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米切爾·恩德幻想小說《毛毛》快讀（上）</h1>
一天，城郊圓形露天劇場的廢墟裡，憑空出現了一個流浪的小女孩。
她身材瘦小，衣衫褴褛，頭發像瀝青一樣黏在一起。
雖然她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可她卻說自己差不多102歲了。
她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善于傾聽。哪怕是口吃的人，看着她宛若寒星的眼睛，也會變得口齒伶俐。
正是這種能力，讓她發現了一個關乎人類命運的巨大秘密，這就是時間的秘密……
米切爾·恩德因為這部《毛毛》，成為德國最優秀的幻想文學作家。
這本書在日本等國家，已成為論述時間最基本的底本。
米切爾有一句名言：“忘記了自己内心世界的人，也就忘記了自身的存在價值。”
下面，我們就利用半杯咖啡的時間，随米切爾和他的毛毛，揭開我們每個人内心的秘密吧——
在一座城市南郊的塔松林子，掩藏着一片圓形露天劇場的廢墟，隻有附近的人才知道這裡。
一天，他們突然發現：廢墟裡出現了一個流浪的小女孩。
她瘦弱矮小，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着滿是更新檔的裙子，裹着一件破舊寬大的男士夾克，頭發像瀝青一樣黏在一起。
關心她的人們問她叫什麼，幾歲了，從哪裡來。
她隻說自己叫毛毛，差不多102歲了，自打能回憶的時候起就在這裡了。
毛毛貌不驚人，卻有一雙烏黑的眼珠，宛若寒星般閃亮。
善良的居民們，将她在廢墟栖身的小石屋，精心收拾了一番。
此後，“去找毛毛吧！”成了人們的口頭禅。這是為什麼呢？
毛毛雖然柔弱矮小，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傾聽。
世界上真正會傾聽的，隻有極少數人。像毛毛這樣傾聽的，簡直絕無僅有。
當看着她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時，即使是口吃的人，也會突然口齒伶俐起來。
被毛毛傾聽的人，會不知不覺發現内心真實的想法，自己的困惑便煙消雲散了。
孩子們都喜歡到廢墟裡玩。奇怪的是，隻要有毛毛在，簡單的遊戲也變得樂趣無窮。
毛毛有兩個最要好的朋友，他們的性格截然相反。
一個叫掃大街的貝波，他是個佝偻的小老頭，職業是清道夫。
當别人問他問題時，他不會馬上回答。原來他在思考，有時這一思考，就是整整兩個小時。當他再回答時，問話的人早就忘了自己問了什麼！
是以，在别人眼裡，貝波是個古怪的老人家。
毛毛的另一個朋友，是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
他有一雙像在做夢似的大眼睛，口齒伶俐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總是口若懸河，肚子裡裝着無窮無盡的故事，都是他編出來的。
他叫吉羅拉莫，大家習慣叫他導遊吉吉。
吉吉是個業餘導遊，如果偶爾有遊客來到這座廢墟，他就會戴上棒球帽，講他編出來的故事。他講得實在精彩，是以偶爾會得到幾個硬币。
他總夢見自己的未來，被榮耀的光輝所包裹。
此時，城市的上空開始籠罩陰影，灰紳士像鬼魂一樣遊蕩。
這些灰紳士，懂得以一種詭谲的方式掩人耳目，讓人們根本就注意不到，或者看見他們後轉眼就忘記了。
他們穿着蜘蛛網一樣的灰禮服，戴着硬邦邦的灰禮帽，拎着灰色公文包，嘴裡吸着細細的灰色雪茄，開着深灰色的豪華小轎車進出所有的街巷。
一天晚上，毛毛觀察到了這些灰色身影，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寒冷。而老貝波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吉吉卻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他隻知道自己已深深愛上這個邋遢的小丫頭了。從前，他的故事總是徒步行進，認識毛毛後，他的故事似乎長了翅膀，頭腦裡不斷冒出新奇的情節。
有一次來了一群遊客，吉吉的想象力完全刹不住閘，他居然講了一個十分荒誕的故事——
他告訴大家，這座圓形劇場的廢墟，是建造新地球的底座，許多遊客都信以為真。一位太太不解地問：“那麼新地球在哪裡呢？”
吉吉說：“我們現在的地球，就是新造的地球啊！”
那位太太吓得驚慌失措，大叫一聲逃走了……
其實，吉吉最喜歡單獨給毛毛講故事。那時，他講的故事是專門給他倆聽的，和他平時講的完全不一樣。
沉浸在喜悅幸福中的吉吉，自然不會注意到灰紳士的入侵。
為了攫取人們的時間，他們制定了隐秘的計劃，悄悄地在城市中定居。
這天，理發匠弗斯正在店門口發呆。
他想：“我的日子就是這樣，整天都是嘁嘁喳喳的剪子聲和滿手肥皂沫，還得和顧客東拉西扯。我到底得到了什麼？有朝一日我死了不就像從來沒有活過嗎？”
其實，弗斯先生喜歡和顧客閑聊，傾聽客人的想法，熱愛自己的工作。隻不過因為天氣陰郁，他才發出這種慨歎。
這時，一位灰紳士下車走進了店裡，嘴裡吸着灰色的雪茄。
弗斯突然感到異常寒冷，再看這位客人，腦袋連一根頭發也沒有。
灰紳士開口了：“我來自時間儲蓄銀行，是XYQ/384/B号客戶經理，您是我們的準客戶。”
看到弗斯困惑的眼神，客戶經理接着說：“你整天都是嘁嘁喳喳的剪子聲和滿手肥皂沫，還得和顧客東拉西扯。有朝一日，你死了就像從來沒有活過似的，對嗎？”
弗斯先生打了個寒噤，他居然知道他的想法。
灰紳士接着開導：“如果你有時間過真正的生活，你就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你現在需要的一切就是時間，而時間都是省出來的。”
灰紳士開始算賬：
1分鐘60秒，一天就有86400秒，一年有365天，每年就是31536000秒。
客戶經理接着問：“您今年多大了？”
“42歲。”弗斯先生咽了一口唾液，覺得有些慚愧。
客戶經理繼續算道：
你每晚睡8小時，每日三餐花兩小時，每天工作8小時。
你每天至少用1小時陪母親聊天，還要花費時間做家務。
你多餘地養着一隻小鹦鹉，每天花15分鐘照顧它。
你有一個小秘密：每周都去看望達莉亞小姐，雖然她殘廢了不能和你結婚。
還有看電影、練歌、聚會、看書……
每晚臨睡前，花15分鐘思考當天做過的事兒……
所有這一切，在你42年裡，共花費了：
1324512000秒！
灰紳士繼續計算着：
你活了42年，共有1324512000秒，再減去花費的這1324512000秒，你42年的時間結餘為：
0000000000秒！
看着這一大串零，弗斯先生心灰意冷！其實他并不知道，這是灰紳士們欺騙的花招之一。
正當弗斯先生懊悔時，客戶經理勸導他：
“節約時間，現在開始也不遲。時間儲蓄銀行，不僅為你保管節省下來的時間，而且還付利息。五年翻兩倍，十年翻四倍……就這樣翻翻翻，這可是個可觀的數目哦。”
弗斯先生忙問自己該怎麼做。灰紳士淺淺地笑了一下說：“你必須更快工作，摒棄一切多餘環節。”
灰紳士臨走前告訴他，時間儲蓄是完全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有他的承諾就夠了，承諾不可收回。
灰紳士離開後，弗斯忘了他曾經來過，把那個“承諾”當成了自己的決定。
以後，弗斯不再和顧客聊天，15分鐘理一個發；将母親送進一家養老院；處理掉了那隻鹦鹉；給達莉亞寫了封幹巴巴的信，說自己沒空去看她。
他不再聚會，不再看書，不再唱歌……
他變成了工作的機器，失去了所有的樂趣……
而随着灰紳士計劃的開展，城裡像弗斯先生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商場、公園、學校甚至幼稚園裡，到處可見這樣的智語：
時間就是金錢！
未來屬于節省時間的人！
大城市本身，也悄然改變了面貌：舊城區拆掉了，建起了新樓房。
為了提高效率，樓房建得千篇一律，就像雞蛋跟雞蛋似的。
人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貧乏，心也越來越冷漠。孩子們清楚地感到了這一點——父母陪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這天，吉吉在廢墟上教毛毛認字，他們和老貝波談起了最近的變化。
老貝波意味深長地說：“‘他’越來越逼近了，我早就發現了。”
他們同時發現，來廢墟玩的孩子越來越多了。毛毛問老貝波：“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貝波考慮了很久，回答說：“孩子們來這兒，不是因為我們，而是要找一個避難所。”
吉吉談起遇到了理發師弗斯的變化，他說：“現在周圍哪兒都能看到這樣的人，這會不會是一種瘋癫病呢？”
老貝波點點頭：“肯定有這麼一種傳染病。”
朋友的猜測，讓毛毛異常驚恐：“我必須幫助他們！”
接下來幾天，毛毛進城去拜訪她的老朋友，也發現他們有了不小的變化：曾經本分的泥瓦匠尼克拉，給一家大建築工地幹活，卻為提高效率，在泥漿裡摻沙子。
而酒館老闆尼諾，正打算将那些老人家趕出去，認為這樣才能招來有錢的顧客……
然而毛毛并不知道，她這樣做擾亂了灰紳士的計劃。
一個特别炎熱的中午，毛毛在廢墟的石頭上，撿到了一個漂亮的娃娃。
毛毛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禁不住摸了摸她。
她嘴巴一張一合，說起話來：“你好，我叫芘芘小姐，是個完美無瑕的娃娃。”
毛毛情不自禁地回答：“你好，我叫毛毛。”
娃娃接着說：“有了我，所有人都會嫉妒你的。”
毛毛抱起她，她又開口了：“我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毛毛忙從小石屋裡，掏出自己的寶貝：五彩缤紛的羽毛、帶花紋的石頭、漂亮的紐扣……
娃娃卻沉默不語。毛毛碰了碰她，她便又開口說道：“你好，我叫芘芘小姐，是個完美無瑕的娃娃。”
毛毛問她想要什麼，她卻機械地回答：“有了我，所有人都會嫉妒你的。”
接下來她又說：“我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娃娃總是重複着那幾句話，讓毛毛有了一種未曾有過的感覺，那就是——無聊。
一輛灰色小轎車已停在這裡多時，一個灰紳士嘴裡叼着雪茄下車了。
毛毛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感到有什麼在向她發出警告。
灰紳士說：“你好像根本不知道怎麼玩這個神奇的娃娃，我來告訴你吧。”
娃娃突然說話了：“我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你瞧，她都親口對你說了，”灰紳士說，“記住，她首先需要許多衣服。”
他一邊說，一邊從後備箱扯出一件件衣服：水貂皮大衣、真絲睡袍、網球運動衫、騎手服裝、連衣裙……
灰紳士淡淡一笑：“有了這些東西，你才能和他玩上一陣。可幾天後又會變得無聊，那你就得準備更多的東西。”
他繼續從後備箱扯出東西：蟒蛇皮小包、名牌小口紅、袖珍相機……毛毛如同癱瘓了一樣，坐在一大堆東西中間。
“總有一天，你的芘芘小姐又會感到無聊的，沒關系，她還有一個男朋友，他的男朋友還有朋友，她男朋友的朋友還有朋友……”
說着，他又扯出一個又一個娃娃，仿佛取之不盡似的。
毛毛卻一動不動，眼睛裡隻露出驚恐。
看到毛毛嚴肅的神情，灰紳士連忙說：“你以後就不再需要你那些朋友了。”
毛毛感覺自己正面臨一場戰争。最終，她搖了搖頭：“小朋友們不會喜歡這些。”
灰紳士有些急了，他幹脆坐下來，準備和毛毛談一談。
雖然毛毛很善于傾聽，可聽這人講話，比聽任何人講話都更吃力。
灰紳士滔滔不絕：“你的朋友從你的存在中，到底得到了什麼好處？你幫他們多掙錢了嗎？你支援他們節省時間了嗎？恰恰相反，你成了他們的絆腳石……”
灰紳士接着說：“我們要保護你的朋友們，讓他們有所作為。”
毛毛嘴唇哆嗦着問：“你說的‘我們’是誰？”
灰紳士說：“我們是時間儲蓄銀行的，我是BLM/553/C号客戶經理。”
就在那一刹那，毛毛猛然想起了貝波和吉吉關于節約時間和傳染病的話，她心中頓時産生一種可怕的預感。她拼盡全力，終于沖進了灰紳士隐藏的内心！
毛毛輕聲地問：“難道，沒有誰愛過你嗎？”
灰紳士身子一頓，仿佛突然萎縮了似的。
他凝視着毛毛，臉色越來越灰暗，一些話像從他心裡不由自主地湧出來似的：
“我們決不能讓人家認出來，這樣我們才能開展業務。我們要一分一秒地攫取人類的時間，我們需要的時間越來越多，因為我們的人越來越多……”
灰紳士捂住自己的嘴，他意識到自己洩露了機密。
看到毛毛那深邃的眼眸，他神色慌張地抓起公文包，跳上汽車一溜煙兒跑了。而那滿地的娃娃、衣服等，也一下子飛回汽車，無影無蹤。
好久好久，毛毛才暖和過來。她聽到了灰紳士真實的聲音，她一句話也沒有忘記。
下午，吉吉和老貝波來了，毛毛便将這件事告訴了兩位朋友。
吉吉聽完十分激動，他說：“我們要拯救整個城市！”
他建議大張旗鼓地揭露灰紳士的真面目。
老貝波卻怕這樣做會将毛毛置于危險境地，吉吉則認為老貝波的擔心是多餘的。
三個人最後決定，幾天後舉行一次大示威，舉着警醒世人的智語，走遍大街小巷，并請人們一起來到廢墟，為大家揭露這可怕的秘密。
星期天下午六點，示威遊行開始了。
毛毛、吉吉和老貝波，帶領着孩子們，高舉着智語牌和橫幅，浩浩蕩蕩地進城了。
智語上這樣寫着：
注意！有人在偷竊我們的時間！
時間的盜賊集團已經入侵了！
諸如此類。
然而，遊行過後，應邀出席的人卻一個也沒來。孩子們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最後，老貝波也起身離開。他今天突然被配置設定去卸垃圾。
吉吉也不得不走了，他找了份看庫房的新工作。
巨大的廢墟裡，隻剩下了毛毛一個人。
城郊外一個巨大的垃圾堆旁，老貝波正從卡車上卸垃圾。接近午夜，工作終于完成了。老貝波疲憊不堪，獨自留下那裡歇息，不知不覺睡着了。
突然，他被一陣冷風吹醒，發現了驚人的場面——
巨大的垃圾山上，擺着一張審判桌。
桌子後一個灰老大說：“把BL M/553/C号客戶經理帶上來！”
接着，一個灰紳士慢慢爬到了垃圾堆頂上。
原來，這個灰紳士就是在毛毛面前，不小心洩露機密的那個。
他把毛毛的名字和住址都供了出來，卻依然被灰老大嚴厲地判決了。
兩個灰老大奪下了他的灰雪茄和公文包。一離開雪茄，那個灰紳士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化為烏有……
此時，毛毛仍坐在空空蕩蕩的廢墟裡。突然有什麼碰了碰她的腳踝——是一隻烏龜！
這隻烏龜正揚着腦袋，一對機靈的黑眼睛閃着友善的光。
毛毛低下頭去，發現龜殼上出現了幾個閃光的字：“跟我走！”
她禁不住站起來，跟着烏龜一小步一小步地向那座大城市走去。
毛毛剛離開，無數灰色小汽車，便将這裡團團圍住，幾十個灰紳士在到處搜尋，卻一無所獲，隻好全體撤退。
與此同時，在烏龜的帶領下，毛毛正慢悠悠地穿過這座城市。
他們從不用避讓什麼人，也沒被什麼人撞着，就仿佛烏龜預先知道哪一瞬間沒有汽車開過，沒有行人走過似的。
老貝波急匆匆地蹬着自行車，向露天劇場奔來，卻沒有發現毛毛的身影。他傷心地低語着：“他們把我的小姑娘抓走了，我來遲了……”
老貝波趕到了倉庫大門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吉吉，毛毛出事了！
兩個人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唯一做的隻有等待。
這時，城裡的大街小巷都擠滿了灰紳士。他們得到總部下達的指令：全力投入到搜尋毛毛的行動中。
然而，烏龜卻帶着毛毛，不慌不忙地走着。往往他們前腳剛離開，灰紳士後腳就到了，仿佛烏龜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似的。
這時，終于有一個灰紳士，捕捉到了毛毛的行蹤，馬上向總部彙報：“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區，這個地區仿佛處于時間的邊緣。”
總部老大失聲驚叫：“趕快追！不惜一切代價！”
這時，毛毛跟随烏龜，來到了一條怪異的街區，這裡所有的房屋都白得耀眼。
幾個發現毛毛的灰紳士駕車向這裡沖來，卻一拐進白色街區就無法行進。
烏龜帶着毛毛，又拐進了一個街角，這裡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房屋像小巧玲珑的玻璃宮殿，上面長着貝殼、珊瑚和海藻，像是從海裡浮出來的。
毛毛擡頭看了一眼街道名牌：烏有巷。
毛毛覺得自己仿佛在逆風而行，舉步維艱。這時，烏龜的貝殼上出現了幾個字：向後倒着走。
毛毛聽話地轉過身，真的可以毫不費力地前進了！此時，她身上出現了怪誕的變化：倒着思考，倒着呼吸……
終于，他們來到了巷子盡頭的樓前，樓門上寫着：烏有樓。
大門自動向兩邊分開了，毛毛跟着烏龜走了進去……
烏龜到底要帶毛毛去哪裡，又會在那兒發現什麼秘密？毛毛能消滅灰紳士的詭計嗎？
（部分二次元圖檔來自動畫電影《時間大使：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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