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初年，有一個人名叫曲園，原來也是一個讀書人，因為實在沒有讀書人的天賦，總是名落孫山之後，就不做皇榜高中的美夢了，家裡又沒有地，隻能做些小生意勉強過活。
曲園個子很矮，長得很醜，雖然讀了多年書但學問很差，又是士農工商裡最低賤的商人階層，是以他總是被周圍的人嘲笑，甚至被人欺辱。曲園的媳婦王氏，貧苦人家之女，老實得很，隻知道幹活，連話都少說，姿色雖然平庸，卻也總是被登徒子調戲，夫婦皆卻不敢言。曲園其實對此非常氣惱，常恨自己無能，但也毫無辦法，隻能這麼活着。
不久前，曲園家裡突然來了一個大哥，身材高大英俊孔武有力，說是其遠房的表哥，名叫武進，在衙門裡當差，特意來拜望曲園的。曲園非常高興，自從武進來了之後，似乎個子都長高了二寸，每天挺胸擡頭的，甚至有點耀武揚威的意思了。平日欺辱他們的地痞無賴，都銷聲匿迹了。
這一日，武進問曲園道：“園弟平日可受什麼欺辱嗎？表哥幫你出氣。”曲園便将一件事情告訴了武進。
隋六，是這街面上最著名的潑皮無賴，大約一年前，隻因為曲園在街上輕輕撞了隋六一下，便被隋六及手下人團團為主，不僅用語言侮辱了他，後來竟然開起了王氏的玩笑，問曲園小小的個子能行夫妻之事嗎？假若不行，這裡很多人可以代勞。曲園實在氣不過，要打隋六，卻被他們抓住，架着胳膊，當衆将褲子褪去，然後被隋六一腳踢中下體，修養了三個多月才好。
武進一聽氣憤異常，将桌子拍得山響，立刻就要去報仇。曲園還有一些膽怯，說：“你是外來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武進道：“兄弟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才一直被人欺辱，我咽不下這口氣。”說完拉着曲園就走。
二人來到街上，曲園告訴武進，那隋六常去一個街邊的小酒館，隻因他相中酒館老闆的女兒，想娶過門做妾，那老闆知道隋六是什麼人，他和女兒都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是阻止不了隋六每日上門喝酒，喝多了就無聲生非攪鬧一陣，那老頭也是愁得白了頭。
武進道一聲“好”，便拉着曲園來到小酒館内。這小酒館不大，老闆是一個略微駝背的老頭，上菜的是一個年輕姑娘，想必就是那隋六相中的女子。武進沒讓曲園多言，要了酒菜慢慢吃喝着。
二人正喝着酒，隻聽街面上突然傳來放肆的笑聲，曲園忙跑出去一看，回頭沖武進點點頭。武進拿起酒壺，來到正在休息的老闆女兒面前。女子羞澀地起身要走，武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着舌頭道：“小娘子休走，陪客爺喝一杯。”
正在這時，酒館門前幾個身影晃晃悠悠地拐進來，為首一人身材粗壯，歪戴着帽子，還假模假式地搖着折扇，正是那隋六。
隋六臉上正嬉皮笑臉的，突然看見武進抓着女子的手，眉毛立刻擰在一處，上前一步将武進推開。武進假裝一個趔趄，坐在地上，隋六哈哈大笑，對随從說：“敢動爺爺的女人，教訓他。”
這幫随從口中叫罵着沖上來就要動手，武進一個掃堂腿，掃倒了兩個人，衆人一愣，武進翻身躍起，如狼入羊群，瞬間打倒了六七個人，隻剩下隋六一人站在當場，嘴巴大張，手中舉着扇子搖也不是不搖也不是。武進慢慢向隋六走來，隋六張口結舌，想再說幾句硬話，卻張不開嘴，想跑，兩腿死死釘在地上，不聽使喚。
武進走到隋六面前，鼻子都要貼到鼻子了，問道：“你就是平日欺辱老實人的隋六？”隋六冷汗直冒，點點頭又搖搖頭。武進冷哼一聲，膝蓋一擡正頂中隋六的褲裆，隋六大号一聲捂着裆部滿地打滾。武進還不解恨，拳打腳踢起來，一直到他沒有反應了武進還沒罷手。曲園趕緊将武進拉開，道：“再打要出人命了。”武進喘了口氣，沖隋六啐了一口，然後和曲園大搖大擺地走出酒店。圍觀的百姓自覺讓出一條道來，沖着二人頭來感激的目光。武進高舉雙手穿過人群，曲園也跟着微笑點頭，一種為民除害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非常風光。
接下來的幾天曲園一邊擔心一邊興奮，擔心的是會不會遭到報複，興奮的是不僅報了仇，還為民除了害。沒事就跟武進講說那天的事，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這天曲園又在說，武進問：“你還有别的委屈沒有？”曲園興奮地說：“有啊！”曲園被隋六踢了褲裆之後，曾去報官，知縣老爺竟然說是他先撞壞了人，還出言不遜并要出手打人，隋六才還的手，屬于正當防衛，而且找了人證。一幫看熱鬧的百姓，竟然沒一個人替曲園說話，縣令本要将其下獄賠錢，念在他同樣受了重傷的份上從輕發落，不賞不罰回家去吧。
武進又是拍案而起，口罵“狗官，狼狽為奸”。曲園說：“我後來才知道，隋六有一個大哥和縣令是多年的關系，那人和縣令一同賺錢，隋六不過是明面上的小喽啰，咱們鬥不過他們。”武進冷笑道：“那人是誰？”曲園道：我這樣的人怎麼能知道大人物的事？我身邊沒人知道是誰。”武進道：“給我兩天時間。”說完就走了。
兩天後，武進帶回兩個人，其中一個錦衣老者姓陳，是禦賜欽差正在本地暗查貪腐案。另一人是本地知府姓劉，武進正在其手下當差，本是回去找劉大人做主的，正巧欽差在劉府之内，聽了過程十分憤慨，決定要親自督辦此案。
陳欽差聽了曲園的叙述，認為這是一起關系錯綜複雜的貪腐案件，本地官員已經無法信任，便分别給武進和曲園配置設定了任務，武進負責調查知縣貪腐，曲園負責搜集欺壓百姓的證據，同時給了曲園一塊令牌，危急時刻可以報欽差名及調動官兵。
曲園更牛了，跪下給欽差大人磕頭謝恩，顫抖着雙手接過令牌，難以置信自己有這麼一天。欽差還叮囑道：“一定低調行事，時刻牢記你肩負為民之重責啊！”曲園瞬間感覺自己高大了起來。
接下的日子，曲園早出晚歸，四處走訪，因為他識字，總結了數萬字的證言，都有當事人的簽字畫押。武進的收獲也很多，欽差憑借他二人的努力，将知縣等十幾人捉拿歸案，同時查明隋六的大哥竟然是本地武官撒遊擊，一同被捕入獄。
提起這個撒遊擊曲園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隻因他做過一件讓曲園恨之入骨的事情。在半年前，撒遊擊喝多了帶人路過曲園的家，非要進來喝茶。曲園以前被他羞辱過多次，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又推脫不掉，隻能硬着頭皮接待了他。
茶沒喝幾口，因為曲園說錯一句話，撒遊擊伸手就打，曲園趕忙就跑出了門外，又不敢跑遠，就現在那走也不是，回也不是。這時屋内就傳來撒遊擊打他老婆王氏的聲音，不一會兒又傳來他的呻吟聲，還有王氏痛苦的叫罵聲，間或響起巴掌聲。
曲園腦袋轟的一下，他明白了，撒遊擊正在奸淫毆打他的老婆，他連氣帶怕，渾身瑟瑟發抖卻愣是不敢動彈，撒遊擊的幾個手下看着他的模樣不停奸笑。過了一會兒，撒遊擊系着褲帶出來了，手下們湧進去。
曲園終于忍受不了了，大号一聲要去跟撒遊擊拼命，撒遊擊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曲園站起，又被打倒，直到被打得不能動了，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撒遊擊和手下人大搖大擺離去。
曲園的老婆現在還躺在床上雙眼失神像是一具死人，曲園去報官，知縣以沒有憑據為由不給立案，現在才知道他倆原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些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武進聽後更是氣得哇哇大叫，好在撒遊擊已經被抓走了，也算間接報了仇。
然而，一個月後，撒遊擊竟然回來了，又在街上大搖大擺地走着，不僅沒受到懲罰還官複原職。傳說是撒遊擊在京城裡有過硬的關系，可能還和皇帝沾親帶故，誰也不敢将他怎麼樣。
武進怒不可遏，告訴曲園：“大清的國法管不了他，我來管他！”就帶着曲園去找撒遊擊。終于在一個飯店裡找到了撒遊擊，武進也不廢話，伸手就打。撒遊擊畢竟是武官，一身功夫并不白給，加上還有一幫随從在旁相助，武進一時占不到便宜。
曲園心說武進全是為了自己，自己不幫忙實在說不過去，撿起一把刀就沖了上去，一刀就砍倒了一個人，武進壓力頓時就小了。武進沖曲園一笑，曲園精神一震，二人沖上去雙戰撒遊擊。
閑言少叙，二人打倒了所有随從，武進将撒遊擊按在地上，撒遊擊口中不住的求饒，曲園雙眼血紅，臉上獰笑，一刀劈下，結果了他的性命，鮮血噴了他倆一頭一臉，二人不僅相視大笑。
此時兩個婦人路過，看到曲園抹着臉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這曲園也挺可憐，自從老婆死後就得了失心瘋，每天不是對着空氣在審案，就是對着空氣打打殺殺，也不知道跟誰？還總是自己對話，怪瘆人的。”另一人道：“誰曾經欺負過他，就是跟誰呗！”先前那人道：“都誰欺負過他？”這人又道：“他的鄰居王二，飯店夥計孫三，屠戶鄭四，還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