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電影《空山靈雨》有感:
“菩提本無數,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禅宗六祖惠能的四句偈語,意為世事皆如夢幻,若隐若現,若有若無,一切隻在心境,不要執着世間表象,心起妄想反為表象所拘。惠能這是從神秀的偈語中引申而出,神秀的原話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神秀便是執着表象,似有一意孤行,妄想到底,惠能則是突破表象的束縛,大有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境界。他也和弘忍說過“人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惠能不認識字,卻能對佛經心領神會,果然是明心見性,自證菩提。可見人人皆有佛性,修為隻在心意堅,定性力,覺參悟,心要有堅強的意志,在信仰方面要保持恒心,對萬物能夠積極的去參悟、使自己能更早的覺悟。
看了1979年胡金铨導演的電影《空山靈雨》,裡面的人正是被表象束縛,堕入世俗枷鎖,終于鑄成大錯。指揮使張誠是一個酷吏,沒少幹草菅人命的事,為了得到邱家的一本《金剛經》,不惜誣陷邱家,在堂上把邱明的大哥活活給打死,然後陷害邱明是盜賊,發配遠方,邱明幸在朋友的營救之下,買到度牒在三寶寺出家。主持智嚴禅師覺得自己圓寂在即,想傳主持給弟子,并請來了文安居士,王骥将軍來見證,還請來了悟外法師。想不到寺裡寺外都是各懷鬼胎,蠢蠢欲動,居心叵測,大師兄慧通、二師兄慧文都在觊觎主持之位,慧通阿附王将軍,慧文與文居士相勾結。王骥、文安表面是來見證新主持的接任大會,實際上卻是來盜取寺中的《大乘起信論》殘卷,相傳是唐朝玄奘法師的手抄本,是以被認為價值連城,王骥帶來張誠伺機而動,文安也請來了女飛賊白狐幫忙,假扮自己的妻子,加上金鎖從旁協助。
被認為有可能接任主持的人便是慧通、慧文,還有師弟慧思,慧通、慧文想當主持,陷入了争權奪利的世俗枷鎖,是以二人的修為根本不适合做主持,慧思老實憨厚,與世無争,境界在這兩個師兄之上。在一次考試中,智嚴主持讓這三個徒弟去池塘打一桶清水,慧通、慧文都是用盡心機,借助外力手段,隻有慧思什麼也不做,就是簡單的打一桶水,他說“聽其自然,心清水自清”,慧思的境界便是不執着于妄念,立地成佛。悟外法師有一次也給這些弟子考驗,一邊和大家打坐參禅,一邊讓自己的女徒弟在一旁的水裡洗澡,慧通和慧文都起了淫念,把持不住,偷窺不已,立刻動了凡心。出家人本應該擺脫酒色财氣,結果許多僧人好吃懶做,喝酒吃肉,這些人的出家隻是為了解決溫飽,并非修行證道,寺廟也就落得藏污納垢之名,也不能真的清淨。
最後主持之位交給了邱明,賜法号慧明,因為邱明真做到了心無外物,不堕紅塵,能見性成佛,這也是寺中對他的考驗得來。邱明屬于被惡人害的家破人亡,即使遇到仇人張誠,他也忘記塵世紛争,無恨無怨,仍然是以一顆善心待人。不甘願邱明做了主持,慧通又煽風點火,慫恿寺僧鬧事,說吃不飽,夥食差,出家人本該接受清苦,想不到這些出家人卻迷戀衣食住行,明明是一群凡人凡心,為何要擠破寺門來玷污佛門。邱明提議大家一塊耕種,倡議自力更生,結果一甘弟子叫苦不送,文居士、王将軍也圖窮匕見,派人偷經書,結果自相殘殺,最後張誠、金鎖在打鬥中喪生,文居士也堕崖而死,女飛賊在邱明的感化之下也落發出家。
邱明當着大家的面把原本經書《大乘起信論》當場燒掉,對黔驢技窮的王将軍而言他隻能暗自歎息,其實智嚴主持早有自己的手抄本,邱明便送了一卷給王将軍。邱明的用意很明白,經書隻是表象,佛法的境界在各自的領悟,經書也是人寫的,寫它的人便是覺悟,能悟才能證道,如果隻執着于經書,那隻能是拾人牙慧,修行之人應該有自己的思想和理論,能自成一家之言。慧通、慧文更看中的是名利和權力,他們的出家隻能是短見,沒什麼大乘思想,文安、王骥的信仰屬于沽名釣譽,都是唯利是圖的人,更能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傷天害理。修行也講知行合一,懂得理論,還得懂得遵守,懂得把這些道理傳習給别人。一些人做不到,甚至是不想做,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便把自己僞裝成有信仰的人,這些人就是害群之馬,不是行佛法,而是施魔術,一切修行之人若被怨憎會、愛别離、求不得束縛,便不是真修行之人。
我也想過出家為道,我也算是被弄得家破人亡,無家可歸,可我的出家卻也是沖突的,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出家,是避禍,還是為溫飽,我厭惡人世界的是非糾纏,這就是避禍,我無親無故,出家多少也是為了依靠,這就是為溫飽。此二心不去,我的出家也是一顆凡人心,可既然是肉體凡胎,就難免被皮囊耽誤,隻能把物欲的害處簡化到最低。我在紅塵中無立錐之地,那麼我出世後是否真的能清淨,能平安呢,如果是古代還能,現在就未必了,出家也要靠關系和文憑,而且現在銅臭味也重,假戲真做,真假難辯,平時也要被當地管控,也不像是修行之地。現在,就像是無法、無地,沒有真正修行的人就是無法,沒有真正的清淨之地就是無地,和世俗同流合污,自甘堕落,這些都是魔道。道家講和光同塵,這可不是教人同流合污,這是說可以和世俗中的任何人一塊生活在一個環境裡,當還是要有底線,那就是自己不能去夥同,去盲從,應該像是一個看客,而不是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