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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西安十年二(中)

作者:呱呱0155

歲月流逝,青春悄然,蓦然回首,比我大十一歲的大姐結婚生子了。比我小四歲的弟弟也該上二年級了,家裡的生活好了許多,從我集的糖紙中可以看到大白兔奶糖的跳躍,看到藍白色方塊牛軋糖的歡喜,看到上海玻璃糖紙的珍貴。過年時母親給我買了件粉紅色帶雪花點的條絨衣服,夏天給我買了一雙我想要了好久的,前露腳指頭後露腳後跟的白色涼鞋,(現在我還記着那雙鞋的樣子,前邊露的不大,象魚嘴一樣,腳面上還帶着對稱的網眼。)大姐還給了我一條帶暗條的紅色絲絨裙子,13歲的我準備在這個夏天要好好的臭美臭美。

我的大姐從老家跟着母親出來後才上了學,國中畢業年齡大了,也就沒考高中,因為大姐學習還不錯,不上學有點可惜,班主任老師建議大姐去考師範,那個年代師範是不受年令限制的。考前大姐突然得了急性肝炎,那時父親已經被下放到了常興車站,聽母親說為了大姐的病,父親那年經常回來,他不知聽誰說肝炎要吃雞蛋給身體補蛋白,是以每次回來都給大姐帶好多雞蛋。

大姐經過一年的治療和母親精心的調養,奇迹般的好了,也沒留下後遺症,隻是大姐也失去了報考師範學校的機會,後來紡織廠招工,大姐在親戚的幫助下,去了離我們家很遠的東郊上班。并有了男朋友。

這個東北準姐夫,雙眼皮大眼晴,高鼻梁,寬寬的額頭,典型的東北臉。五官帥氣,就是身材不象東北人那樣高大壯實。領回家父親默不作聲,母親不同意。我和弟弟太小,參于不了意見,大姐倒是滿心喜歡的給母親說:他從小失去父親,和母親跟着哥嫂生活,也是個可憐人。又誇他字寫的好,還在報紙上發表過豆腐塊文章呢。當然我的大姐長的也不差,她遺傳了父母親的所有優點,中等個頭,白淨的皮膚,一雙丹風眼比前姐夫的雙眼皮大眼睛還好看呢,圓圓的臉盤更顯富貴,妥妥的一對神仙眷侶。

他嘴很甜,對我和弟弟很好,每次來都給我倆帶糖果,還在我家樓下的馬路上教我騎自行車呢。

他們結婚後,我放暑假了就到他們家玩,每次去大姐家,姐夫就會到街頭的回民店買臘羊肉(那時的臘羊肉真的很好吃,現在還想嘗一嘗,走遍回民街也找不出當年吃過的那個臘味)姐夫炒菜也好吃,由其是那道芹菜炒肉絲。

有一次,姐夫看我來了就對大姐說,“剛好明天是禮拜天,渭平也來了,咱買點肉包餃子吧。”大姐那天不知為什麼事一臉的不高興,怒怼姐夫:“你吆頭豬回來。”姐夫瞬間石化,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那眼神好象在說,這是你妹妹好不好。

姐夫就是個熱心腸,心腸也軟,陝北老家來人,他從不嫌棄農村人,照樣買肉好吃好待。也是個不把錢當回事的人,隻要大家高興,他是舍得付出的。

他寫的一手好字,文章也寫的杠杠的,口才也好,在三結合時被選為廠裡上司成員,但随着所處的環境改變和周圍人的影響,人也是會變的,有人逆境成長,有人随波逐流。他是個好人,但最後沒有把握好自己的人生,路入岐途,最終和大姐分道揚镳。

大姐結婚後住在城裡,第二年生下一個女孩,我們全家都跟着升了一級,這個小女孩長的太漂亮了,用現在話來說就是童星級别的,走在路上都會被星探探到,她遺傳了大姐和姐夫的全部優點。就是愛哭。大姐要上班,三個月就把孩子交給母親看管,長到三歲還是愛哭,比外甥女隻大六歲的弟弟還總愛惹她,這時母親就會把弟弟罵一頓,有時還在弟弟的大腿内側的軟肉處狠狠的擰一把,弟弟疼的直跳腳。現在說起母親擰他大腿時的疼,就好象剛剛擰過一樣唏噓。呵呵!母親自從有了外孫女,弟弟在家裡的王子地位一落千丈。

我以為我們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沒想到66年夏天的一天,懵懂的我聽大人們說,凡是下放的幹部,家屬必須搬離原機關家屬院,這就意味着我們家除了大姐,母親我和弟弟都要離開西安去大興車站了,當時還是小,不知道搬離西安意味着什麼,心裡也是惴惴不安,就去問母親這個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真的,過幾天來了裝行李的車我們就走。”我怔證的楞在那裡,母親還在那裡自言自語抱怨着什麼,我腦子卻一片空白,一句也沒記住,隻是感覺這個事情來的太突然了,在西安生活了十年,如今就要離開了,我有一千個不舍,一萬個不想離開,不想離開西安的原因就是不想和同學們分開。看到母親都在收拾整理東西了,我才知道真的要離開了,不象以往放假去常興玩幾天,開學還能回來。我問母親要了一塊錢,買了鉛筆,橡皮,本子送給了賈和平和白燕燕。十年快樂幸福的生活,就在這一年的夏季畫上了句号。

後來聽說大一點的孩子,隻要把戶口落到親戚處就可以不走,繼續留在西安上學,盡管我有大姐的戶口可以落,當時沒人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錯過了留在西安的機會。讓我在常興車站受盡了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委屈,而變得自卑不堪。在漫長的人生中蒙上了憂郁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