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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青花水波雲龍纏枝蓮花紋大罐

出版:

·《中國藝術品經眼錄:埃斯卡納齊的回憶 A Dealer‘s Hand: the Chinese Art World through the Eyes of Giuseppe Eskenazi 》,2012年,頁294,圖版298

此件拍品為保稅狀态。

備注:

· 埃斯肯納齊,倫敦

· 香港蘇富比,1993年10月26日,編号36

· 香港蘇富比,2005年5月2日,編号641

· 北美十面靈璧山居收藏,編号EK287

青花的燒制始于唐代鞏縣窯,成熟于元代景德鎮窯。元代作為中國陶瓷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由于曆史文獻及傳世品有限,長期以來不被人們重視,直至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美國學者約翰·波普結合收藏于英國大維德藝術基金會的元至正十一年青花大瓶和分别藏于土耳其、伊朗的元青花實物,提出了所謂“至正型”學說,元青花面貌得以确立,而受到全世界的重視。元青花選用波斯钴料,青花發色濃豔,造型多樣,紋飾豐富,以裝飾多層次布局為典型特征。

至元十五年設江西省景德鎮浮梁瓷局,内府禦用與賞賜外銷瓷器皆由其所出,後又見饒州官員“蒙旨督陶”之事例,且有“禦土窯”之稱呼。在蒙古統治下,鼓勵瓷藝革舊圖新,以切合内需及外銷,成就元瓷的精緻多姿。在紮實的白釉瓷的技藝基礎上,且有穩定的钴料供應,藝匠可随心所欲地繪作青花瓷品。而此器造型古樸,形制較大,氣勢雄偉,備受元代宗室、蒙古大國、中亞、伊斯蘭地區顯貴的追捧 。

此式龍紋大罐的誕生與元代飲酒之風氣密切相關。蒙元時期中國加強了與西亞各國的交往,學習和吸收了阿拉伯地區傳入的蒸餾酒技術,而且很快在全國傳播開來,這是中國酒生産史上一次劃時代的變化,這種來源于中東技術的“阿刺吉”蒸餾酒屬于元代貴族階層消費的佳釀,上至皇親貴胄、官僚士大夫;下到平民百姓。不同階級有不同的飲酒習俗。宮廷皇室飲酒奢靡無度,禮儀繁瑣冗雜,飲酒器皿精美氣派。元朝後期的文人朱德潤作《軋賴機賦》中雲:“當今之盛禮,莫過于軋賴機”,“軋賴機”正是 “阿剌吉”的異譯。目前中國出土多處元代窖藏,皆以金銀質或瓷質酒具為出土遺物之大宗,反映出喝酒為當時蒙古貴族和色目人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活動之一,尤其上層階級酗酒尤烈,飲酒成風,自然重視酒釀的儲存和飲用器具的精緻化,是以各種材質的酒具自然就成為當時社會上層居家必備之物。同時,由于飲用量普遍增大,需要容量更大又可移動的儲存酒具,滿足居家使用,故此式大罐應運而生。

元青花傳世數量甚為稀少,如此大器更是難得一見。本件青花罐為直口,溜肩,下收斂,造型穩重大氣。通身上下四層紋飾:海浪紋、纏枝蓮紋、雲龍紋和變形蓮瓣紋,構圖繁而不亂,層次分明,觀之賞心悅目。腹部為主題紋飾,雙龍飄逸靈動,矯健曲身,龍身周圍祥雲朵朵,烘托出雙龍蒼勁、灑脫、雄偉之勢;胫部下承十瓣仰蓮紋,内填繪垂雲紋和滴珠紋,蓮瓣間留出空隙,疏密有緻。整體筆法灑脫豪放,青花一色蒼翠妍麗,有如水墨之凝重暈染,頗得筆墨意趣,時代工藝特征鮮明;青花發色明快豔麗,濃重之處帶有黑色結晶斑點,淺淡之處暈散自然。胎體厚重,器底露胎,明顯留有制胎時的螺旋紋痕迹,并且有部分釉漿罩挂于胎上,流淌自然。通身内外施釉,釉色白中帶青,積釉處呈現鴨蛋青色澤,是典型的元代景德鎮瓷器釉色。

罐身腹部所繪雲龍紋,自由奔放,生姿動态,身體細長而有力,其怒瞪的雙眼、魚鱗狀的鱗甲、利刃般的龍鳍、鷹形的指爪等特點,均與山東省青州市青州糧食中轉庫鐵路西側的元代墓葬出土的元代龍紋玉壺春瓶上的龍紋極為相似,皆屬典型的元代龍紋式樣,另同見于江西高安元代窖藏出土和戴維德爵士舊藏成對青花供瓶,現藏倫敦大英博物館,可資比較。

據統計,流失在海外的元青花約110餘件,主要收藏在中東的土耳其、伊朗等國。國内收藏約200餘件,多為建國後各地考古出土。元青花在中國陶瓷史中占據了顯要的位置,它的出現,改變了兩宋時期南北窯場百家争鳴的狀況,開啟了明清時期景德鎮一枝獨秀的局面。相比明清官窯瓷器,元青花在市場上鮮有出現,而具有如此典型風格的立件大器更為難得,可遇而不可求。

檢視過去十年内世界各大拍賣公司的成交記錄,與本品相類品僅見數例。一例為香港佳士得,2003年10月27日,編号629号,現歸香港葛氏天民樓基金會收藏,創當時元青花瓷器拍賣的最高紀錄。另一例與本品造型紋飾較為相近,釋出于香港蘇富比,2000年5月2日,編号650。另見有一龍紋玉壺春例,來源顯赫,曾由繭山龍泉堂、藍捷理、玫茵堂等收藏,釋出于香港蘇富比,2011年4月7日,編号0038。

元 青花水波雲龍纏枝蓮花紋大罐

記元青花水波龍紋大罐煙雲錄

黃骥

倫敦東方陶瓷學會 會員

在中國古代陶瓷中,龍罐總是引人關注的重要器物,無論是元代或永樂宣德。初見此罐,還是一九九三年的香港蘇富比封面主打拍品,此罐最後為Eskenazi 競得。

此罐器型并無特殊之處,唯龍紋特殊。罐身繪一獨龍,龍首碩大,龍身粗壯,四肢孔武有力,四爪,龍尾呈火焰紋。龍鱗以塗抹方式着色,與其他元代龍紋器顯著不同。一九九三年以前,已知像這種繪獨龍,以塗抹風格表現龍鱗的罐,分别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與出光美術館有收藏。但這二隻龍罐,龍紋繪畫的卻與此罐不同。東京的那隻過于文氣,而出光的那隻則更與著名的大衛德瓶如出一轍。

實際在此前二年,一九九一年,香港蘇富比曾推出過一隻元龍罐,這隻罐所繪龍紋倒與出光美術館的相似。當時記得耿寶昌先生、馮先銘先生都專程赴港檢視。此罐後又在香港佳士得拍賣。二零一七年曾在首博「香江雅集」特展展出。 一九九七年,香港蘇富比又推出一隻帶荷花蓋龍紋罐,所繪龍紋亦與出光美術館相似。除此以外,大藏家徐其明亦藏有一隻,于二零零七年在浙博展出。

國内公立博物館收藏這種龍鱗呈塗抹風格的罐子,計有國博與鎮江博物館所藏的二隻,均為出土器物。所不同的是,這二隻罐身所繪的為雙龍。

以上這些器物,基本呈現出元代龍罐畫風。然而,在龍紋畫風上,還是以我們今天的主題,這次在保利登場的元龍罐最為特殊。是次保利推出當年蘇記這隻,距它首次出現,已時隔二十八年,再此看到,真道久違了。

此罐罐身線條流暢、敞口、豐肩、罐身鼓起、罐腹内斂。罐外施漿白釉,釉雖略薄,但呈明顯乳濁失透感,罐身以濃重青花繪一偉岸獨龍。輔以蓮花、雲等元瓷常見的紋飾。罐分段拼接成型、罐内有明顯的拼接痕。每一分段,仔細看,于釉下有勻稱而淡淡的弦紋。有人也許會問,如按工藝,現代仿品完全可以達到。如何區分現代景德鎮高仿與真品?一個重要特質就是,真品分段數量、接胎位置都十分講究。每段的弦紋均十分精緻。胎骨亦細膩,胎色呈白色。即便在底足處胎面泛黃,也是由于長期露胎氧化所緻。如在胎骨破損處看胎骨内芯,則依然為細膩的漿白色。

罐内部施釉也基本滿釉。罐内施釉是為讓器物在入窯高溫燒造中不變形。雖然有流釉、施釉不均、局部未施釉等現象,但總得來說,罐内還是非常考究,以當時能達到的最好效果來制作。反觀仿品,則胎骨粗糙、分段數量、接胎位置混亂、拉丕紋不是沒有就是過于緻密、拉痕粗燥。尤其是刻意突出接胎痕和模仿罐内流釉。此等細節,在市場實戰與辯僞中不可不細辨。

除了罐的造型、施釉工藝,青花發色亦尤其重要。讓我們仔細檢視保利的這隻罐子,由于以塗抹方式表現龍鱗,是以當第一眼看此罐時,目光會聚焦到青花最濃重部位,即龍身。我們會發現它的青花雖然以塗抹風格着色,但青花卻有一定的層次與色階,不是單一的色階。特别濃重部位呈藍黑色,較淡部位呈寶藍色。青花中的暈散、小點表現自然。凡是青花最濃部位,青花有透過釉子滲入胎骨之感。這些特質,均與我見過的标本一緻。而反觀仿品,則刻意表現暈散小點和重筆表現濃重部位,顯得有規律而不自然。 而這些特征,均與我見過的标本一緻。是以,十分要緊的青花特征上,保利的這隻龍罐十分「标型」。

最後,讓我們讨論一下龍首。我在前文中已反覆提到此罐的特殊意義在于龍首畫法。它與其他的罐子顯然不一樣。歸納起來,有以下特質:

一、 龍首整體比例碩大

二、 有明顯的骨骼感,即透過畫片,彷彿龍首内有頭骨。額骨飽滿,鼻、上郃、下郃均有骨感。

三、牙齒特殊,四顆大門齒圓鈍、不似其他龍紋平切,隻表現一枚犬齒(即獠牙)

四、下郃有陽剛的長短不齊的龍須,與龍的犄角呼應,使龍首特别氣宇軒昂

為何此罐龍首表現如此與衆不同?在我看來,卻是最忠誠于宋畫龍紋的風格。比如讓我們拿此罐來比較一下南宋陳容所畫的龍圖,就不難發現,此罐欲要表現龍的精神,卻是直追陳容,有明顯的追慕宋風。由于元代窯事無嚴格的官民之分、對燒磁、畫樣的管理不如明清禦窯廠嚴格。實際上繪畫、燒窯的又是漢人。是以,不排除當時的文人高士,為追慕南宋遺韻,請人效仿、臨摹陳榮手筆、或以陳榮畫為參照設計畫樣。

縱觀此罐、無論在造型、胎、釉、青花、底足、畫片上,均代表了當時窯事、藝術的最優表現。它的燒造背景,值得進一步研究。在整個元磁罐一類的器物,如加以對比推優,此罐無疑判為頭等。

拍品資訊

LOT号5045 作品名稱元 青花水波雲龍纏枝蓮花紋大罐

作者 -- 尺寸直徑33cm;高27.5cm 創作年代元

估價12,000,000-22,000,000 成交價RMB 34,5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