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春蘭在野外觀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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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出生的張春蘭一年有一半時間在戶外工作,身為廣東省生物資源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她調研廣州市野生動物資源已近14年,雖然如今滿頭青絲,但張春蘭依然喜愛這份讓她親近大自然的工作。
2017年9月開始,張春蘭帶領研究所的30名小夥伴,對廣州市野生陸生動物資源做了多次調研。這是時隔10年後,他們對廣州市野生動植物(植物由華南植物園調研)的第二次調研。
“廣州市新發現的鳥類比10年前多了數十種,城區的生物多樣性也有所增加。”張春蘭說,這是她近幾次調查的直覺感受。團隊将在明年5月再做最後一次調查,明年年底推出第二次調研的完整報告。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武威
圖/受訪者提供
2004年,從北京大學動物學專業碩士畢業後,張春蘭便來到廣州,在中山大學旁的廣東省生物資源研究所工作,在職工作期間,她還獲得了中科院的博士學位。
張春蘭雖然老家在遼甯,但來到南國沒有絲毫不适,反而很快愛上了這裡:“每次見到同學我都會‘安利’他們,告訴他們廣州是一個非常适合生活的城市。”
以前的土路變成水泥路
十幾年前,剛來廣州的張春蘭接到參與的第一個項目,就是做廣州市野生動物資源的第一次本底調查,并在2008年時推出了完整報告。而如今的第二次本底調查,她已成為團隊的總隊長,帶領30名調查隊員調查廣州的每一個區,對當地的野生動物資源重新進行調查。
張春蘭說:“當年做第一次調查時,我特别興奮;現在第二次做調查,理性和責任明顯多了很多。”
張春蘭和小夥伴們在整個廣州市布設了100多條樣線,他們通過對每條樣線上野生動物的觀察,來了解當地的生物資源,每條樣線有3~5公裡,他們一路上邊觀察、邊記錄,走完全程要花2個小時左右。張春蘭介紹,為了對比10年的變化,此次樣線和第一次是完全一緻的,隻是在第一次基礎上重新增加了十幾條新樣線,“這些新樣線,主要是廣州市這10年來建立設的濕地公園等,我們需要了解這些公園裡的野生動物。”
從2017年9月開始,張春蘭和小夥伴們已經做了5次調查,其他四次調研的時間分别是2017年12月、2018年3月、2018年6月和2018年11月,每次調研的時間通常為20多天,須調查廣州11個區的全部樣線。去年9月的第一次調研,身為大隊長的她全程參與,後來30人的團隊被分為4組,分開對幾個區進行調查。接受記者采訪時,她剛剛從從化調研回來,“我們的樣線是均勻布樣的,進行這麼多次調查,就是希望了解廣州四個季節野生動物的差別。”
張春蘭說,目前龐大的資料還沒有彙總,且明年5月還要再做一次調研,到年底才出報告,但從直覺看增城大豐門林場、從化流溪河流域一帶,生物多樣性表現得比較好,中型的獸類和稀有鳥類、蛇類都有分布,而在廣州城區,張春蘭的直覺感受是生物多樣性有所增加,而“最大的感受就是十年前,我們走的樣線不少還是土路,如今變成了水泥路”。
既充滿趣味又有危險
在張春蘭眼中,野外調研充滿樂趣。這次調研,她的主要任務是觀察鳥類,此外,團隊還有專人觀察大中型野生哺乳動物、兩栖類動物、爬行類動物、昆蟲,還有人專門攝影。
觀察不同類型的野生動物,方式也不一樣。比如叢林中的野豬等哺乳動物通常晝伏夜出,很難直接觀察到,就需要觀察這類動物的糞便,團隊還在叢林裡安放了很多紅外攝影儀,友善夜間觀察,到了夜間,觀察這些夜行性動物的隊員還會進行夜訪。
張春蘭觀察鳥類的時間主要在白天,通常,她的随身裝備會有兩台望遠鏡和一個照相機,到了觀測地,她便拿出望遠鏡向叢林四處觀察,發現鳥類後立刻拍下來。這種觀測時常會有意外之喜,有一回,她和一名觀察昆蟲的同僚一起在從化山區的樣線觀察,那位同僚正拿着一個網拍在地面上觀察昆蟲,但一不小心,網拍碰到了一個“肉球”,再碰兩下,這個“肉球”才醒了過來,撲騰騰地飛走了。“那是一隻夜鷹,它渾身都是棕褐色的,和地面的顔色渾然一體,我們碰到它的時候,它正在休息,天啊,它的保護色實在太逼真了。”雖然隔了挺久,但回憶起那隻夜鷹,張春蘭還啧啧稱奇。
張春蘭平時一年中有半年都待在戶外觀察動物。除了承擔廣州市的兩次野生動物調查,廣東幾乎每個縣市她都去觀察過,此外在西藏珠峰南坡與尼泊爾交界的四個山谷,也留下過她的足迹,“這幾年,每年6月份,我們都會去珠峰南坡那裡做野生動物的本底調查,很多小夥伴都有高原反應,但我去了卻沒有特别強烈的感覺。”
張春蘭說:“如今團隊30個夥伴,隻有3個女生,但我還是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坐辦公室我是坐不住的。在廣州調研,10年前我們還要露營住帳篷,現在越來越城市化了,到哪裡都可以住酒店。”
張春蘭也經曆過危險。有一回在粵北山區調研野生動物,當時已經下午5點多鐘,天氣漸漸變得寒冷,她和另一名小夥伴看了一眼地圖,決定走一條最近的路線。但沒想到,那卻是一條非常危險的道路,山路陡峭,他們需要向上攀援一段距離,那名小夥伴走在前面,忽然一腳踏下來很多石子,走在後面的張春蘭躲閃不及,石子正好砸在張春蘭的腦袋上,頓時鮮血直流,“我們直到晚上七八點鐘才走到大路上,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還好我們的車就在路旁等着我們。後來我也沒去醫院,隻是簡單包紮了一下。”提起那次曆險,張春蘭如今十分輕描淡寫。
帽峰山上有野豬
張春蘭說,和第一次調研相比,廣州市大部分的野生動物種類變化不大。
首先,廣州沒有華南虎、獅子這樣的大型獸類,但在從化、增城的山區,依然能找到豹貓、斑林狸、野豬、果子狸等中小型獸類。“在市區的帽峰山,也有中型獸類,比如野豬。當然,調查時最常見的還是小型獸類,比如松鼠。”張春蘭表示,野生獸類的數量較10年前有一定程度的減少,他們有一回調查從化的樣道時,正好碰到一片竹林因為修路的緣故,被挖土機鏟倒了,往下看,正好有個東西從那片竹林裡跑了出來,原來是一隻斑林狸,“廣州城市化的速度太快了。”
此外,張春蘭還介紹,廣州的爬行類動物分布很廣泛,有毒的蛇類就有眼鏡蛇、眼鏡王蛇、銀環蛇、金環蛇、竹葉青等;變色樹蜥等蜥蜴類也有廣泛的分布。
另外,張春蘭和小夥伴們發現廣州的野外出現了入侵物種,“最常見的就是紅火蟻和巴西龜,走在一些樣道上,每隔幾步就能看到一個紅火蟻的窩;巴西龜也有不少,應該是人們放生導緻的。之是以将這些生物稱為入侵物種,就是因為它們擠壓了本地物種的生存空間,讓本地物種的多樣性減少。”
新發現數十種鳥類
張春蘭讀碩士時并未鐘情于鳥類,直到來到廣州後,才對鳥類産生了濃烈的興趣。她告訴記者,整個廣東省的沿海,都是候鳥的遷徙路線,是以她在沿海能看到很多北方飛來的鳥類。
讓張春蘭愛上鳥類研究的,是一種叫做黑臉琵鹭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當張春蘭在海豐自然保護區首次見到這種鳥類時,就被它呆萌的樣子深深吸引。“海豐那裡一共有190多隻,你在灘塗上一眼就能發現它,這種鳥的舉止是最奇怪的,因為它的嘴巴像一把琵琶,它吃東西時就顯得特别費勁,需要低着頭在地上來回擺動,在灘塗上掃來掃去,樣子好玩極了。然而,因為栖息地的逐漸喪失,導緻它變得越來越瀕危。”
自從喜歡上鳥類研究,張春蘭便和廣州的業餘觀鳥組織保持着緊密的聯系。張春蘭告訴記者,根據10年前的統計,他們一共發現廣州有250餘種鳥類,“其中屬于國家保護動物的,有黑鸢、黑翅鸢、蛇雕、白鹇、黑臉琵鹭、貓頭鷹等”,而這次他們比10年前新發現數十種鳥類,新發現的鳥類有淡腳柳莺、鱗頭樹莺、棕臉翁莺等,還有部分杜鵑類有了新發現。
禾花雀和鹀類減少
張春蘭告訴記者,這些新發現的鳥類,大部分是業餘觀鳥組織在網上或者微信群中釋出,後來被他們發現。大部分新發現鳥類屬于小型鳥,因為不易觀察,很多在10年前的調查中沒有被發現,他們根據照片确定了鳥類的品種,“其實一次樣道的考察,能夠看到60%的物種就已經非常不錯了,我們和觀鳥組織經常互動,向普通市民宣傳保護鳥類的專業性,這些觀鳥組織的成員已經非常專業,而且觀察鳥類的熱情非常高,在市區裡的白雲山、帽峰山等公園,甚至是中大的校園裡,他們都會去觀察和攝影,是以有時我也會請他們來向我們做調查。”
“和10年前相比,廣州的鹀類減少了很多,鹀類主要以稻田裡的谷物為食,當年我們在從化還能見到,但這些年随着城市化的加快,珠三角的農田越來越少,是以這種鳥類的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少。”張春蘭說。
“此外,禾花雀的數量從直覺感受上比10年前更少了。”張春蘭表示,這次調查,她隻是在從化和增城的林區觀察到了禾花雀,“禾花雀已被列為國家保護動物。”
做了14年野生動物調查,張春蘭對工作依然充滿熱愛,他們的調研隊經常會邀請一些志願者一起參與,不少志願者參加了一次活動後,常常會感慨萬千地對她說:“你們的工作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