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故事一

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們小街上有一姑娘，才十六七歲，生得白白淨淨、健康秀美，又心靈手巧會剪裁，自己開個臨街小店，一面替人剪裁縫制衣裳，順帶賣布料，不說生意紅火，卻也細水長流天天有進益，是我們那整條街最亮眼最能幹的女子，多少人羨慕她家父母，恨不能自家姑娘也學得她一點本領才好，又有多少人打算要托媒上門求親，可是沒想到，這個大家眼中優秀出衆的好姑娘，卻幹了件令人驚訝的事：她未婚先孕，肚子大了。

當時，這種事在小鄉鎮來說可是天大的醜聞，街坊四鄰議論紛紛，特别是大嬸大媽們，有事沒事就聚一堆扯老婆舌，故意大小聲指指點點、嘲笑譏諷，姑娘父母沒臉見人，門都不敢出，姑娘自然也聽見了閑言碎語，她走到街路上跪下，哭着喊道：“求求嬸嬸伯娘放過我，不要再說了好嗎？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無緣無故來的，他有爹，他爹是街頭某某某，我們相愛，已經登記了，過幾天你們就知道。”

這一跪，沒人再說閑話了，又過幾天，街頭某某某家裡果然來人，是一位長輩帶着媒婆，提了裝彩禮錢的喜籃上姑娘家，雙方很快談妥，統一意見，不大辦酒席，隻簡單搞個迎娶儀式，姑娘就嫁去了男方家。

恰巧我家有位堂姐也嫁在那男的堂族裡，回來悄悄論說：這姑娘受委屈了，那男的跟她談戀愛都沒讓家裡人知道，姑娘懷孕，男的卻壓根沒想到要結婚，如果不是姑娘被逼急了，當街跪下哭訴，男的家人得知，急忙操辦挽回點臉面，隻怕姑娘還不能進他家門。

我當時偷聽到這些話，震驚了，想不明白男人怎麼會這樣不負責任，他又到底有什麼優點，讓那麼好的姑娘如此愛他？為他失去清白忍受恥辱，帶累父母蒙羞，還連個婚禮都沒有，就這樣去到婆家，能得到尊重嗎？

多年後，事實證明姑娘既沒有得到尊重，婚姻生活一塌糊塗。

她出嫁之後，臨街小店原是父母給投資的，直接收回，讓她弟媳婦經營，姑娘沒了經濟來源，頭胎原以為是男孩，結果生下來是女孩，公公婆婆說話就不怎麼好聽了，小叔姑子也看不起她，過兩年又生個女孩，公公直接黑臉，婆婆指桑罵槐，那時還沒有三胎說法，而他們家是獨子，不超生的話就絕後了，超生就得罰錢，全家都抱怨娶這個媳婦不值。

姑娘也有點氣性，就要求分家，公婆說分家可以，兒媳婦就在家種地撫養兩個娃娃，讓他們的兒子進城打工，好攢錢将來生兒子。姑娘在娘家時就是嬌養長大，念完國中不肯繼續念，父母拿錢給她學手藝，從沒想過讓她幹農活，丈夫不在家，她一個人肯定種不了地，她懇求丈夫别丢下她和孩子，要麼一起在家，要麼帶她們走，丈夫卻聽父母的話，以進城投靠親戚不友善為由，拒絕帶妻女，一個人走了。

姑娘沒有辦法，她放不下孩子，隻能屈服獨自在家勞動，幹不了多久就病倒了，公婆根本不管，最後還是娘家把母女幾個接走，治好病，娘家出本錢，又給個臨街門面，姑娘也适合做生意，賣衣服鞋襪，大家都做，就她生意好，不到一年賺錢了。

她丈夫回來，一分錢沒攢到，反而跟她拿錢，置辦年貨去和他父母弟弟妹妹過年，姑娘也沒說什麼，隻要丈夫高興，大家就過個歡樂團圓年吧。

姑娘的生意越做越大，十年間從小門店到大門面，生意更多樣化，服裝，鞋店，物流，又開大超市，掙的錢買下附近土地建樓房，出租、售賣……她丈夫不外出打工了，和她一起幹，穿名牌開大奔，往來都是本地有頭臉人物，誰都稱呼一聲大老闆。

而原本分家了的公婆，又自自然然住到一起來，積極幫忙帶小孩做家務，小叔子小姑子參與管理超市商店，結婚還能各得一套房，外人看着好一個和樂大家庭。

也不知中了什麼邪，這女人明明吃過她丈夫和公婆的虧，受了不止一次委屈，可她似乎不長記性，也不聽娘家親戚提醒，依然癡愛她丈夫，為了夫妻和睦，無條件包容公婆的一切。

直到被人告知，她丈夫在城裡另有個家，和一個年輕女人出雙入對，帶着五六歲漂亮的雙胞胎兒子，她不相信地親自跑去看，又使錢讓人幫忙做了親子鑒定，拿到結果那刻，她崩潰痛哭。

這時候她已年過四十，徐娘半老，風韻卻不再，為事業殚精竭慮，雙鬓已泛白。

為了愛一個渣男，消磨掉了她整個美好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