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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三劉”的由來

作者:廖昊

原标題:“北京三劉”的由來

劉慶邦

一個人開始回憶往事,是不是表明這個人已經老了呢?是不是或多或少有些悲哀呢?然而,有些事如果當事人不回憶,别人不會當回事兒,大約也沒興趣回憶。就算偶爾片鱗半爪地提及,也不一定确切。比如曾在文學界流傳的“北京三劉”的由來,别人就很難說清,還是由我來回憶好一些。

據我所知,是北京“勁松三劉”的說法在前。“三劉”分别指的是:小說家劉心武,評論家劉再複,詩人劉湛秋。恰好三位作家當時都居住在北京城東南部的勁松小區,又都姓劉,有人大概覺得這也算一個噱頭,就把他們打包寫進了文章裡。好在勁松是個不錯的意象,用勁松概括“三劉”,讀者讀到的也是褒揚的意思。盡管他們後來各奔東西,但一提“勁松三劉”的标簽,大家還是很快就能記起他們的名字。

在我國的傳統文化裡,自從有了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說,人們總願意拿三說事兒,好像三本身就代表萬物,甚至代表無限,說起來比較省事兒。于是,有了“勁松三劉”不夠,又有人在更大範圍内把劉恒、劉震雲和我撮堆兒,“北京三劉”的說法也出來了。當然了,任何說法都不是憑空而來,都會有一些依據。之是以把我們三個劉氏兄弟放在一起說,是因為在上世紀80年代後期,我們都在《北京文學》發了有一定影響的作品。劉恒發表的是中篇小說《伏羲伏羲》,劉震雲發的是中篇小說《機關》,我發的是短篇小說《走窯漢》和中篇小說《家屬房》。從我所儲存的報紙資料裡看,第一個在文章裡說到“三劉”的是作家許謀清。

許謀清寫“北京三劉”的這篇文章發表在1990年2月13日《北京日報》副刊“廣場”的頭條位置,題目是“《北京文學》和北京作家群”。他在文章裡列舉了劉恒、劉震雲的一些作品後寫道:“有人說叫‘二劉’也可以,說叫‘三劉’也不是不行。熱心的讀者在刊物中還可以發現,還有一個劉慶邦。他的年齡比‘二劉’還大一點,正在走向不惑。一個作家的成熟,不能簡單的以年齡而論。”

從文章裡的口氣不難看出,把我與“二劉”相提并論是勉強的,對我來說,把我列為“三劉”之一有忝列之嫌,頗讓人有些捂臉。可三的神秘魅力再次顯現出來,這個說法還是很快傳播開去,并從北京傳到了外地。時任吉林《作家》雜志副主編的宗仁發為了呼應這個說法,與時任《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的王必勝共同策劃,要在《作家》做一個“北京三劉作品小輯”。為此,宗仁發在1992年3月31日專門給我寫了一封信,仁發在信中說:“請仁兄及另外二劉給《作家》捧個場,這個主意是我一月份在必勝家與必勝議定的,為不落空,我委托必勝在京督陣。不知仁兄的稿子可曾寫出?最好是每人一篇小說,然後一篇自傳或創作談(短些即可)。我想發在八月号上,開一個欄目,北京三劉小輯。時間已不寬裕,望仁兄别光琢磨,要立即行動!”

不知為何,仁發在當年的八月号上推出小輯的計劃未能實作,直到1993年的二月号,小輯才在《作家》頭條推出。在小輯裡,發的是劉恒的中篇小說《夕陽行動》和創作談《警察與文學》;劉震雲的中篇小說《溫故一九四二》和創作談《狹隘與無知》;我的短篇小說《水房》和創作談《關于女孩子》。震雲的小說後來被馮小剛拍成了電影,我的小說被當年的《新華文摘》選載。在同一個小輯裡,王必勝還為我們三人寫了數千字的“作家印象記”,題目是“‘三劉’小說”。

要知道,《作家》是一本一直堅守文學立場、保持文學尊嚴、在全國文壇很有影響力的刊物,有了《作家》的小輯,我們的知名度仿佛有了規模效應,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如果說《北京日報》上的說法還是一個新聞資訊的話,《作家》雜志上的“北京三劉作品小輯”,無疑是一個比較正式的、有公信力的文學資訊。果然,這個資訊很快得到了文壇的認同,遂産生了一些後續的效應。有出版社張羅着給我們出三人的作品合集,《北京文學》也有了給我們出作品小輯的計劃。我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作品合集後來沒有出成。《北京文學》出作品小輯的計劃也沒有實作,其原因我倒是聽說一些,說是北京的劉姓作家太多了,比如還有劉紹棠、劉毅然、劉索拉等,絕非一組或兩組“三劉”所能概括。而如果打破三人組合模式,擴大成劉氏作品專号的話,恐怕一期刊物都容納不下。說着說着就成了笑談,隻好作罷。

關于“三劉”的笑話還有一些,我略舉一例,聊博朋友們一哂。“三劉”的說法傳開以後,連我當時供職的《中國煤炭報》的一些同僚都知道了。有一位副總編,隻聽其音,不知其字,把“三劉”的劉字了解成流水的流。有一次,我們一起到山東某大型煤礦企業去開會,副總編向企業的董事長介紹我說:這是我們報社的劉慶邦,副刊部主任,業餘時間寫小說,他被稱為北京三流。如果副總編隻介紹到這裡,流水無痕,也就過去了。副總編大概怕董事長不明白,又解釋了兩句:劉慶邦在北京雖然算不上一流作家,說三流作家還是可以的。我怎麼說?我沒什麼可說的。如果我說這個劉不是那個流,容易把話說多,顯得我小氣,太看重名聲。再者,我要是忍不住加以解釋,會給副總編的面子造成尴尬。我甯可自己尴尬,不能讓别人尴尬,我隻有點頭,說是的是的。

我們哥兒仨都出生在上世紀50年代:劉恒1954年出生,震雲1958年出生,我生于1951年臘月。時間一晃兒,我說的都是三十年前的話了。劉恒後來寫了小說寫電影,寫了電影寫話劇,寫了話劇寫歌劇,每樣創作都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我曾為劉恒寫過一篇印象記,題目是“追求完美的劉恒”,在《光明日報》發了一整版。震雲的每部小說差不多都被拍成了電影或電視劇,對全國的觀衆構成了大面積覆寫,線上線下的“雲粉”不計其數,把震雲牛得不行不行的。和他們二位相比,我在名和利兩方面都有相當大的差距。我雖說開始寫作比他們早,卻不如他們出道早;我雖說年齡比他們大,但才氣和名氣卻不如他們大。之是以舊話重提,我沒有任何蹭熱度的意思,若幹年後,再若幹年後,也許可以看作一點文學資料吧。

責任編輯: 小雲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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