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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因新冠病毒的肆虐,讓居家隔離的億萬地球人經曆了人類曆史上最深刻的個體孤獨與集體孤獨。非日常生活所需的公衆場所幾乎全部關閉,每一個人都盡量宅在家中,或獨自站在窗前,從凸窗向外望去(《科德角早晨Cape Cod Morning》);或在清晨的陽光下,孤獨地坐在床上(《清晨的太陽Morning Sun》);或坐在辦公室裡凝視窗外,思考着生活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小城市的辦公室Office in a Small City》);或在寂靜的餐廳中等候,保持社交距離(《自助餐廳的陽光Sunlight in a Cafeteria》)。如今的人類處境加劇了上述畫作的現實感,“也許,我的确是無意識地在描繪一個大城市的孤獨。”七十多年後,這種嚴重孤獨與疏離感的狀态為深受疫情重創的我們貼上了美國現實主義繪畫大師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畫作中的标簽。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愛德華·霍普是都市寫實大師,以描繪寂寥的美國都市生活風景聞名。霍普于 1882 年 7 月 22 日出生于紐約尼亞克(Nyack),父母是有荷蘭血統的紡織品商人,育有兩個孩子。少年的霍普很早就展現了繪畫天賦,不僅繼承了母親良好的藝術品位,也吸收了父親喜愛的法國和俄國文化。1899年,霍普接受函授課程學習藝術,随後轉學至紐約藝術與設計學院(New York School of Art and Design),師從美國都市生活寫實畫風推廣者羅伯特·亨利(Robert Henri),并三次前往歐洲去感受那個時代的藝術氣氛,領略荷蘭巴洛克大師倫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法國印象派大師德加( Edgar Degas )和馬奈(Edouard Manet)的風采。霍普的畫作始終保持着他自己對世界獨特的寂寥與沉思,帶有濃郁的個人情感符号。他以獨特的視角描繪了美國現代生活,擅于捕捉都市人日常中寂寥的片段,一幅幅畫作仿若電影截圖或舞台劇場景,讓處在疫情中的我們很容易在霍普的畫作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自動販賣店》(Automat) 1927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自動販賣店》是霍普于1927年創作的一幅畫,一個年輕的女人孤獨地坐在一張桌子旁,帶着一種安靜絕望神情凝視着她的咖啡,她戴着二十年代風格的鐘形帽與綠色的毛邊外套不太搭調。女人的眼睛垂下,盯着杯子和一個空的盤子,對面的椅子是空的,表明她已經在那裡一段時間了。一盤水果直接放在她的身後,暗示她擁有生育能力。大圓桌象征着她自己的“内心世界”。玻璃窗上倒映的除了兩行漸次隐退的燈光外,室内其他都一無所見。隔窗也望不見街上的任何移動的人影,隻能看到自動販賣店燈光在黑暗視窗中的反射。從她戴的單手套到她的皮草大衣、從她精緻的交叉雙腿、到她的紅色唇膏,從她的肢體語言,到她的面部表情,霍普使用各種技巧來強調她的脆弱和孤獨。

豐富的角色感,特殊的構圖、冷暖色的處理,霍普以他更詩意的方式,将獨具個性的文學審美,即在文學作品中偏愛的一系列意象、時間、視角以及叙事技巧帶入了繪畫,進而使其畫作擁有了獨具一格的品質,讓他的《自動販賣店》激發人們心靈上的共鳴。霍普用畫作表達人類的孤獨屬性可能源于他自己的性格。他自身是一個孤獨的人,幾乎沒有親密的朋友,也許這是他能捕捉到了都市生活裡茫茫人海中孤獨感的真正原因。

《紐約房間》(Room in New York) 1932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霍普在他的一生中都表示,他的藝術并不是對自然的精确抄寫,是許多場景和印象的濃縮。《紐約房間》畫作似乎是住家,男女似乎是一對夫妻;然而空氣中又彌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疏冷和靜谧。在左邊,坐在扶手椅上,一個穿着黑色背心,系着白襯衫的男人正專心閱讀報紙。在右手邊,一位身着優雅紅裙的女士正在彈奏鋼​琴的琴鍵。男人穿得好像剛下班回來似的,與穿着紅色晚禮服的妻子形成鮮明對比。她可能是希望擺脫周圍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和規律,擺脫彼此的疏離。然而位于這對夫妻之間的緊閉的門标志着他們身體和精神分離的牢固性。甚至她的手在鋼琴鍵上敲打時發出的聲音也無法将她丈夫的注意力從他的報紙上移開。畫裡光線是那麼強,紅的與黃的,還成黑白對比,熱鬧的色調之間,卻是一種沉默。夫妻之間沒有任何交流,每個人都仿佛在各自的孤獨中。

霍普善于顔色的協調互補,軟墊椅子和隐藏燈的褶皺燈罩與女人的紅色連衣裙相呼應。打開的窗戶的一部分,窗戶被塗上了濃重的藍色、灰色和黑色陰影,仿佛刺眼的月光灑在上面。據說這幅畫的靈感來自藝術家在華盛頓廣場居住的地區附近看到的燈光明亮的室内裝飾。也許霍普想讓人們明白,二人在同一情境,卻沒有同步的意識,彷佛從畫中抽走其中一人,也不會感到突兀。在人物臉上留下無任何刻畫細節的孤獨感可以觸動我們每個人,因而可以讓人們想象成為其中的一員。

《夜鷹》(Nighthawks) 1942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夜鷹》完稿于1942年,以一種迥異于現實空間的結構感,呈現出陰郁暗沉的電影特質。據說《夜鷹》的靈感來自“紐約格林威治大道上兩條街道相交處的一家餐館。”但其精心建構的構圖和缺乏叙事的形象具有超越其特定地域的、永恒的、普遍的品質。作品描繪的場景發生在深夜,街道拐角處一家尚未打烊的餐廳。周圍的商店都已關門,空曠的街上沒有人煙。畫中共有四個人物:獨自飲酒的男人,一對中年男女和服務員。畫面右邊的兩人可能是情人,背對的男人孤絕地呆坐着。侍者應雖有擡起頭來,但似乎是望着顧客身後窗戶外空曠的大街,每各人看似身處同一幅畫面,但又其實各自活在自己的空間中。每組人物面前都有一些物什,卻顯得餐廳更加稀落。他們雖共處一室,卻并沒有眼神和語言的交流,仿佛被隐形的力量隔開。這些中産階級的人物們,沉默、抽煙、獨自飲酒,顯得孤獨而矜持。這種城市屬性的疏離感、孤獨感,有一種人和人之間即使靠得如此相近,但也無話可說的意味。

《夜鷹》是愛德華最具代表性的畫作,精心安排的燈光更将觀衆們的視線引入到狹窄的空間中,光與陰影的交疊過渡,使得畫面在秩序井然的同時更耐人尋味。人物之間雖然距離很近但沒有任何互動,仿佛無形中有一堵牆将人物分隔開。彼時的美國,剛經曆了曆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破壞力最大的一次經濟蕭條。屢創新高的失業率和急速下降的家庭收入,讓社會陷入了集體性的精神萎靡。浮華向上的美國夢,一夜間成為水中月。經濟的拮據是現實,但更讓人無處躲藏的是精神上的迷茫。

《酒店大堂》(Hotel Lobby)1943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酒店大堂》是愛德華·霍珀最著名的代表作品之一,這幅畫作的特點是不僅要為真實的美國生活的日常場景制作引人入勝的場景,而且要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描繪它們,讓觀衆有足夠的問題來形成他們自己對正在發生的事情的叙述。霍普在酒店接待區向觀衆展示了三位客人——一位獨自坐着看雜志的年輕女性,以及一對在房間角落等候的老年夫婦。目前還不清楚誰在等誰,或者這對夫婦是離開還是到達。這對夫婦顯得不安和僵硬,他們是否有過分歧或正在靜靜等待不得而知。增加不連續性的是女性和夫妻之間的互動或缺乏互動。這幅畫作創作時間剛好是在美國參加二戰的1942年12月前後,很多學者認為畫面中的隔閡感表現了二戰後各國間的暗流湧動。

霍普對以住宅、旅館、街景作為風景主題一向情有獨鐘。偏好表現光影下的色彩及情緒變化,善于利用光線明暗的強烈對比,空無一人的空間或單獨出現的人物,暗示現代人生活的冷感和疏離。霍普刻意避開優美的人物造型,堅持刻劃出人類和人性的不完善,進而賦予他的畫作一種誠實感和情感深度,充份展現藝術家廣為人知的複雜思緒,同時巧妙捕捉紐約在這個精彩過渡時期的時代精神。在整個大蕭條時期,霍普的作品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共鳴。他真實地反映現實,其中流露的情感一直持續到他創作生涯的末期。這種情感在他看來,是一種永恒的人類境況。

《科德角早晨》(Cape Cod Morning )1950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霍普格外喜愛用窗戶表現室内生活,一生中創作了大量帶有窗戶的畫作,人們可以通過單純的物和簡潔的構圖喚起人們無限的思緒。在《科德角早晨》,一位女士從凸窗向外望去,望向中間距離的某物,某物剛好超出架構。窗戶投射在深深的陰影中,從沐浴在明亮光線中的立面伸出。在這裡,一半的構圖被賦予了色彩豐富的金色草地景觀,僅由起伏的雲層束縛。紅衣女人凝望遠方的靜止姿勢和戲劇性的光影在一個孤立凸出的窗内營造出一種焦慮的期待感,分叉的形象暗示着她的内部空間和外面的世界之間的二分法。這種無處不在的内在張力經常出現在霍普的大部分作品中,但像觀察者慣常做的那樣深入探究它,就會錯過藝術家的微妙之處。

霍普的畫作雖簡潔卻極富張力,通過繪畫的形式和場面的叙事相結合,以及互相強化,深意盡在其中。一個冷峻的場面就可以演變成一個故事的片段,多半是中間段,讓人們忍不住要去揣測人與物的過去與未來。衆多霍普畫作的深刻隐喻所暗示日常事物中存在的某種力量,隻有當人們注視良久後才有可能發現。《科德角早晨》充分表現出霍普對于光線與構圖的表現力,善于利用封閉的空間和塊狀線條,超越了現實的表象,以至于呈現的不是一個凝視窗外的女人,而是一個優雅地脫離世界的人物。

《清晨的太陽》(Morning Sun) 1952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窗戶和光線是霍普畫作中的代表元素,看光與影如何影響房間内的顔色,表現孤寂氛圍。這幅畫作描繪了一個女人獨自坐在一張未整理的床上。她穿着一件簡單的鲑魚色連衣裙,露出她裸露的手臂和大腿,她的膝蓋靠近她的身體,她的雙臂交叉并抱住她的腿。她面向窗戶,窗戶可以讓陽光射入房間。女人幾乎是面無表情地坐着,望着眼前的景象,幾乎陷入了沉思和沉思。晨光中的光線主要照射在女人的身上。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太陽正在溫暖她的胳膊、腿和臉,她幾乎沐浴在陽光的溫暖中。光源雖然在作品的架構之外,但卻是畫作内部和外部世界之間的聯系點。窗戶外面的光線在牆上和坐着的人後面的床的作用加強了這種聯系。霍普選擇用相當基本的顔色來粉刷房間,看起來單調乏味。人們能夠瞥見位于下方的街道的一些細節,這進一步增強了房間四面牆内的寂靜和孤獨感。

霍普在他1933年的《繪畫筆記Notes on Painting》中曾寫下:“每種藝術中的大部分都是潛意識的表達,對我來說,大多數重要素質都是潛意識中潛移默化的,而有意識的理性思考的重要性則很少。”女性和社會孤立問題是霍普畫作中反複出現的主題,正如他畫作的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之間所展示的那樣。在《清晨的太陽》中,兩個世界通過窗戶與陽光連接配接在一起,在兩個世界之間建立了聯系。

《小城市的辦公室》(Office in a Small City) 1953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小城市的辦公室》是霍普于 1953 年創作的一幅畫作。在這幅畫中,藝術家描繪了一個男人坐在辦公室角落裡觀察戶外的風景。大量的陽光從建築物的表面反射出來,透過窗戶照射在裡面的人物身上。像霍普其它畫作一樣,人們無法準确地知道畫中人物發生了什麼。也許他正在積極地注視着窗戶另一邊的東西。也許他通過對面大樓的窗戶看到有人,或者下面的街道上發生了什麼事。也許他可能迷失在白日夢中,什麼也沒有觀察到,或者被擺在他面前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也許他被動地凝視着窗外,思考着他生活中正在發生的事情。辦公室本身的非個人氛圍以及他與看不見的同僚的疏離中展現得淋漓盡緻。盡管他的角落辦公室提供了光線和空氣,但他似乎被困在了原地,讓辦公室的窗戶框住,他的頭靠在另一扇窗戶和遠處建築物的牆壁上,被營造一種孤立又孤獨的辦公室内部的感覺。

霍普熱衷于對城市景觀的描繪,但從不以繁忙的街道或繁華的城市為背景,特别着眼于通過建築探讨人與環境的關系,恰如其分地表現了城市單調、乏味的生活和這種生活給人帶來的孤獨感。《小城市的辦公室》以一種獨特的鮮明而愉悅的方式描繪了孤獨與美麗,展示了傳統文化與 20 世紀現代文化之間的張力。在右下角,他在辦公樓上畫了一個假立面,讓它在路人眼中看起來像傳統建築。實際上,辦公室就像一塊毫無生氣的混凝土。盡管有巨大的窗戶,辦公室仍然令人目眩,沉悶,霍普的妻子約瑟芬(Josephine Nivison)将其描述為“水泥牆中的男人。”

《自助餐廳的陽光》(Sunlight in a Cafeteria) 1958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霍普的每一張畫作都像是電影劇照,是一條時間線中間随機的一點,一個瞬間,前後都有無數條不同的可能發生的故事線。《自助餐廳的陽光》描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坐在陽光明媚的自助餐廳的不同桌子上。他們是唯一的客戶。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助餐廳的陽光》将《夜鷹》場景中的要素逆轉。人們看到的不是有櫃台人員的餐廳,而是沒有人服務顧客的自助餐廳。顧客擁有明亮的日光,而不是帶有熒光燈的夜間場景。餐廳位于一條安靜的小街上,而不是明顯突出的大城市角落。人們不是從外面看内部,而是從裡面向外看。但最重要的差別在于,雖然夜貓子們顯然是一起來到餐廳的,但兩位餐廳的客人卻是陌生人。她坐在陽光下,他坐在半陰影中。他轉向她,但看向窗外以掩飾他的興趣。連這種程度的興趣,她都無法表現出來,甚至連不經意間就試圖吸引他的目光。她可能會不自覺地轉向他,但猶豫了一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這是行不通的。除非其中一方主動出擊,否則将無法克服男女之間嚴酷的陰影線。

光和其所造成的陰影在霍普的畫中有着重要而充滿暗示性的作用,或勾勒事物尖銳的棱角,或引導觀者的目光,或描述人之間的關系,揭示出不可捉摸的現代人深層的心理結構。在這幅畫作中人們看到藝術家感興趣的是第一次嘗試性接觸之前的懸疑時刻,兩個陌生人之間可能出現的精神和情感力場,肢體動作表現出苦惱或煩悶。就像自助餐廳的陽光照射大窗戶一樣,怎樣去穿透自我的封閉世界。

《客車廂》(Chair Car )1965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這幅畫作是霍普逝世兩年前所創作的,其核心元素還是光,霍普創造了光影斑駁的圖案,并用光來統一場景。這輛《客車廂》裡有四個人,分開就座,沒有人與其他人直接接觸,多有一種雖在同一畫面卻各不相關的感覺。離觀衆最近的女士似乎正在閱讀一些東西或檢視她拿着的筆記。人們能看到的另一位女士面無表情。她可能正在分區或認真思考。無論她在做什麼,都可以看出她看起來很失落或不那麼滿足。我們看不到背景中兩人的臉。車子看起來孤立無援,除了椅子、門和窗戶上的人之外,什麼也看不見。車窗外看到的隻有陽光照入,陽光與車内的綠色相結合,特别強調場景的基本簡單性。乘客的稀少和空間的空虛也可能暗示着一種焦慮的情緒狀态,盡管另一種解讀當然是可能的,特别是藝術家使用陽光作為溫暖的音符,并與旅行者隐含的孤獨形成對比。光也可能起到主題作用,充滿了車廂,并以其亮度将窗戶變成不透明的形狀,遮蔽了外部世界,進而增強了場景背後的神秘感。霍普畫作中描繪出多人共享一個空間的場景,個人與他者之間往往零交流,一種看不見的阻隔屏蔽個體感受的傳遞,無疑在暗示着人與人築建的某種關系,卻又起了隔閡,渴望自由的人生最終陷入孤獨與寂寥,透露出城市人際交往的憂傷。

1962年,已經八十歲的霍普說:“我想我還是一個印象派。”然而不同于印象派在室外作畫實時捕捉現實光影,霍普常在室内作畫,他的光影是通過想象為畫面情境刻意營造的。《客車廂》充分展現了這位藝術家最著名的令人難以忘懷的超然城市場景。

霍普擅長透過平凡場景與人物形成的氛圍,夜晚的小酒館、旅館、房間或加油站,将都市人繁華生活下的孤寂情感渲染出來。“沒有什麼情緒是沒有表現價值的,中午在滾燙的太陽照射下的瀝青路,停靠在路軌旁的舊汽車,夏天蒸發成水汽的雨水,都可以解除我們無助的厭倦……所有沉悶的、平凡的美國城市生活以及隐藏在城市景觀背後的孤獨,都是我表現的對象。”寂靜的陽光、簡潔的構圖、銳利的線條、鋒利的陰影、寥落的氣息、面無表情的人物,為衆多的電影導演及攝影藝術先驅們帶來再度創作的靈感和沖動。阿爾弗雷德·希區考克(Alfred Hitchcock)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等無數電影鏡頭中都可窺以見霍普在畫作中的獨到見解對他們所産生的深刻影力。羅伯特·亞當斯(Robert Adams)則以影像記錄了美國西部大遷徙的過程,他的攝影畫面吸收了霍普空曠的環境,用房屋、景色,犀利的門窗制造交錯有序的光影效果,而人物處于這些冷峻的光影線條之中,便顯得疏離孤立。

霍普的風景從表面看是非常簡潔清晰的幾何構圖。但正是這樣的構圖為觀者打開無形的内部世界。這些畫作看似簡單的背後,卻隐藏着巨大的複雜性和深度。霍普畫中的紐約客形單影隻,面貌模糊,他以光與暗的繪畫語言,表達紐約客的日常生活、心理狀态、價值觀,隻是缺少具體的故事人物與情節……,人性多麼複雜紐約就有多麼繁華,人性多麼冷漠紐約就有多麼孤獨,基于霍普最為人所知的畫作,美國偵探小說家勞倫斯·布洛克(Lawrence Block)邀請了17位美國當代最著名的暢銷小說家各寫了一個短篇小說,并集結成《光與暗的故事》一書,17篇故事橫跨懸疑推理和主流文學,仿佛從畫布躍入紙面,堪稱文學與繪畫的一次璀璨契合。邁克爾·康奈利(Michael Connelly)基于《夜鷹》創造了三個孤獨的人,孤獨的父親委托一位孤獨的偵探新手去尋找他的女兒。斯蒂芬·金(Stephen Edwin King)選取霍普畫于 1932 年的《紐約的房間》而創作的小說《音樂室》,頂尖暢銷書作家也有嚴肅文學家的技巧和手段,《音樂室》再次證明了這一點。布洛克根據《自助餐廳》創作的《自助餐廳之秋》是小說集的最後一篇,篇幅不長,卻是小說集的總策劃親自操刀的精悍之作。

光影下的孤寂——美國都市寫實大師愛德華·霍普的跨時空畫作

《哲思之旅》(Excursion into Philosophy) 1959

随着新冠疫情日趨嚴重,全球也籠罩在德爾塔變異病毒肆虐的陰霾下。各國在不同時期宣布了保持社交距離的政策,但與毒共舞的應對措施也為需要社交的人們帶來嚴重的疏離感,城市生活并沒有因各種社交媒體更廣泛地普及而改變人們繼續遠離現實生活中的親密關系,人與人之間的聯系變得更加微妙和脆弱,變得更加疏離和孤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或許是一種情感慰藉,或許是一種另類歸屬感,而當這一切瞬間被抽離,人們也隻能試着去習慣一個新的生存方式。霍普如同那位《哲思之旅》(Excursion into Philosophy)的探索者,極力尋找人們長久失去的那份純淨的心靈和情感,更深層次的交流,以畫筆潛入靈魂精神的深處,刻畫現代人的孤獨與憂愁,并将其瞬間凝固在畫面上,使迷失的人們得以分享,在孤獨中找回内心的平靜,重新定義與自己獨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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