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萬曆年間，滄州人馬傳武，從小練雜技，長大組織了雜技班，以到處賣藝為生，日子過得還算可以，有一年，馬傳武帶雜技班去甯夏，沒想遇到蒙古族酋長哱拜，聯同劉東旸叛亂，明朝派兵鎮壓，兩邊打的不可開交。
叛軍占據了甯夏大部分土地，并且到處燒殺搶奪。
馬傳武的雜技班，也未能幸免，接連被散兵遊勇搶了幾次，雜技班财物幾乎被洗劫一空。這些人也變得蓬頭垢面，衣衫褴褛，跟路上的流民相差不大。
有一天早上，他們在路邊的草堆裡，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被砍掉了右胳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馬傳武把手放到那人鼻子下面，還有微弱的呼吸。
看那人的打扮，好像是明朝的士兵，其他人不想救他，怕惹麻煩。馬傳武說道，“我們如今人雖然窮了，但不能沒了良心。他是大明朝的兵，我們是大明朝的老百姓，越是在這個時候，越不能袖手旁觀。”
他掏出僅有的刀傷藥，給那人敷上，又給他包紮了傷口。
過了一會兒，那人醒過來，馬傳武又給他喝了幾口水，那人更加清醒，掙紮着站起來，謝過馬傳武之後，就想離開。
馬傳武說道，“你如今身體虛弱，離開隻有死路一條，不如先跟我們做伴，互相有個關照，你傷好以後，就可以離開。我絕不攔你。”
那個人想了想，就答應下來，馬傳武拿出自己幹淨的衣服，讓他換上。他發現那個人後背上，紋着一隻威風凜凜的下山虎。
多了一個人吃飯，而且還要吃點好的，馬傳武這群人口袋，很快比臉還要幹淨。還好這些人每到人多的地方，可以變戲法賺點錢，但也隻能勉強維持溫飽。
那人的精神，越來越好，但不怎麼說話，他告訴馬傳武，他叫張半橋。至于别的，他不願多說，馬傳武也沒有問。
有時候走到荒無人煙的地方，他們就會找野菜充饑。
在他們吃野菜的時候，張半橋就會躲開，獨自去吃别的。馬傳武送給他野菜，他也不要。後來馬傳武發現，張半橋津津有味地吃着樹皮。
“樹皮比野菜還好吃？”
張半橋點點頭，“有的樹皮也不好吃，像這種樹皮，外面的兩層，都不能吃，太幹，吃起來就像滿嘴的沙子。第三層才好吃，甜甜的。”張半橋嚼一口樹皮，咧嘴笑着，“小時候過節，我媽給我煮的湯圓，就是這味道。”
馬傳武嘗了一口，果然跟張半橋說得一模一樣。他非常奇怪，覺得他肯定經常在外面遊蕩。因為這些東西，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并且書本上也沒有記載。
馬傳武再次問起他出身，張半橋不說話，嚼着樹皮，望着遠方，他的眼神，很深邃。
憋了半天，張半橋才慢悠悠地說道，“這個鬼地方，真怪，到處是沙子，四五月份的天氣，處處荒涼，看不到希望。馬老弟，你倒是說說看，那個哱拜和劉東旸，在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造反，腦子裡想的啥？”
馬傳武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我更想知道，下一頓飯吃啥！”
張半橋很認真地點頭，“你這麼一說，我想吃我媽煮的湯圓了。”馬傳武給了張半橋一個白眼兒，快步走開。張半橋大聲說道，“我知道吃不到，想想還不行嗎？”
馬傳武懶得說話，隻是點點頭，你想，你可以用力想，往死了想！
張半橋躺下，很快就鼾聲大起。
馬傳武看着酣睡的張半橋，非常羨慕，能吃能喝能睡，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睡夢中的張半橋，突然大喊，“鞑子上來了，弟兄們，趕緊沖！”手腳亂動。馬傳武過去，搖醒了他。“你是不是做夢了？”
張半橋摸摸頭，看着身邊的崔三，“我夢見咱們，被一群蒙古鞑子圍住了，他們揮着馬刀，要殺了咱們，我就讓大家趕緊跑，崔三跑不動，說腳崴了。”
崔三呸了一聲，“你才腳崴了，你們全家都腳崴了！”
張半橋認真地說，“我家裡就剩我媽了，她雖然上了年紀，但腿腳很好，跑得比你快。”
崔三又呸了一聲，“你盼着我死是不是？”
張半橋認真地說着，“我盼大家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崔三拉着馬傳武，走得遠一點，小聲說，“大哥，這個家夥，我看腦子有問題。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幹活，帶着他隻能添累贅，可沒一點好處，不如把他扔了算了。”
馬傳武看一眼遠處的張半橋，“他這個樣子，你趕他走了，就是讓他去死。有我在，就不能扔下一個兄弟，他雖然半路上加進來，但跟我們這麼久，也是我的弟兄，有我一口飯吃，就不能趕他走，就算去要飯，也有他一口吃的。這種話，你以後不要再說。”
崔三非常尴尬，點了點頭。
變戲法的時候，張半橋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馬傳武逗他，“我教你戲法，好不好，以後你也能賺錢，請我們喝酒吃肉。”張半橋不停搖頭，“我聽老人說過，這戲法是呂洞賓老祖留下來的，我太笨，學不會，看看就好。”
有一天，他們來到一個熱鬧的集鎮，大家都賣力表演絕活，準備多賺點錢，張半橋就拿了個笸籮，幫着收錢。崔三表演完吞劍之後，在一邊休息。
表演非常精彩，人們也扔了不少銅錢。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把一錠金子，扔進了笸籮裡。
張半橋趕緊道謝，年輕人指着崔三，“剛才他的吞劍，玩意兒不錯，這錠金子，就是賞給他的！”崔三趕緊上來道謝。
年輕人又拿出兩塊更大的金子，“這還有兩塊，隻要你吞下這把劍，我都給你！”說着抽出一把寶劍，遞到崔三面前。那寶劍比崔三的臉還大，劍刃異常鋒利，崔三根本吞不下去。
崔三臉色難看，知道遇到砸場子的了。
馬傳武趕緊過來解圍，把笸籮裡所有的錢，連同那塊金子，都送到那年輕人面前，“我們初來寶地，不懂規矩，公子别怪，這些銀子，都給公子，就當我們的見面禮。”
少年公子說道，“做不到？這金子也給你，不過他要讓我刺一劍，如果他不死的話，這兩錠金子，也是你們的。”
馬傳武知道遇到了大麻煩，急得滿頭大汗。
張半橋突然說道，“馬老弟，其實吞劍我也會，而且隻會吞巨劍，我給公子露一手，這三塊金子，咱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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