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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天地：
插圖來源：東方IC
雪妮太太不是外國人，也不是持有某國護照的華人；雪妮太太是中國人，而且是地道地道的重慶妹子。
用她的話來說，“雪妮”這個名字，是她現任丈夫，一個來重慶搞房地産開發的港商給取的，而這兩個字又是他丈夫以前最寵愛的跟一個美國佬私奔了的太太的愛稱。她說，她在移情别戀這個港商時，孩子都快10歲了；她說，她跟她丈夫兒子分手時，她是淨身出戶，慷慨得什麼都沒要……
她跟我談上述的話時，很從容，特淡定，像是在談另一個人的事。
她是我以前的同僚。一九六五年，我和她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沒考上夢寐以求的大學，而又豪情滿懷地唱着一首令人熱血沸騰的《建築勞工之歌》，一頭紮進了大山深處的三線建設工地。
那時的她清純可愛，可愛得如一股透明的涓涓小溪。那時的她，沒如今一張經過加工後的豔麗的臉，也沒如今一副豐腴而性感的腰身，更沒如今一身的珠光寶氣，說話也沒“嗲”味……
那天，我正匆忙地行走在我生活工作的這個美麗的城市的一座人行天橋上，有人在喊我的綽号，聲音興奮而親熱。我吃驚地揚起頭來循聲望去，卻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美豔婦人。不是自報家門，可以說，我是一輩子也不會認出她來的。
她卻說，盡管二十多年不見了，但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她說當然首先是認出了那個“印記”。端詳了我一陣後，她說我沒大變，隻是胖了點，頭秃了點；她還打趣地說，她留在我臉上的“印記”，她終身難忘!
那是 “文革”中的一個深夜，她的那個組織攻破了我的這個組織死守的辦公大樓。她和她的那個“敢死隊”，用半自動步槍把我們逼到大樓頂的一隅，殺氣騰騰地要我們作生與死的扶擇：要麼從大樓頂跳下，要麼繳械投降在臉上刻上墨的十字架……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和我的那個組織的年輕人無一不選擇生。生總比死好!于是，我們便咬緊牙關，任由着他們用刺刀蘸着濃墨殘忍的在我們青春洋溢的臉上，刻上了一個令我們終生難忘的恥辱的印記!
那以後，因工作調動，機關變化，我和她就再沒見面了。
久别重逢，我倆倚在天橋上的欄杆處交談了起來。那是個初秋的午後，陽光燦爛，橋下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我倆談了很多很多，感歎也很多很多!
在我倆交談時，有條純白的挺可愛的我叫不出名兒的寵物狗在她腳下跑來跑去。她一會兒抱起來親親，一會兒放下去嗲聲嗲氣地喚着，像在對待一個己出的兒女。我說這狗長得挺漂亮挺溫順挺可愛，眼睛大大的黑幽幽的。聽了，她誇張地歡叫着拍起手來：你也這麼說。我先生說小狗身上的這些優點就是我的優點，我就是這小狗的化身!她那作态，有些自戀，有些嬌情，還有些忘齡!在這一瞬，我的腦海裡不知怎麼竟疊加地出現了這樣的一組畫面：一個清純的美麗的女孩/一個陽剛的殺氣騰騰的紅衛兵女将/一個性感的雍容華貴的婦人!
這個與時俱進的善變的女人呵，我在心底說。
看着太陽西斜了，我說我還得去附近的新華書店買幾本教科書，以後再談吧。她談興正旺，說：怎麼你在當孩子王呀!我說，我們那個廠的效益不好，兩口子在一個機關供一個自費大學生很吃力，辦了個家庭作文班教幾個學生掙點外快。
她“哦”了一聲，問我一個月能掙多少?我說四五百塊吧。她笑了說，幹脆把這活兒扔了上我家來。我知道你挺會聊，年輕時我就喜歡聽你聊。一周陪我聊一天，我給你一千塊。她向我豎起一根玉筍般白嫩的手指。又道：知道不，當年我曾喜歡過你!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提出這樣的問題來，我一下窘了，滿臉通紅。見我這副樣兒，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不難為你，不難為你，想好了再給我來個電話。好不容易，她才停住了笑。然後，從她那精緻的名牌小坤包裡掏出張名片給我。
分手時，她給了我一個挺性感挺洋派的飛吻……這以後，我沒再碰見過她，也沒給她去電話。再後來，碰見一位認識她的朋友，不知怎麼談起了她。朋友說，她老公在重慶的生意做發了，又在廣西北海圈了一大片地搞房地産開發，她随她老公飛去北海了……:
故事並沒完。一年後，她突然給我發了一個短信：XX：家庭經濟情況怎樣?實在困難，就來我這兒，我給你安排個好工作。吻你!
怕妻看見，我急忙删掉了這條短信。
第二天，我給她複了條短信：我很好。謝謝!
作家簡介：
作家李立綱近照
李立綱，重慶市人，上世紀九十年代在重慶主流媒體《重慶日報》、《重慶晚報》、《重慶晨報》等及國内其他報刊上發表各類短文若幹。近來亦有各類文章在多家網媒上發表。
本文審稿：張學文
插圖攝影：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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