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幸的源頭,總有一樁意外。在幸福的源頭,總有一樁巧合。”
這是哲學家、社會學家讓·波德裡亞在《冷記憶》一書中寫道。
意外可以是災難、亦可以是驚喜,但唯一确定的是,一旦它到來,必将以最快的速度與最大的影響力、穿行而過你現有生活全部,它不會留給你任何與它溝通的機會,而你能做的便隻有善後或重建工作,無論好與壞。
《西葫蘆的生活》是一個定格動畫電影,圍繞的就是這樣一群被不幸的意外挑中的孩子,他們沒有能力反抗、沒有機會選擇,如同他們對自己的出生無能為力一樣。他們收拾行囊,住進了一個叫做“收養所”的家,努力模仿一個家庭成員應有的模樣。
如同作家王小波所說,不幸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假如能夠選擇,我也不願生活在此時此地。而這個故事裡,這些本該活在家庭角色本身的孩子,卻都無奈走上了角色扮演的家庭生活。倘若可以,誰不想睡前,有聲晚安。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叫做伊卡的男孩,他喜歡别人叫他西葫蘆,隻因他的媽媽就是這樣叫他的。他失手害死了整天酗酒對他不管不顧的媽媽。他有一個風筝,風筝上畫的是穿着超人衣服的爸爸。隻可惜,無論是想象中的爸爸,還是現實裡的媽媽,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了。
收養所裡行為蠻橫的男孩西蒙,他的發型永遠不羁,他喜歡欺負别人,他偷走了西葫蘆的風筝,因而兩人扭打起來,也是以走近了彼此。“我們都一樣,沒有人愛我們。”當一個倔強的孩子袒露出自己的懦弱,特别讓人心酸。如果可以,沒有人會喜歡整天帶着厚重的盔甲,所有的粗暴,隻因為要強,而所有的逞強,隻因為沒人能保護自己。
正如收養所裡一個曾被父親侵犯的女孩愛麗絲,她總是把劉海遮住額頭,擋着一隻眼睛,蓋住半邊臉。沒有人一出生,就不喜歡太陽,就害怕會刺眼。隻是當不幸來臨,再不懂事的年紀,都會感受到變化,當生活光線一點點地撤離,誰都會開始退縮。
我們還沒開始長大呢,為何人生總是陰影?如果有天,我變得不友善了,那不是因為我本是如此,而是因為我隻能如此。
分享過彼此傷口的人,就像嗜血的野獸與流血的獵物,它們的相遇隻有一個結果,便是終會成為一體。而這群收養所的孩子亦是如此,他們對彼此,不再有所保留,哪怕是最緻命的脆弱與不安。而不知不覺中,他們便已成為了同一個人。
故事裡有一個片段,這群孩子來到一個滑雪場遊玩,當他們玩得興緻的時候,一對溫馨的母子讓他們全部都停了下來,盡管有個小孩呢喃道:“也許那個人,根本不是他媽媽”,可是沒有人能挪得開羨慕的眼神。在那一刻,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一個渴望着被疼愛的人。
電影《托斯卡納豔陽下》裡有一句台詞:“毋庸置疑,好的事情總會到來。而當它來晚時,也不失為一種驚喜。”
收養所新來了一個女孩卡蜜兒,她的父親殺死母親後選擇自殺,而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然而生活沒有把她逼成一個隻有抱怨而消極的人,她樂觀、她堅強、她獨立,西葫蘆喜歡她,正如本性裡還眷戀着陽光。
滑雪場那個晚上,西葫蘆送給了卡蜜兒一隻自己折疊的彩色船,他們敲開腳邊的冰塊,把紙船放在水面上。就像是他們的命運一般,哪怕世事再冰冷,終究能找到歸宿。而有時,它不在遠方,而就在身邊。
“我來看你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喜歡你。”這是警察雷曼對西葫蘆說的,他當初負責西葫蘆的案件,最後,他決定收養西葫蘆和卡蜜兒。
當西蒙得知這一消息時,他表現得沮喪與憤怒,他自己一個人躲了起來。可是當西葫蘆向他承諾說:“不然我們不去了,我們就留在這裡。”西蒙又一次和他打鬥起來,教訓他說:“你們一定要去,難得有人願意收養我們這樣的孩子。”
因為父母吸毒而被遺棄的西蒙,是這群人裡最早熟的,他對一切善意拒絕,隻是不想再有失望,他對一切弱小欺負,隻是希望他們學會反抗,他抗拒一切美好,隻是因為他從未擁有,隻好繼續假裝不在乎。
影片最後,收養所管理者蘿茜生了一個孩子,叫做安托萬,孩子們圍着她問道:
“你會讓他來收養所和我們一起住嗎?”
“我想,我不會的。”蘿茜回答道。
“除非你不要他了。”西蒙追問道。
“這是肯定不會發生的。”蘿茜堅定地說道。
“即使他哭個不停?”
“即使他尿床?”
“即使他成績很糟糕?”
“即使他在牆上胡亂圖畫?”
“即使他有一個長頸鹿的脖子?”
“即使他是個廢物?”
……
孩子們一個接着一個、不停地追問道。這一個個的假設,就如同他們對生活存留的一個個不安。
他們被生下來了,他們被遺棄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沒人和他們商量,但是最後的結果,卻總要他們來承受。所幸的是,他們還是長大了。時間留給他們唯一公平的事情,或許就是,他們會長大。
日本小說家太宰治在《人間失格》裡寫過一段話:如今的我,談不上幸福,也談不上不幸。一切都會過去的。在所謂“人世間”摸爬滾打至今,我唯一願意視為真理的,就隻有這一句話。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們将乘風而去。
一切都将會消失,
我們會随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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