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這隻鳥,查閱相關資料,知道它是東方白鹳,是以很自然地在《候鳥的勇敢》中,将它拉入畫框……”讀遲子建新作《候鳥的勇敢》之前,便被她的後記所吸引,好奇這會是怎樣一本書。遲子建說,夫妻去世前的一年夏天,有天傍晚他們去河岸散步,忽然河岸的茂草叢中,飛出一隻從未見過的大鳥,它白身黑翅,細腿伶仃,腳掌鮮豔。夫妻說那一定是傳說中的仙鶴,可是它緣何而來,緣何形單影隻,緣何埋伏在他們所經之地,拔地而起,飛向西方?夫妻去世後,她跟母親說起這種鳥兒,母親說自己在此地生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那鳥兒出現後她失去了夫妻,可見不是吉祥鳥。可在遲子建眼裡,它的去向如此燦爛,并非不吉,誰最終不是向着夕陽去呢,時間長短而已。
在這部小說裡,遲子建以候鳥遷徙為背景,講述了東北一座小城裡的浮塵煙雲,既寫出了東北的落寞,也寫出了東北的生機。她觸及東北根深蒂固的社會問題,比如人情社會與體制迷思,又将“有情”藏匿在東北嚴峻的社會現實背後,紅塵未了的德秀師父、老實憨厚的張黑臉,他們因孤獨與善良而相擁的情感,這些人事、情事、心事融彙到東北莽林荒野中,彙聚成遲子建的文字力量。山西大學教授王春林認為,遲子建關于張黑臉與德秀師父、關于那對東方白鹳的文字,甚至她的這本書本身,都可以被看作深潛于作家内心深處的某種精神情結的藝術書寫。
日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與蓬蒿劇場策劃的“遲子建新書《候鳥的勇敢》朗讀首發會”在京舉行,首次以朗誦加對談的形式呈現新書,用聲音來展現遲子建文字的美感,用朗讀來分享文學的質地。來自全國各地的遲子建的“燈謎”們接力朗讀《候鳥的勇敢》新書片段,阿來則用四川話朗讀了《候鳥的勇敢》的結尾。遲子建說,剛開始聽阿來的朗誦想笑,“但朗誦進入了情境以後,進入了小說之後,我被感動了,一個好的作家對于一個同行作品的肯定讓我心裡特别溫暖”。
阿來提到遲子建小說結構的豐富,層層“交響”。他說,“在中國,很多作家隻關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少注意到自然界與人的關系,而遲子建的這部小說從自然界出發,用白鹳的生命形态對小說的主要人物形成一種靈魂上的啟示和救贖,自然與人形成了一個互相映襯、互相對比、最後互相提升的關系”。
“寫《候鳥的勇敢》的時候,我是一種很自由、很過瘾、很不忍從裡面出來的狀态,我希望以後的作品也依然會保持這樣的狀态。”遲子建說,當時她住的房子正好面對着哈爾濱新區群力外灘公園,能看到喜鵲、麻雀等各種鳥,是以白天在作品當中跟候鳥打交道,黃昏散步的時候看到的又是這種鳥,就覺得整個生活是在《候鳥的勇敢》的情境當中。“有時候寫着寫着就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生活,可能放下酒杯到廚房的一刻,感覺到張黑臉的背影;邁出這個門檻去倒垃圾的時候,可能感覺到德秀師父就像我細節裡面寫到的——她拿着一個半濕的毛巾去擦那個門檻……這些人和我産生了一種共融,就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遲子建希望《候鳥的勇敢》是開啟下一部作品的一個序幕。
朗誦會現場氣氛熱烈,來了很多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蒲團上,遲子建說:“你們特别像《候鳥的勇敢》中我寫到娘娘廟裡面打坐的,特别符合小說的氛圍。”活動結束後,線上上的“燈謎”群裡,讀者們仍在繼續朗讀這部小說,有的人是陪伴了遲子建20多年的老讀者。遲子建說:“你們是我在極寒之地一團溫暖的爐火,照耀我在極寒之地繼續前行跋涉。”(本報記者 卻詠梅)
《中國教育報》2018年06月04日第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