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等你回來

文/白楊

海邊的這間咖啡屋已經開了很久了。一天下午，一個衣着考究的老婦人走進了咖啡屋。她向老闆阿珍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面朝大海的一張桌子邊，一邊看海一邊默默地喝着咖啡。盡管歲月在老婦人的臉上留下了無情的印記，但從那清秀的五官上依然可以看出老婦人當年的美麗。老婦人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着，直到太陽下山後才起身離去。

一連幾日，老婦人都是如此，老闆阿珍很好奇，她很想過去和老婦人搭句話，但是看到她那神情專注的樣子，她又實在不忍心去打擾她。

一天，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先生走進了咖啡屋，他也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了老婦人的鄰桌邊。老先生也在看海，也在默默地喝着咖啡。

過了一會，老先生站起身來走到老婦人的桌子旁，彬彬有禮地對老婦人說道：“美女，請問你這裡有人嗎？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老婦人轉頭看了一眼老先生，沒有說話，然後又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大海。

老先生坐了下來，他對老婦人說道：“美女，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老婦人沒有理會老先生，她依然看着窗外。

老先生繼續對老婦人說道：“我能給你講個故事嗎？”

老婦人端起杯子喝着咖啡，依然沒有說話。

老先生講道：“在很久以前，也是在一個咖啡屋裡，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見到了一位美麗的姑娘獨自一人坐在桌邊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大海，于是他就過去搭讪。他說美女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還沒等老先生說完，老婦人就把咖啡杯猛地一下放在桌子上，大聲說道：“你真讨厭！”然後站起身來就走了。老先生很尴尬，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旁邊聽到他們對話的人都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着老先生。老闆阿珍也感覺到老先生這種撩妹的手法實在是太老土了，她也向老先生投去了嘲笑的目光。

老先生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離開了。

第二天，老婦人又來了，幾乎還是那個時間，同樣還是點了一杯咖啡，然後依然坐在了那個位置上默默地喝着咖啡看着大海。

過了一會，那個老先生又來了，他要了一杯咖啡後又去和那個老婦人搭讪。這次老婦人沒有發脾氣，她很不耐煩地聽了一會老先生講的故事，然後起身走了。

第三天，老婦人如約而至，老先生也如約而至。老闆阿珍有點不耐煩了。在老先生點咖啡的時候，阿珍對老先生說道：“大叔，你也一把年紀了，這樣撩妹是不會成功的，因為你的手法已經過時了。”

老先生笑了笑說道：“姑娘，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會成功的。”說完，他又端着杯子走向那個老婦人，但是結果和前兩次一樣，老婦人又中途離場了。

接下來同樣的情景在咖啡屋裡上演。盡管老先生很執着，但每次老婦人還是不等老先生把話說完就離開。

老闆阿珍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在阿珍的心裡她的婚姻也不美滿，她一直看不慣丈夫整天圍在她的身邊，對她百依百順的樣子。她認為男人就應該有個性，是以她現在已經和丈夫分居半年多了。

又一天，在那個老婦人離開後，阿珍坐到了老先生的對面，她對老先生說道：“大叔，有的人你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你再努力也是白費工夫。你要真想找個老伴，那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呢？換一棵樹試試不行嗎？”

“唉！這輩子是不想換了。”老先生歎了口氣說道。

“神經病！”阿珍在心裡罵道。

老先生起身要離開，阿珍伸手拉住他說道：“大叔，既然我說服不了你，那就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了，我這咖啡屋不是你撩妹的地方，我們不歡迎像你這樣的人！”阿珍把本想加上去的“臉皮厚、沒個性”等字眼，看在對方是個老先生的份上最終被她給省略掉了。

老先生重新坐了下來，他看了看阿珍說道：“老闆你不要生氣，我想給你講個故事聽，你看可以嗎？”

阿珍差點沒笑出聲來，看來這個人真是神經有點問題，這撩妹居然撩妹到她的頭上來了。“好吧大叔！我倒要好好領教一下你撩妹的功夫？”阿珍不屑一顧地調侃道。

老先生并沒有介意阿珍的态度，他說道：“在很久以前，也是在一個咖啡屋裡…”

“得得得，大叔，你這故事給那位阿姨講了一百多遍了，我都聽得要吐了！一個小夥子在咖啡屋裡遇到了一個姑娘，小夥子去和姑娘搭讪，最後他們相識了，相愛了，結婚了，生活得很幸福，對不對？”阿珍不耐煩地打斷了老先生的話。

“可老闆你不知道的是那個小夥子就是我，那個姑娘就是剛才離開的那位老婦人。”老先生說道。

“什麼？你說那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你和那位老婦人？”阿珍很詫異。

“是的，她就是我的夫妻。”老先生說道。

“可是她根本不認識你啊？”阿珍有點懵。

“她病了，她得了失憶症，但是她沒有忘記這間我們當初相識的咖啡屋，于是我就想通過給她講故事來喚醒她的記憶，讓她想起往事，想起我來，可事實證明這真的是太難了！”老先生無奈地說道。

阿珍瞬間就明白了，她很自責，于是趕忙對老先生說道：“實在是對不起了大叔！我誤解您了！我相信通過您的努力，阿姨她一定能想起您來的，阿姨的病也一定能好的，加油吧大叔！”阿珍握起拳頭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誰知道呢？我們年齡都大了，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人這一輩子啊！能夠成為夫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一定要好好珍惜，要不然等老了以後像我們這樣了是會後悔的啊！年輕時我很忙，陪她的時間很少，我很自責！有時我想不管她能不能認出我來，隻要能夠在這裡陪着她坐一坐，聊聊天也是挺好的，就算是對她的一點補償吧！可能我這樣做影響到你的生意了，真是對不住啊！”老先生說着站起身來就要給阿珍鞠躬。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影響我的生意。以後大叔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就盡管吩咐！”阿珍趕忙起身扶住老先生。

從此以後，阿珍為了避免那個座位被别人占用，每到下午她都會早早地把“留座”的牌子放在那裡。

随着時間的流逝，老婦人和老先生成了咖啡屋裡的一道風景，很多人知道了他們的故事，也有很多人被他們的故事所感動。

終于有一天那個老先生沒有按時出現在咖啡屋裡，而且一連多日老先生都沒有出現，但是那個老婦人卻每天還是按時來，按時走。

阿珍想那個老先生可能是放棄了，或者是厭倦了，但是阿珍明明聽老先生說過他和老婦人能在這裡坐一坐，聊聊天也是挺好的啊？可為什麼老先生卻不來了呢？難道是老先生病了。阿珍心裡在犯着嘀咕。

一個月過去了。

一天，一個姑娘陪着老婦人來到了咖啡屋，她給老婦人點好咖啡後對阿珍說道：“老闆，我母親最近身體很不好，請你多關照她一下，另外，我的父母親在你店裡麻煩了你這麼長時間，真的很抱歉！在這裡我要謝謝你了！”

“這是你的母親，那麼那位老先生就是你的父親了？”阿珍問道。

“是的。”姑娘答道。

“老先生為什麼現在不來了？”阿珍好奇地問道。

“他走了。”姑娘說道。

“他去哪裡了？”阿珍很不解。

“他去世了。”姑娘眼裡露出悲傷的神情。

“啊？原來是這樣！”阿珍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那你母親知道你父親去世了嗎？”阿珍接着問道。

“不知道。他還以為我的父親外出沒有回來呢。”姑娘說道。

阿珍的眼睛濕潤了…

一個多月以後，那位老婦人也突然間不來了，阿珍很想知道老婦人為什麼也不來了，她很想知道老婦人的現狀，但是她卻無從得知，她好後悔當初沒有留下老婦人的聯系方式。

時間似流水，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咖啡屋裡那個位置上始終沒有再出現過那位老婦人的身影，但是阿珍的眼前卻時常會浮現出老先生對老婦人那看似有點滑稽的撩妹場景。

有一天，阿珍坐在了老婦人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上，她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窗外的大海，她在心裡認真地體會着老婦人和老先生曾經的浪漫和最終的凄婉，不知不覺兩行熱淚順着阿珍的臉頰流了下來。她不自覺地想起了老先生說過的一句話：人這一輩子能夠成為夫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一定要好好珍惜，要不然等老了以後像他們那樣了是會後悔的。是啊！人這一輩子的緣分都是上輩子修來的，如果不珍惜，看不到眼前的美好，失去的就永遠失去了，再也等不回來了！想到這裡，阿珍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公的電話：“老公，我想你了，你快回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