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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紀的狄德羅,寫出了比19世紀作家更“現代”的小說?

作者:南方都市報

十八世紀初期到末期,啟蒙運動在法國風起雲湧,在這個思想空前活躍的時代,誕生了一大批影響後世的偉大人物:伏爾泰、孟德斯鸠、盧梭、布封等等。德尼·狄德羅,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近期,上海譯文出版社推出了由北京大學法語系教授羅芃老師主編的“狄德羅作品集”前四卷,包括他的哲學代表作《哲學思想錄》(卷一)、小說代表作《拉摩的侄兒》(卷二)、《修女》(卷三)和《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卷四)。後續還将出版包括《懷疑論者的漫步》《狄德羅戲劇集》等在内的4卷作品,計劃于2022年推出。

7月11日,“狄德羅作品集新書分享會”在京舉行。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的研究員尚傑和著名作家、翻譯家餘中先莅臨現場,為讀者解讀狄德羅其人其作。

18世紀的狄德羅,寫出了比19世紀作家更“現代”的小說?

新書分享會現場,尚傑(左)與餘中先(右)

“狄德羅效應”之外,誰是狄德羅?

德尼·狄德羅(Denis Diderot,1713-1784),法國啟蒙思想家、辯證唯物主義哲學家、文學家、美學家、翻譯家,“百科全書派”代表人物。

狄德羅出生于法國一個普通工匠家庭,在1729年進入巴黎大學學習,1732年獲得文學學士學位。他最廣為人知、最重要的貢獻,無疑是以二十年之功主持編撰了法國曆史上第一部《百科全書》(全名《百科全書,或科學、藝術和工藝詳解詞典》,通常稱為《百科全書》)。此書是18世紀啟蒙運動的最高成就之一。

此外,狄德羅對哲學、文學、戲劇、美學等都有許多傑出的貢獻:作為哲學家,他倡導形而上學辯證法和認識論、唯物辯證主義和契約論;作為美學家,他提出“美在關系”說,《論美》是建立唯物主義美學的一次重要嘗試;作為戲劇家,他的戲劇創作思想,即關于創立“嚴肅劇種”的理論,在文學史上産生了劃時代的意義;作為小說家,他“開創了現代小說的先河”。

而狄德羅對後世的影響力在兩百多年後也并未消逝。在消費主義盛行的當下,短短一篇《與舊睡袍别離後的煩惱》,因其觸及的消費主義或配套效應,被美國社會學家朱麗葉·施羅爾定義為“狄德羅效應”(Schor, Juliet B. The Overspent American: Why We Want What We Don't Need),并為廣大讀者所熟知和讨論。

狄德羅的思想有着帕斯卡爾所稱贊的“敏感精神”,對許多問題有極為精準而深刻的洞察力,這使得他的思想有獨特的面貌和複雜多變的形态,激起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者從其著作中源源不斷地發現新的思想閃光。這也正是對“今天,我們為什麼還要讀狄德羅”的一個最好的回答。

18世紀的狄德羅,寫出了比19世紀作家更“現代”的小說?

狄德羅比19世紀作家更具“現代性”

談到18世紀法國的小說,餘中先表示,在18世紀,小說是一種新興的文類。“正是因為新興起來的東西,是以就膽子更大,揭露得更深刻,諷刺得更辛辣,看問題更鮮明。”無論伏爾泰的《老實人》《天真漢》等哲理小說,還是狄德羅的《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拉摩的侄兒》,都遵循相同的“套路”。

“狄德羅跟他同時代這些百科全書式的人物,他們什麼都能寫,什麼都寫得很妙,而且其中不乏一些寫得很尖銳的作品,比如《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拉摩的侄兒》。”餘中先說。

餘中先特别提到狄德羅小說中的“現代性”。在他看來,狄德羅比19世紀的作家,比如巴爾紮克,甚至于左拉,都更接近于20世紀的小說寫法。“在狄德羅這裡産生了寫作的種種可能性——并不在于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而在于如何講出故事,這個故事并不是一個,而是有種種可能,這是現代文學中精髓的東西。”

狄德羅同樣也創作戲劇,寫戲劇理論相關的文章。餘中先認為,從文學成就上來講,17世紀的法國是歐洲最厲害的,因為法蘭西語言經過一個多世紀的錘煉,已經形成典雅的風格。 而從古希臘傳統發展而來的法國古典主義戲劇,悲劇以拉辛和高乃依為代表,喜劇以莫裡哀為代表,發展到了一個高峰。到了18世紀,啟蒙一代的作家開始尋求變化。

“跟17世紀相比,從文學上來講,這屆作家他們都是反叛的,而從政治、思想、社會學、哲學來說,那更厲害,完全就是新的東西。”

在餘中先看來,狄德羅關于戲劇理論的著作“光芒四射,批判性非常強,提出的東西有指導性意義”,但“他的戲劇創作本身卻比較蒼白”。整個18世紀的戲劇創作都處于摸索的階段,一直要到19世紀雨果一代人橫空出世,才能臻至藝術上的另一高峰。

18世紀的狄德羅,寫出了比19世紀作家更“現代”的小說?

新書分享會現場 尚傑(左)與餘中先(右)

作品的思想性高于文學性

尚傑在新書釋出會上談到,雖然我們認為19世紀法國文學好像更出色一些,但18世紀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世紀。法國大革命的前夕,社會動蕩,布滿裂隙,這種裂隙給了思想家們有所作為的空間。“像孟德斯鸠這麼一個寫《論法的精神》的思想家居然寫小說,而且寫成了暢銷書。”

《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被米蘭·昆德拉稱為稱之為“十八世紀小說藝術的最高成就”,然而,狄德羅在寫作當時并沒有賦予它多麼偉大的意義。小說的寫法十分特别,尚傑提到,一般人寫小說講究因果關系、邏輯鍊條,而狄德羅的小說“不斷地走神”。每當沒什麼話講的時候,主人就告訴雅克,談談你的戀愛史。談兩句又馬上放下了,等到下次無話可講再接着談。

“歐洲文學史上,《唐吉诃德》就是這種寫法。”尚傑說。“小說讨論的是哲學上的一些東西,包括人性是什麼,我們原先沒有往這方面想,其實人性包含着很多很豐滿的内容。”

比如在《拉摩的侄兒》裡,一個人物是“我”,一位哲學家;另一個是“拉摩的侄兒”,一個二流子。“我”這個哲學家說話極其沒有味道,全是正經話;拉摩的侄兒他不正經,人物卻極其豐滿。以這種方式,狄德羅在寫作中完美地融合了法國文化裡的思想與激情。

據悉,狄德羅生前,其代表作《拉摩的侄兒》《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都沒能出版。但之後卻為他帶來了源源不斷的關注。馬克思說狄德羅是他最喜歡的作家,孔德說他是18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實證論的重要先驅。文化多元論者赫德爾引述了狄德羅對文化和語言的觀察。

“不僅狄德羅,包括盧梭、伏爾泰,他們寫文學作品,思想性是強于文學性的。”尚傑表示。他指出,雖然整個18世紀在哲學上的地位難以做一個統一的描述,但啟蒙思想家們卻在龐雜的書寫實踐裡,通過很零碎的、很具體的靈感式的東西來啟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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