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道旁的空曠之地,一顆腦袋露在地面,整個身子沒入地下,滿嘴叫罵。面前蹲坐在地上的陳奇奇撫摸着這條長鞭,一直摸到镖頭,握于掌中,一股生冷之氣透過掌心,冰涼滲骨。
“咿呀,這是個寶貝,過幾天,你派人送給諸葛呆,他一定喜歡!”陳奇奇随手收起長鞭遞給身邊的吳剛。
“金陵城于少華的死是不是你們幹的?答案讓我滿意,可放你回你西邊狼窩繼續做狗。”
“什麼于少華于多華,老子怎麼知道,你們這群梁國鷹犬,有種給老子一個痛快,别他媽的一副女人模樣。”
“全天賜臨死之前不忘求饒讓我放了你這個莽夫,難道你想辜負他一片心意,齊明川你知道嗎?回春堂老闆萬德福,多識時務,棄暗投明,你難道真要一直做個蠻夷家犬?”陳奇奇邊講邊诓。聽到齊明川,甘馗也明白了這次被劫殺的原因,能夠作為“三豺”,豈能是那庸碌之輩,甘馗面相粗礦,性情暴躁,可對事對人,那可是心靜如水。兄弟慘死,自己豈能逃生,睜大環眼,破口罵道:
“吃裡爬外,忘恩負義的狗賊,老子一心當他是大哥,豈料竟有這種人間敗類,早知如此,當年還救他媽個甚呐!竟然跟你們這種鷹犬構結,你們都不是個東西,想從我口中得到消息,休想!”
陳奇奇站起身來,邊聽邊看着這個嘴硬的家夥,繞着頭部周圍松軟的泥土來回踩着。甘馗真想一口咬死對方,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呼吸困難,面部發脹,大腦内一片空白。
“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做…夢!”
甘馗的臉色越來越紅,然後由紅變紫,由紫變黑,眼光呆滞,面部扭曲的掙紮着,整個頭部看起來比剛才大了一圈。陳奇奇從腰間拔出其中一隻三棱刺,妖邪對着甘馗笑道:
“找死!”
手持單刺對着鐘馗的百會穴輕輕一點,一片血霧透過發髻從兩側噴灑開來,陳奇奇興奮的欣賞着鮮紅而美麗的“噴泉”,又随着血霧的逐漸消失而興緻全無,站起身來,看向地面那顆耷拉着的人頭。
“埋了!”
其餘鷹隼隊員收完尾,調轉馬頭,往東而行。此時一縷晨曦透射出來,好似那老天的一隻眼,看着人世間的醜惡百态。這次行動,三十名鷹隼隊員,僅回去了十三名,還帶着不同輕重的傷勢,傷亡算得上比以往慘重的多。
陳奇奇回到營中,褪去滿身鮮血的外衣,躺在裝滿燒好熱水的木盆中,浸入溫水中,水是熬出來的藥水,消腫止痛,半個時辰後身上大小的已經消了許多,重新換上一身白衣,走出房間,向隔壁冷三歲房間走去。
這是一處獵戶的住所,一間主屋,兩間客房,獵戶吳老八與老伴吳李氏,忙前忙後,準備了一桌酒菜送去主屋。主屋内一張方桌,冷三歲居中,鄭倫與陳奇奇兩邊分庭而坐。吳老八忙完,準備退出主屋,冷三歲叫住了他。
“老吳,辛苦了!”
“鷹...主,不不辛苦。”
聽到冷三歲叫自己,吳老八身形一震,接下來内心是緊張激動。鷹主不是任何人想見就能見的,就是自己的總指揮鷹眼鄭倫,他也是近八年未曾見面。昨日一睹鷹主尊容,并非人人說的那般可怕。與老伴把最好的山珍野味,做了這一桌酒菜,表示對上級的盛情款待。
“呵呵,不用緊張,去忙吧。”
在蜀山深林生活了八年,無兒無女,老兩口相依為命。主要靠着砍柴打獵,采些藥材去山下西蜀城易貨換錢,山下人大多都知道山上有個吳獵戶,夫妻二人老實本分,熱情好客,時常招待一些上山遊玩的各色遊客。但另一面大家并不知道,其實兩人并非結發的夫妻,吳老八是十年前一處剪徑劫道殺人越貨的強寇頭目,而李氏是因不辱主家欺辱而燒殺滿門的一位侍女。最終被州府緝拿關入死囚牢,因為鄭倫的出現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從此便以夫妻身份在這蜀山上做了一處鷹巢聯絡點。
冷三歲吃完飯,放下筷子,看着陳奇奇道:
“什麼都沒說?”
“沒有。”
陳奇奇拿着手帕擦完嘴,回答道。詭笑着看向鄭倫問道:
“倫兄,會不會搞錯消息了?”
鄭倫停下酒杯,翻着眼瞟着陳奇奇,又轉頭恭敬的看向冷三歲,放下酒杯說:
“金吾衛與東胡勾結,這是絕對的事實,全鐘的幹系肯定是逃脫不了。據齊明川講,他在西蜀的責任,主要經營回春堂,作為東胡與神州聯絡的一處據點,并暗處為東胡提供戰備物資,往來的消息都是由甘馗傳遞,整個神州地面,作為主導的還是屬于全鐘。”鄭倫把最近一個多月查出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擺在桌面上。
“東胡放進來兩邊的人不止‘三豺’,繼續查吧。”
“齊明川是留還是...?”
“先放着,靜觀其變!人都跟過去了?可靠嗎?”
“我想齊明川應該不會不識時務,我已散出兩路人馬!從棧道過去的人裡混進了三個精明的兄弟,就算發現也可安然脫身,這個巢主您可放心!”
冷三歲聽着鄭倫的部署安排,滿意的點着頭。對于手下的這九個隊長,自己心裡是絕對信任,絕對的放心。看向一邊斜靠着看向窗外的陳奇齊,問道:
“最近佳楠有沒有來信,秦都是否太平?”
陳奇奇聽到佳楠兩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除了眼前這為冷三歲,最怕的應該就是這為叫佳楠的人。
佟佳楠,冷三歲義女,鷹巢三隊總指揮,比陳奇奇年長兩歲,而陳奇奇是冷三歲的唯一弟子,既是師徒父女,又是上下級關系。從小兩人一起在冷三歲的“墨苑”長大,兩小無猜,吃住練功都在一起,漸漸長大,情窦初開,這位師姐愈來愈覺得這位師弟‘風流倜傥,英雄魁梧’一個字“帥”,鐘情不泯。而陳奇奇認為她是“老牛吃嫩草,想的美。”,兩對冤家每次見面不是大打出手,就是吵架鬥嘴,最終都以陳奇奇完敗而結束。
“啊...師姐啊,不知道呀,這個你得問鄭倫,我内急,出宮去了。”一溜煙向門外逃去。
“站住!”
一語定住陳奇奇,隻得回身坐下。一旁的鄭倫憋不住的嘴啞然失笑。陳奇奇恨恨瞪着鄭倫罵道:
“要笑就笑,小心憋出内傷,幸災樂禍的小人。”
“夠了!王衛昨日飛信來說,南燕欲與我國聯姻,你們提前準備一下,不可掉以輕心,是求和是陰謀,時刻提防。”
“哦,怎麼陛下又納妃,第六個了。”陳奇奇吃驚道。
“混賬,是南燕長公主扶搖與大皇子慕容晖聯姻。”陳奇奇被斥責的縮下腦袋。
“鄭倫,金陵城的暗網要重建立立起來,明日你動身,務必在聯姻使團來梁之前組建完成,奇奇明日與我回京,今天就到這裡了,都退下吧。”
“是”陳奇奇與鄭倫并肩退出主屋。
鄭倫今年三十有二,陳奇奇二十有六,雖兩位年齡相差六旬,但鷹巢的功勞薄上雙方卻不分伯仲。自打鷹巢建立起,十六歲的陳奇奇有次單身入燕營,取主帥首級,挂于軍中轅門之上來去無蹤,鄭倫的暗樁暗網,更是遍布神州大地,王财主家暗室機關在哪,好色的鄧總兵懼内外養小妾的外宅有幾處,金吾衛一個頭目又放了幾筆外債等等,力量滲透于各個階層,為梁國打下充足戰時先機。二人私人常常不服彼此,但正事上都是相輔相成,你幫我助。
屋外,鄭倫摟着陳奇奇的肩膀走回他們的房間說道:
“佳楠,是個好女人,你趕快娶了吧!前段時間還問我呢?她的奇弟最近怎麼怎麼樣,你是怎麼想的?小奇奇。”
“關你屁事,睡覺去了。”陳奇奇甩開肩膀上的胳膊,躺在床上閉目塞聽。
“切,無趣的家夥。”
五日後,冷府的丫鬟仆人,按部就班的忙碌着,冷落近日特别興奮,一大早帶上四兄弟和梅蘭竹菊,來到“世外桃源”。自己翹着二郎托,坐在躺椅上,看着手上的圖紙,開心的樂開了花。圖紙是那日回府後,諸葛癡花了一夜時間,畫出來的世外桃源的藍圖和結構圖,前提是無需外人,就當初的九人就可以了。冷落當然開心,卻苦了四兄弟和四丫鬟,最憋屈的屬于四兄弟,明明說好的是做侍衛,偏偏過來做的是苦力。四丫鬟還好,都是些輕松的工作,比如做做飯,燒燒水,輕點的竹竿一根兩根的抱回場地,粗一點的抱不動的一樣使喚着四兄弟。
諸葛癡隻有當天,平場地的時候來過一次,拉線平底撒石灰,指揮了一天,從昨天開始,後邊桂竹林裡面四位“伐竹勞工”咔咔咔的一通勞作,按照第一張圖紙,比如一号竹:三十二根,長一丈三寸,直徑五寸上下,二号竹:長一丈三寸,直徑四寸上下,一百根,三号竹:...兩百根...,根據諸葛癡說的,竹屋蓋好,一大片竹林應該就沒有了。四人聽後兩腿發軟,隻因冷落自己發誓也要參與伐竹隊伍裡面,與四人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四人才舒下心來,豈知昨日剛開始,一根一号主冷落鋸了三分之一就放棄了持在手上的鋸子,傳回旁邊的樹蔭下陪着四個丫鬟打情罵俏,四人内心萬馬奔騰的鄙視着這位小号僞君子,轉悲憤于力量,瘋狂的發洩在這些筆直的竹身之上。
“傲梅,來,給小爺捶捶腿,揉揉肩,小爺我累的狠。”冷落放下圖紙看着遠處忙碌的傲梅喊到。隻聽遠處的傲梅回應到。
“去死吧,僞君子!”
“幽蘭美人兒,你要不要過來休息下,我給你泡好了茶。”幽蘭裡都沒理,置若罔聞。
“堅竹淡菊,二位姐姐,要不要吃快點心,特甜!”
隻見淡菊的一顆土塊扔在身邊的不遠處,提着煮好的老虎茶,走向竹林那邊。
自打昨日冷落背棄“誓言”,八人對他基本是視而不見,愛搭不理。淡菊扔到一旁的土塊,自己還嬉皮的閃着腰躲過,随即看到扭頭就走的淡菊。不覺一陣掃興,常言說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自己唯一能做就是那這把這種恬不知恥的美德發揮到極緻。
回過神來,想起昨晚祖母教的基礎劍式,拿起一根竹片,練了起來。祖母說道,最基礎的就是把劍先練穩,練快,再練準,把快準穩練相結合練到極緻,去練任何一門劍法招式,都會遊刃有餘。
刺、劈、撩、抹、點...一招招的練着。
“少爺們,休息下,茶煮好了,喝口茶!”淡菊擺好碗,倒上四杯溫茶。
冷文第一個過來,看着淡菊道:
“淡菊,以後不要這樣叫了,叫我們名字就行了。叫冷文我覺得自然些,别再叫少爺了,一點都不自在,少爺,應該是前面那位二世祖。”冷文撇着頭示意着淡菊,淡菊看向揮着竹片的冷落噗嗤一樂。
“好的,冷文,你說冷落學的會劍法嗎?”
“這個精靈鬼,肯定可以的,再倒一碗,渴死了。”冷文回答着,放下茶碗,淡菊扭過頭來欲低頭提壺倒茶,不料二人額頭相碰,擡頭四目相對,一個眉清目秀,一個脈脈含情。淡菊欲言道歉,冷武冷仲冷達,三人拍着屁股跑來,打斷了二人。
“渴死了,快...快快,渴死了。”三人端起茶碗一頓鲸吸牛飲。
淡菊含羞躲過冷文,重新倒上茶水,提着空壺,回到場地邊去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