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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每個人都是另一個人的神

編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歡迎繼續閱讀。

這裡或許有個文藝片,這裡或許有個恐怖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着,還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聊聊一個為愛而生的女人。

觀看《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最好别理會太多評語。她一生的故事陳列出我們曾有過或将會有的各種階段,治愈我們,也提供些許救贖之道。

電影一開場就說,五十三歲的松子(中谷美紀飾)被人毆打緻死。樂隊理想破滅又失戀的迷茫二十歲仔阿笙,突然被父親通知去處理他“素昧謀面”的松子姑姑的後事。他就像追查公民凱恩遺言的記者,與松子生前各位熟人交談,鄰居,摯友,前男友,甚至交流不多的父親……慢慢揭開松子“一事無成的無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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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人物阿龍一開始就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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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由治愈系少年瑛太飾,被柴崎幸演的女友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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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人物AV名優以碟片封面形式出場,見腿……

松子死時是個邋遢、肥胖、惡臭、瘋瘋癫癫的垃圾婆,住在滿是垃圾和灰塵的小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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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鄰居都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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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曬床單和鄰居簾幕都是彩色,絢爛風格深入每個細節。

很難相信,三十年前,松子曾是懂文藝的知識女性,在講台上意氣風發地教授宮澤賢治的童話,也有美妙的歌喉,深受孩子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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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常處理為夢幻光暈

然而,她人生的錯誤,也從一個喜歡她的孩子開始,一錯再錯,滑向深淵。

修學旅行期間,有人偷錢,教師們将懷疑對象鎖定品行不佳又有作案時間的阿龍,班主任松子也不相信阿龍,但她用心代替腦袋,想隐瞞此事保護這孩子,用自己的錢先墊上,還給店家,錢不夠就拿同屋另一位老師的錢,結果店家一喝斥,她一着慌,便聲稱是自己偷的,目睹此景的某老師則以要求看她胸部為條件來息事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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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件事都顯露出松子對權威男性深深敬畏,哪怕他們是色厲内荏,她本人處事又以感性的應激反應為主,換句話講,她是天生容易被捏的軟柿子。

這個性格根源,要從她向首位約會對象白衣男的傾訴中展露,即她從小到大都在讨好父親,父親眼裡隻有病弱的妹妹,她需要他的肯定和注意,哄他開心,以此獲得愛。在她的經驗裡,獲得平白無故的愛是不可能的,這種心理基礎,令她在戀愛中成為一個付出型伴侶,甚至是無底線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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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正是少女懷春好對象,卻連她強烈的傾訴欲都托付不了。

松子曾講自己常用小醜鬼臉博父親一笑,導緻她緊張時刻也會應激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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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錢之事穿幫,她被校長問話,急出鬼臉。

白衣男不僅和色老師一起袖手旁觀,而且露出驚訝表情,說明她的傾訴,對方一字未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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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跪求阿龍去澄清。

被校方開除,無顔見家人,松子隻想離家出走。妹妹挽留她,她爆發憤怒,差點殺死這個“奪走父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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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松子犯的又一大錯,粗暴拒絕無條件真心愛她的人。

與父親在屋頂遊樂場共度的那個下午,是松子最美好的記憶,無路可走的她在同一地點向弟弟讨要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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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地,她得知自己的出走導緻父親病故——父親并非不愛她。

叫她去賣春、跟她斷絕關系的弟弟,則成為父親的替代品,變成“拒絕愛她”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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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樂園比夢幻記憶蕭條不少

整部電影都能看到這種日本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輕視,這是松子掙紮生存的大環境。

另一個逼良為娼的人,是她的同居男友,自诩太宰治轉世的酗酒作家,這角色讓最受歡迎的編劇官藤宮九郎飾演倒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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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秒溫柔,下一秒狂暴毆打她

作家不僅虐待她,還留下一句太宰治的“生下來,真對不起”,就在她眼前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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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過度翻譯為“生而為人”,還不如譯成“活着”或直譯為“生下來”貼切。

他有才華,卻無法與她甚至自己相處,這句話飽含深深的恥辱和自我厭棄,即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人活在世上就是害人害己的累贅。

她當時不了解這句話,失去夫妻,便覺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她不知道未來還有更多悲慘時刻,也隻有到了最絕境,這個充滿生命力和熱情的女人,才懂得太宰治式的絕望。

接着,她又誤投作家競争對手的懷抱,此人根本不愛她,隻是妒忌她前男友,占有不了他的才華,隻能占有他的女人。才華這東西很殘酷,此人一看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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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松子不在意,她隻想要愛,卻犯了小三大忌,即去見對方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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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開場就自爆姓名的笨小三!

她不懂,相對于愛情,平庸男人更看重穩定的、已成習慣的生活。這也是他沒才華的原因之一。愛得過火的松子,連烹饪都會用力過猛,做得重口。

她也從這段關系發現自己的身體是“性感”的,有了自信去做皮肉生意,把别人不齒的浴室女郎當成盡心盡力的服務業來做,這份起早摸黑、辛苦健身的拼命,隻有《金雞》裡的吳君如可與之一戰。

連這種行業都有更新換代的流行趨勢,肉感的低齡少女很快取代了她這樣身材曼妙、高挑健美的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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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為松子

下崗,給了她回老家探親的時間,她卻再次辜負了妹妹。松子對父親那樣的權威戰戰兢兢,索愛無門,卻驚恐地推開這個她唯一有能力傷害的體弱妹妹,逃得慌不擇路。面對妹妹,她跟自己遇到和将要遇到的那些男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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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擇路,随便搭上爛仔,合作開店,被騙得精光,怒而殺他。松子二十多歲做的這些事,不合乎道德法則,但可能合乎愛情法則。道德是社會約定俗成的行為規範,而愛情是一種不管不顧的原始力量。她的生命要獲得救贖,還得繼續成長。

殺人後,她想向“唯一愛過她的”作家男友緻敬,在太宰治自殺的地方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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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死成,還被一個缺乏自信、說話結巴的寒酸理發師撿回家,做了他的女人。

為愛而生的人常常好了傷疤忘了痛,得到一點溫情、看到别人一點長處,便愛上對方,一戀愛就唱起歌。

唱歌,是松子沉浸于愛情的象征,即便被抓去監牢,也一樣唱。

監牢生活被處理為嘻哈歌曲MV,這手法言簡意赅又相當巧妙,将本片的MV式視聽風格發揮到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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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串鏡頭表現松子對從未探視過她的那位理發師的思念之虛妄,一開始還是他本人樣貌,後來漸漸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帥男。

這揭示松子如今愛上的是愛情而非具體的人,她可以持續愛一個八年不見面不聯系的人,這是想象力的功勞。她還為他學會了理發技能。

從理發師抱的孩子年齡看,她入獄沒多久,他就找到新女人。這就是普通人的愛情。

但松子在獄中遇到一位摯友。黑澤明日香飾演的脫衣舞女、未來的AV名優,是個具有強烈吸引力的性感女人。作為對比,我們不禁感歎,要是外柔内剛、執拗順從的松子具有她那樣的強勢力量,命運可能不會那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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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場強大,言行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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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觀賞被她濕吻過的少年表情……

即使如此,松子身上那種“一點不安迷惘都沒有”的精神,還是感染過這個有堕落氣質的迷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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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淘的歡樂生活

松子不能滿足于友情,曲終人散、獨守空閨的失落對她來講就是地獄。為了擺脫地獄,她投入另一個地獄。或者說,地獄使者再度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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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惑仔隆重歸來

阿龍長大了,這個從小暗戀她、隻識打打殺殺的英俊古惑仔成為松子最後一個男人。

在三十五歲對最後一個男人傾注所有的愛,哪怕是投身一場充滿毀滅感的戀愛,是這個年齡段的愛情動物會做的選擇。

面對想拉她出火坑的摯友,她堕落得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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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僅辭掉理發師的工作,還完全投入黑道女人的生活方式。阿龍一樣毆打她,利用她,不顧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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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會做不切實際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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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當年她把已婚作家當成鮮花天地的月亮,阿龍也是她的月亮,為他瘸腿,為他殉情,為他等候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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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外等待阿龍五年,戀愛中的松子很美。

阿龍意識到自己不能給松子幸福,出獄後便殘酷抛棄了她。他再度入獄,神父告訴他,愛一個你原本應當恨的人,隻有神的力量才能做到。他猛然意識到,這就是松子對他的愛。小時候偷錢,長大了偷錢,他的幾次混蛋行為都将松子置于絕境,而她始終愛他如慈母。阿龍頓悟神之愛的配樂,用的是他小時候聽松子唱的那首歌。得知松子死訊,他才明白,世間再也沒有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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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場景,佳人已逝去……

如果四十歲的松子還能獲得家人原諒,或許她不會自暴自棄。但臨終還念叨“姐姐,你回來了”的妹妹已逝,松子的心情,恐怕跟得知她死訊的阿龍一樣。她隻能每天坐在河邊思念家鄉。

晚年追偶像,是愛的能量夠大的女人對美好世界的最後一次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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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傾訴欲還那麼強,粉絲信寫這麼厚!

垃圾婆松子,笑起來還是那麼幸福,但粉絲之愛,是不可能有回報的。

松子為什麼始終相信愛情?有兩種人對愛情信仰堅定,一種人被他人無條件愛過,所謂眼見為實,另一種人,全心全意愛過他人。松子是後一種,她源源不斷産生愛,當然相信世間會有對等的愛,相信愛情是因為相信自己,即便一次次受挫,失望,最後自暴自棄,她也沒懷疑愛情本身,隻是不再對自己的命運抱有幻想,不想再受傷,在酒精和垃圾食品中麻痹自己付出愛和渴望愛的本能。

旁觀者要講,松子愛過的每個人甚至連她弟弟都是渣男。現實中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也正因為他們有缺陷,松子無條件的愛才可貴。這就是神對人的愛,“神就是愛”。

“松子的愛情,對我這種人來說,太耀眼了,太痛,我非常害怕。”從小都沒被人愛過的阿龍,如此評述松子和他的關系,也解釋了為什麼人總是閃躲愛。松子也閃躲妹妹對她不計前嫌的真摯親情,如果神就是愛,那妹妹就是松子的神,無條件呵護妹妹的,是她們的父親。你看,世間常常有一個人像包容一切的神那樣包容另一個人。

松子隻有接受妹妹,也就是接受愛,接受神,才能獲得救贖。已身患精神病的松子,終于懂得“生下來,真對不起”的内涵,并再次推開一個不計前嫌深愛她的人,即請她做發型設計師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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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在幻覺中為妹妹理了發,她才明白自己還有能力重新站起來。

可惜啊,松子的一生,敗在一個孩子身上,又死在一群孩子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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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電影直接描繪孩子作惡,即對人性惡徹底揭露,是探讨救贖的基礎。

松子死前也許是幸福的,她“看到”妹妹,還捏着摯友的名片死去。

她踏上去妹妹房間的階梯,等于踏上去天堂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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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人因為她而擁有過快樂,她怎麼不能去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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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等着她回家,神等着我們回天堂。

那麼活着的阿笙呢?他從松子姑姑和去烏茲别克斯坦做志願者的前女友身上明白,人的價值在于付出。他能深入每個人物的超強同理心,也讓人相信他會有美好未來。學會愛這個世界,運氣未必會好,但不會毫無價值地走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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