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九月,我以徐州鐵路分局第一名的成績,考入被稱為“濟南鐵路局黃浦軍校”的成人中專,脫産學習為期兩年半的“鐵道工程專業”。

帶着工資像學生一樣上學是非常舒适的——當時每月四百八十塊錢的工資,足夠應付我在濟南的衣食住行、抽煙喝酒……
另外,對于俺們三十個從局内各工務段招來的滿工齡兩年以上的養路工,學校的管理是比較松散的,是以在校内可以盡情放大自己的懶散,盡情享受沒有上司監管的自由,盡情享受沒有尖銳利益沖突的良好師生、同學關系……
校内還設有山東省東方女子學院及電大班,當真是美女如雲!
當然,是學生就要考試,“成人中專”也不例外,隻是當别的大專院校都在大喊 “六十分萬歲”的時候,俺們各科隻要湊成五十五分就可回機關領取到最高的“一等”獎學金——八十五塊!
當然,如果你想學習,這兒也有許多大學畢業的老師指導和藏書量頗豐的圖書館。
可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珍惜這人生中可能最美好的時光,偏借用暴力去解決一些小問題,以彰顯自己的尊嚴和價值——
俺們教室打掃衛生施行輪流制,四人為一組。對于俺們這些在養路工區從事過繁重體力勞動的同學來說,打掃衛生是小活,也是小事,同學們也大都很自覺。
可就在一個多月後,班長蔣義将鄭強的名字寫在了教室後面黑闆的顯注位置,并注明“未打掃衛生”!這讓來自菏澤工務段的鄭強感覺顔面掃地,就走到黑闆前擡手想擦去自己的名字。
這時,蔣義嚴肅地站起來阻止,認為如果擦去名字就是對“班長”的挑戰!就在他倆争執不下時,跟蔣義同是徐州工務一段的李鋒、胡華、殷海、王偉四人,同時逼近、推搡、指責鄭強,以五比一的絕對優勢,強迫鄭強服軟。
身材高挑、四肢細長、小圓臉無須的鄭強面對此情此景,不得不屈辱地低下了頭。
當他們五人看着鄭強乖乖地回到座位後,都在相視中輕松、滿足地笑了,這是勝利後對敗者、弱者的無言宣判。
依照當時的情形,他們完全有能力、有資格雄踞班裡——當時,全班三十人,分别來自于全局十一個工務段,大多數段隻有一兩個,而徐州工務一段卻一下子來了五個,并且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身手靈活的班長蔣義轉業自福州市武警部隊的特勤中隊,據他說本人曾親手槍斃過死刑犯。
王偉,徐州市裡的混子,喜好健身、打架、賭博;胡華,二十四歲,已婚,身材矮小,壺蓋臉上布滿皺紋,是他們幾個人中年齡最大,打架時喊殺聲最響,也因其“老謀深算”,都稱其為“老大”;殷海,年紀最小,身體矮胖,方臉大眼,穿戴時髦,喜好惹事生非,在對過的鐵路機械學校找了一個十七歲的中專生做女朋友,每到星期六、星期天,俺們都得給騰地方。
李鋒,勤學上進,美男子,可每次打架卻不甘落後——在回徐州的火車上,因殷海在座位上摟抱、親昵女朋友,遭到對面一個三十多歲、長相粗陋男子的戲谑。由此引發了一起波及半節車箱的打鬥——在群起對該男子攻擊時,喜歡打籃球的李鋒,突然一個弓身魚躍抓住頭頂上行李架的鋼管,引體向上曲腿猛蹬其頭部,緻其轟然倒地,失去了還手之力!
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隻身一人、長相似女人、身體細長柔弱如女人的鄭強,竟然在前不久的本校菏澤藉鐵路學員的聚會中,因其年齡和工作資曆,被推舉為“老大”,并且“小弟”都是剛過來半個月、為正在建設中的京九鐵路教育訓練的複轉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