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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露的記憶(四十六)

作者:正能量惠智

日子在對幸福的期盼中緩緩流過,家媛六年級了。入冬後,道路結冰,甯露的爸爸媽媽很少出門了,爸爸八十多歲,膝蓋變形嚴重,行動時已經離不開那根拐杖。有一天,吃過午飯,爸爸在家裡散步。突然,拐杖在地闆上滑了一下,失去重心的他跌倒在床上,大腿硌在床沿上,骨折了。

送到醫院做手術,在折斷的大腿骨間接了一段鋁合金金屬條。住院期間,請了一位護工照顧他,爸爸的脾氣不好,護工沒兩天就不幹了。大姐找甯露商量能不能辭職在家裡照顧爸爸,哥哥姐姐們給甯露支付護理費。當然可以了,媽媽年紀大了,沒有能力照顧爸爸。哥哥姐姐們都是正式工作,無法辭職。再說照顧自己的爸爸,天經地義的事啊!甯露一口答應。

出院後,爸爸回家養傷,甯露辭職,帶着家媛搬回娘家,每周末回婆家住兩天。本以為會像老話 “傷筋動骨一百天”說的那樣,爸爸的腿最多三個月也會長好。沒想到,半年過去了,起色不大,複檢時醫生說年齡大了,鈣吸收不好,骨頭很難長好,恢複時間會很長。

家媛六年級寒假結束時,二姐甯心的女兒悅之從部隊轉學到甯露娘家附近的是重點中學上學。悅之比家媛小十天,是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因為父母都在部隊,悅之也住在外婆家。甯露照顧悅之的起居并輔導她的功課,二姐又給她加了一些輔導費。這樣甯露在娘家照顧一家老小的收入相當于她在外工作的收入。

爸爸本身脾氣就不好,再加上長期卧床,更加變得不可理喻,經常找事罵甯露和媽媽。還能怎麼辦呢?忍忍吧。

好在家媛國小畢業時,爸爸終于可以下床了,雖說走不了幾步,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解決了。家媛因為是學區内戶口,是以順利地進入悅之所在的重點中學讀國中。恰逢暑假,甯露決定帶家媛和悅之去内地哥哥家玩一段時間。

到了哥哥家,哥哥、嫂子對甯露及兩個孩子很好。不但帶她們吃遍了當地小吃,還參觀了當地著名的旅遊勝地。其中甯露印象最深的就是爬華山。

記得那天晚上十點出發,頭上戴着頂燈。甯露有點納罕,如此險峻,為何要晚上登山。一問才知道,正是因為險峻,才在夜晚攀登,如此便隻看到腳下一點光亮,看不到周圍環境的險惡。

想想人生亦是如此,隻要走穩腳下,窘迫、失意就在不知覺中順淌而過。

聽導遊介紹爬到最高峰——東峰的直線距離是12公裡,9000多個台階。我平時堅持鍛煉,對這些自然不屑一顧。可是爬完青龍嶺、天梯,經過金鎖關後,腿就有點不聽使喚了。咬着牙堅持翻過了令人心驚肉跳的千尺幢,體力嚴重透支。這時天已經麻麻亮了,隻記得山中一片青翠,其他的就顧不得了。每上一個台階,腿肚子就顫得厲害。

這時一個黝黑的身影從我身邊走過,是個精瘦的漢子,背着一個編筐,裝滿了物什,看他弓腰的樣子,所背之物應該很重。他拄着一根木棍,木棍由于長期摩挲,也如他的脊背黝黑發亮。不由得歎服了,我淨身登山尚且如此不堪,他身負重物卻如履平地,不覺就跟緊了他。

很快就到了百尺峽,看着幾乎垂直的陡坡,看着隻能容下前腳掌的台階,看着唯一可攀附的兩根鐵鍊,就懼怕了,心也顫抖起來。猛然一聲粗犷的歌聲想起,原來是那漢子。歡快的歌聲讓我又一次打消了撤退的念頭,就此跟着吧!隻見他一手拄棍,一手抓緊鐵鍊,幾條青筋在他手背上虬龍似的蜿蜒着伸向整個臂膀。就這麼一路仰望着高位的他,攀上了令人望而色變的百尺峽。終于可以歇歇了!他也坐下來,歌聲也停了。我走過去搭讪:“大哥,有什麼喜事嗎?”“哪有什麼喜事啊,累了就唱兩句。”呵!累,居然可以用這種方式宣洩。比起我平時遇到壓力時的長籲短歎,這又讓我折服了。“這麼辛苦,可以賺很多錢嗎?”“嗯!夠一家人吃喝了。”哦!僅僅夠了吃喝,就能唱出這麼歡快的歌,我靜默了……

終于爬到峰頂,正趕上日出。一輪紅日從厚厚的雲海中噴薄而出,陽光穿透重重迷霧,給群山鍍上了一道金邊。“會當臨絕頂,一覽衆山小。”我不由吟誦了一句。迎着初升的太陽,疲勞、狼狽一掃而空。長久積聚在内心的種種不如意,在朝陽下被蒸騰得無影無蹤。

下山了,我不再隻是低頭趕路,而是欣賞起路邊的美景來,看那半山的雲霧似袅娜仙女腰間的裙帶,聽那山林中的鳥鳴清脆似天籁之音,還有遠處另一座山頂上的小廟裡隐約的鐘聲缥缈悠長……。

努力走好腳下的每一步,用歡樂抵禦困頓;放緩腳步,欣賞周圍美好的事物,這時這次華山之行帶給我的啟示。

從華山下來回到家,整個人都要癱了,哥哥買了春餅,大家吃完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估計這輩子再也沒有勇氣爬華山了。記起在山上時看到台階不遠處有當年解放軍智取華山時留下的淺淺腳窩,對那些英雄們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曾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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