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的午後,天氣異常的悶熱,感覺透不過氣來的那種。
林雪待的屋子沒有窗戶,隻有一扇終年敞開着的門,屋裡熱得令人窒息。她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難以入睡。
那邊卧室裡的薛鵬還在玩着手機,除了遊戲的聲音偶爾還爆出一兩聲粗口,林雪用兩團衛生紙塞住耳朵,勉強阻擋住噪音的騷擾。
好不容易有點睡意,猛然間一隻鹹豬腳,輕輕地附上她裸露在外面的雪白的小腿。
林雪猛然驚醒,睜開了雙眼,迅速收起雙腿,從床上坐起來,“死薛鵬,你幹嘛?”
被抓了個現行的薛鵬讪笑着,“你緊張什麼,大驚小怪的。”
林雪憤怒的直視着他,“你再敢拿你的髒手碰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薛鵬讨了個沒趣,撇撇嘴,“神經病!”然後灰溜溜地去了自己的屋子。
林雪氣的半死,自己這個屋子沒有辦法鎖門,每次睡覺都是提心吊膽的,盡量小心謹慎,結果還是被人揩油,真的很是無語。
她是個孤兒,現在住的是自己姑姑和姑父的家,兩室兩廳的房子,他們一家子占了2間,沒有多餘的卧室,就在餐廳裡搭了一張床供她栖身。
走廚房必須經過餐廳,林雪每天早上就得早早地起來準備早飯,晚上都是等别人吃完飯,收拾完了廚房才能躺下來休息。
是以,她是全家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那一個人,寄人籬下的日子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
這幾年的她處處陪着小心、陪着笑臉,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薛鵬是林雪的表弟,比她小一歲,正在青春期,學習不怎麼樣,但是學了一身的壞毛病。
林雪也是偶爾發現他的惡習,對他有了提防。
因為餐廳門沒辦法密閉,她每次換衣服的時候就得跑到衛生間裡去。偶爾有一次她發現薛鵬竟然趴在門上,通過氣窗偷窺,氣得林雪抹眼淚。
薛鵬私下裡喜歡偷看一些污七糟八的錄像,處于青春期性沖動的年齡。
這事不能告訴自己的姑姑和姑父,他們本來對自己就不待見,涉及寶貝兒子的聲譽,挑破這事隻能是自己難堪。
誰叫人家是一家人,自己是個外人呢!當初姑姑肯收留她,也是迫于無奈。
被這樣一打攪,林雪就沒有了睡意,屋子裡熱得沒法呆,索性下了樓,出去轉一轉。
室外空氣流動,要比屋裡好一點,尤其待在陰涼的地方還是比較舒服的。
林雪沿着樹蔭往後走,穿過一個小廣場,又走了好遠,來到她經常一個人呆的地方,是離姑姑家幾裡地的一個湖邊。
那是一個人工湖,有花有草有水,植被茂盛,綠樹成蔭。一個小涼亭掩映在蒼翠之中,那地方是林雪的最愛。
亭子的地勢高出地面一點,坐在裡面視野很是開闊,四周可以一覽無餘。亭子的旁邊是很大一片湖面,湖邊開着各色的睡蓮花,特别漂亮。
林雪來這不是為了賞景,大多數時候是在家裡沒辦法呆,跑到這裡來看看書,打發時間。
可惜今天不湊巧,這裡已被别人占據了。
林雪沒想到的是,從她走近他的那一刻起,竟然是一場意外的開始。
她穿過側柏樹形成的綠色屏障,拐進小亭的方向,就看見前面有一個男人,不,确切地說是一個男孩。
他背對着林雪,坐在輪椅上,靜立在涼亭前面,面對的就是一片湖水。
周圍高大的樹木将他及他的輪椅都掩蓋在一片樹蔭裡。
說他是男孩,那是因為他那單薄的、瘦小的身影,一看就還是個孩子。蜷縮在輪椅裡,那麼一點點,背影顯得是那麼的孤單和落寞。
林雪見自己的地盤被别人占了,猶豫了一下,就她觀察到的結果,那個男孩隻是靜靜地呆在那裡,沒有一絲動靜,應該不會打擾到彼此。
是以她依然選擇留下來,除了這裡好像也沒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撐開一張報紙鋪在涼亭的石凳上,她雙手抱着膝蓋,靜靜的坐下來。
從她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去,兩人之間也不過幾米的距離,除了金屬輪椅,看到的就是他的腦袋。頭發剪的短短的,能清晰的看見幹淨的頭皮。。
可能是感覺到身後的動靜,那個輪椅上的男孩側頭看了林雪一眼,沒有說話,回過頭去依舊無聲地坐在那裡。
他的那張側臉是消瘦的,白皙的,透着一股陰冷。
兩個人彼此都沉默着,誰也不打擾誰,安安靜靜地互不影響。
過了好久,男孩用手轉動着車輪,将輪椅調整了方向,慢慢的駛過來,從林雪的面前經過。
林雪看着他,這是一個長得很英俊的男孩,十八九歲的年紀,白淨的面孔,濃黑的眉毛,隻是眼睛深邃,渾身帶着一股令人不可随意接近的寒氣。
他穿着幹淨的白襯衣,黑色的長褲垂到白色的旅遊鞋鞋面上,看不出腿的傷殘程度。兩隻袖子挽起來,露出細瘦的胳膊。
他用兩隻手轉動着輪椅的兩個車輪,慢慢地移動着,向着亭子口的方向走去。
路過她的面前,男孩子也側頭打量了林雪一眼,雙方都沒有說話。
林雪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看着男孩從自己面前走過去老遠,猶豫着,輕輕地問了聲,“是霍子軒嗎?”
那個男孩聽到她的叫聲,手裡的動作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輪椅,面對着她停在遠處,臉上沒有表情,隻是淡淡的問,“我們認識嗎?”
看着他的正臉,林雪更加确信自己沒有認錯人,笑了笑,“我是林雪,你忘了。那一年在酒店的門口,你還給了我一顆奶糖和好多瓜子。”
霍子軒“哦”了一聲,臉上依然是波瀾不驚,“是你啊。”
林雪從石凳上起身,走在他的輪椅前,“幾年不見了,你的腿這是怎麼了?”
霍子軒微微皺眉,“受了點傷,然後就這樣了。”好像特别不願提起的樣子。
誰也沒有想到,一場噩夢正在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