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瑞闿(1873-1941),字颉荀,盱眙縣人,光緒丁酉科舉人,曾任上海巡警總局局長、江蘇省巡警道(公安廳長)、江西省長、民國參政院參政等要職。齊白石(1864─1957),湖南湘潭人,名純芝,字瀕生,一代美術宗師。兩人有多次交往,齊白石在日記中有詳細記載。
1904年春天,王闿運受聘江西大學堂總教習,齊白石随同前往。當時汪瑞闿為江西大學堂總辦(校長),支援大學堂開設西方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等新式課程,遭到王闿運的反對,王闿運上任不到一個月即被解職。王闿運已經七十二歲,是名聞四方的宿儒,被年方三十歲的汪瑞闿炒鱿魚,十分惱火。齊白石當時四十歲,每次看到汪瑞闿的大轎過來,都遠遠地避開;見老師被解聘,很不滿。湘潭人郭葆生任江西巡防營統領,曾向汪瑞闿提起過齊白石,說他印章刻的不錯,汪瑞闿笑笑,沒當回事。不久,汪瑞闿調到廣西,擔任忠毅軍統領,籌備大量軍械、糧饷,招募兵丁三十餘營,協同清軍鎮壓地方叛亂,穩定了廣西局勢。1905年秋,齊白石應廣西提學使汪頌年邀請,到廣西省會桂林觀光遊覽,并住了下來,以賣畫刻印為生。汪頌年把齊白石介紹給汪瑞闿,稱道他的刻印技術,汪瑞闿看了齊白石的作品,不置可否,齊白石很失望。
1909年中秋節後,齊白石離開廣東欽州還鄉。臨走時,欽廉兵備道郭葆生對他說:“我的朋友汪颉荀在蘇州做官,你想不想去蘇州遊玩?”齊白石答道:“遊覽蘇州,我已夢想多年。不過,我在南昌、桂林曾見過汪颉荀,對我很冷淡。再說,他與我老師王闿運有過節,最好不去找他。”郭葆生笑笑說:“瀕生,不要想那麼多,我給你寫封信,包你到蘇州後吃住遊玩,都有人給你安排好。”齊白石将信将疑,帶着郭葆生的書信上路了。
八月二十二日(農曆)午後,齊白石到達蘇州,在穿珠巷賓鴻客棧住下,派人到江蘇藩台衙門打聽汪瑞闿的住所,得知汪公館在驸馬府堂之前。到達汪公館,門房說汪大人到上海做官去了,新任上海洋務局總辦兼上海巡警總局局長,其官府在新馬路市浜橋。齊白石在蘇州街頭四處轉悠,感慨道:“蘇州的女子真漂亮啊,名不虛傳!”第二天下午,齊白石乘船前往上海,二十四日天亮時到達上海,不料汪瑞闿回蘇州參加江蘇巡撫瑞澂夫人葬禮去了。齊白石又撲了個空,很失望,隻好找家客棧臨時住下來。二十五日下午,又去打聽,還沒回來。當天晚上,再去打聽,門房說回來了,剛躺下休息,不便打擾。齊白石很生氣,掏出郭葆生的書信往桌子上一扔,說:“汪大人醒來,請你把信交給他。”轉頭便走,嘴中喃喃自語:“算了,明天就回湖南老家,不來了。”回到客棧躺下沒一會,就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正是汪府門房,隻見他滿臉堆笑,遞上一封書信,并反複道歉。齊白石打開信,“掃榻恭迓。如能小駐,尤所喜者。即弟他出,亦必有人接待……”讀着讀着,便心花怒放,滿腹怨氣一掃而光。
二十六日,汪瑞闿在上海最高檔的禮查飯店設宴款待齊白石一行,次日派親信陪同齊白石遊覽上海最有名的花園“也是園”,當夜又親自陪同齊白石到上海最奢華的劇院“丹桂茶園”觀劇。齊白石坐在最昂貴的包廂裡欣賞來自北京平劇名角的演唱,惬意極了,感到無比幸福。“自廿七日以後,無夜不看劇”(齊白石《寄園日記》)。汪瑞闿的部下對齊白石都非常尊重,不斷請客贈禮。作為貴賓,受到殷勤安排,齊白石在汪公館竟住了一個多月,遍遊大上海,看到電影、火車、汽車、電燈、電話、自來水等等新事物,眼界大開。他還廣搜石印名畫,收獲頗多,直到九月二十五日才依依不舍地離去。臨别,汪瑞闿饋贈厚禮,為他購好船票,吩咐輪船經理一路照顧他,囑咐他明年再來。齊白石感動得熱淚盈眶,以一枚精心制作的印章相贈。汪瑞闿十分喜歡,任江西省省長時曾作為印鑒蓋在重要公文上。這枚印章的文字至今儲存在《齊白石全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