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上空的雲很慢很懶散,城牆上的磚頭青苔斑駁,城内布局是明、清以來的棋盤式方格網,九街十八巷,主街道南北走向,輔街東西走向,屋舍俨然,青石路面,垂柳小溪。家家戶戶養花種草,花園茶社、風味小吃、中西餐館隐沒在街巷深處。“洋人街”在護國路上段,高大的石砌牌坊,镌刻着上下聯“大理好風光,世界共分享”。護國路本是為紀念蔡锷、唐繼堯發起的反對袁世凱稱帝的護國運動而取名,護國路上有個“大理市人民政府第二招待所”,是整個大理唯一一家涉外飯店。1984年,大理成為第一批“對外國人開放城市”,“二招”成了外國遊客的聚集地,護國路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西餐廳、咖啡館、酒吧、畫廊、戶外用品店等店鋪,整條街一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幾乎都是“洋人”,自然而然地,護國路變成了“洋人街”。不過,洋人街也是道地的“白族街”,每家小樓小院都是白族建築精品: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白牆青瓦矮圍欄、有檐有頂的院門、房梁上牆壁上裝飾着精緻的水墨畫。沿街的酒吧充溢着白族獨有的秀麗氣息,魚簍裝飾的吊燈,鮮花盛開的陶罐,從天花闆上垂下來束成一串的松塔,闆藍根紮染的“蓮年有魚”門簾,入眼來,隻覺惬意輕松舒暢。
張先生在洋人街一路走來,熙熙攘攘的人群,既有全國各地遊者,也有金發碧眼的洋人。在“唐朝”酒吧旁邊小巷裡賣雞血藤手镯的怒族小夥子臘加說老湯姆最近都在人民路的猴子酒吧。臘加對張先生說:“我要回家鄉了。”臘加的家鄉在碧羅雪山和高黎貢山夾峙形成的三百多公裡長的怒江大峽谷的山坡上,上午十一點才看得見太陽,下午四點太陽就落山了,然後是漫漫長夜,村人們在燈下吟誦着聖經。張先生問:“什麼時候回來?”臘加說:“不回來了,我要結婚了。”臘加的臉浮出一點紅,面龐像大衛雕像,線條明朗英俊,脖子上挂着小小的銀十字架。張先生約臘加晚上到酒吧吃他最喜歡的外焦裡嫩的紅糖玫瑰餡喜洲粑粑,又急匆匆去人民路的猴子酒吧。
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一條叫人民路的街道,在所有的人民路中,最文藝的應該是大理古城的人民路了。人民路與洋人街平行,緩坡上行,連接配接了葉榆路、廣武路、複興路、博愛路,路兩邊的咖啡館、餐廳、古玩店、手工店、酒吧、書店鱗次栉比。這裡聚集着數量衆多的在中國流浪的洋鬼子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地下搖滾樂隊,司徒雷鋒也經常跑到這裡擺地攤,還喜歡在這裡唱“痛仰”樂隊的一首歌:
雨綿綿的下過古城
人民路有我的好心情
今天就像一封寫好的遊戲
等着貼上一枚新郵票
甯願我的心裡沒有平靜
遺忘的隻能剩下美好
過去就像腦海裡翻騰的喧嚣
繁星在夢裡閃耀
讓我歡樂一點
不要讓疑問留停在心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