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的《燕無歇》音樂一起,王夢婷在客廳,着綴滿紅花的旗袍,腳踩白色高跟鞋,晃出在抖音火了的爵士舞。她身上流露出的戲曲韻味,難逃粉絲的眼睛。
這位1989年出生的北京平劇院梅蘭芳劇團女演員,最近在思考,是不是要把流行元素加進傳統戲裡,作為今年底的新編戲推出,以期出其不意跟年輕觀衆産生共鳴。兩年前,她創立自己的小留香社,去年複排傳統平劇《盤絲洞》,作為年度大戲面向觀衆。被稱作抖音神曲的《芒種》出現其中,很多年輕人特意趕來捧場,覺得有趣。
也有傳統戲迷接受不了,認為這是離經叛道。近些年,王夢婷接觸的人事多了,加上自己的學習積累,對藝術了解産生了一些變化。現在一想,《貴妃醉酒》在當年也是新編戲,帶着鳳冠下腰,幾百個人唱,有幾百個樣。
走出新的一步,難免有争議,但王夢婷覺得,平劇本身就是包羅萬象的。

抖音賬号@平劇演員王夢婷 已經成為她推廣平劇的陣地。視訊中的她,從日常的時尚女孩,秒變上滿平劇油彩的花旦。類似的視訊,在2017年5月,她剛開始試水抖音時,就一下獲得38萬點贊。她最欣慰的是,粉絲告訴她:因為你,我愛上了平劇。這也讓她身上多了一份擔子。
有次她跟圈子裡的人聊起,曾經平劇“麒派”創始人周信芳演出,上海暴雨,淹了座位,觀衆依然趕來,站在椅子上看。那種盛況,一直是“角兒”的藝術。或許,時代總有異曲同工之處。
<h1 class="pgc-h-arrow-right">老戲新唱</h1>
今年小留香社的年度大戲,是兩出傳統戲的複排。王夢婷選中了一出《大劈棺》,一出《紡棉花》,都曾在上世紀四十年代火過一時。近十幾年,也幾乎無人再度演繹,案頭資料寥寥。她看重作品的核心和觀賞性,判斷其中能有綜合藝術的展示空間。
王夢婷希望,新編的戲曲能被年輕人接受。她對劇目的選擇,基于市場效果,要兼具娛樂化和好看性,也得能展現出演員的專業唱腔、功法。
去年做《盤絲洞》的想法,是跟荀派平劇表演藝術家黃少華求教時,對方提出的建議。而後,王夢婷想到,原本的傳統演繹,到了唐僧說親的部分,也是演員的各番表演,在當時也具有很強的時代性,是以她一下想到加入抖音爆火歌曲《芒種》的歌舞。
其實,這個想法王夢婷由來已久,曾經也跟院團提議,但是實作不了。這也是她獨自創立小留香社的動力,為了成全這個執念。
老師荀派大師孫毓敏曾用三國語言唱《蘇三起解》,對王夢婷的想法一直很認可,還寫了詩鼓勵。她告訴王夢婷,你一定要折騰出去。
現在劇團裡,上百個演員都在等着上台的機會,這是一種傳統的成角兒方式。擁有自己的戲社後,王夢婷開始了新的市場化探索,一場劇目,需要人力不少,除了多位演員,現場的樂隊也得十幾人,還有背景的服化道的需要。
在行當人才都集中在劇院的情況下,王夢婷的私人戲社沒有固定的演員,每次排練和演出,都需要各方邀請。“如果平劇市場,沒有完全達到大衆娛樂的程度,賺錢是很難的。”新的土壤裡,她試圖找到破土而出的縫隙。
<h1 class="pgc-h-arrow-right">适新與堅持</h1>
王夢婷在不斷适應着,跟原先劇團裡完全不一樣的工作方式。兩年前,與麒麟社合作,跟郭德綱同台演出之後,她受到觸動,發現德雲社有很多可借鑒之處。“現在人壓力大,看戲要開心。”王夢婷意識到,過去的四大名旦,也是一種明星效應。
她一邊在抖音@平劇演員王夢婷 更新台前幕後的日常,一邊留心到,粉絲們更喜歡變裝、清唱和科普類的視訊。她綜合着趨勢來展示,有時候,也把自己的書法呈現到舞蹈和螢幕裡。
今年疫情期間,沒有演出,她的抖音更新也慢下來。主要的時間,用于向黃少華學習《玉堂春》。在一些戲曲派别裡,都有這出戲,但她所屬的荀派傳承較少。王夢婷想恢複這些傳統戲。
《玉堂春》裡幾乎都是韻白,觀衆難以聽懂。學習中,王夢婷看着黃少華最後将裡面的上口字都去掉了。做出這樣的改變,是很難的。
“要有自己的藝術觀,藝術沒有對不對的。”王夢婷認為。
她的幼年,外婆喜歡聽評劇,看她在部隊幼稚園裡跳舞出衆,覺得有藝術天賦,讓她早早去考遼甯省藝術學校。7歲時,家人考慮戲曲最為全面,最終讓王夢婷走上了這條路。
這是一條要咬牙去走的路。一進去,要學《梵王宮》的《挂畫》,要單腿在椅子背上蹦,下面就是水泥地,跳下去整個屋子裡都會有回響。小女孩一開始死活不敢做,老師直接把她趕出教室。做不好的時候,老師會用實心木棍抽腿,一道道血印子留在她的記憶裡。越是嚴苛,越受用,後來,這個技巧她練得格外紮實。
她也是以留下各種傷。一到陰天,關節疼,蹲起的時候,膝蓋受力會難受。跟腱、髌骨、胸椎,身上的毛病多到她也說不明白。因為嚴重的頸椎問題,有時候在台上“勒盔頭”,時間一長,就反胃,忍着到了表演結束,一下台就吐。
過去梨園裡的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她一直記得,有演員要做從三個椅子上翻下來的技巧,每次救護車就在台下等着。對方每次翻下來就會暈,但每次都依然這麼演。這是藝德。
在這個行當裡摸爬滾打,王夢婷幾乎沒有動搖過。去年,她在自己的戲社開了課程,來了約30個13-20多歲的年輕人,大部分是業餘愛好者。但因為疫情,辦了兩期就中斷了。來年,她希望繼續這樣的普及,以及編出更多新戲。
“也許,編十出戲,有一出就會在将來成為傳統。”這是她對這門古老藝術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