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知名花旦張瑜在電影《知音》中扮演小鳳仙
引子:
八十年代有一部描寫民國初年,護國儒将蔡锷在風塵女子小鳳仙的掩護下,沖破袁世凱的監控,回滇興師讨袁的著名影片《知音》。
由當年的第一小生王心剛與第一花旦張瑜出演,一經上映立刻火爆大江南北,是中國八十年代标志性的國産電影之一。
然而,曆史上真實的蔡锷和小鳳仙,與電影所反映出來的才子佳人故事,卻有着巨大的反差:
左手的小鳳仙與蔡锷,甚至連一張合照都沒有拍過
一方面,火爆京城的年輕少帥、雲南都督蔡锷在衆多花魁之中選擇小鳳仙,并非是貪圖美色,其實是大有深意在。
再就是,當年就因蔡锷聲名在外的小鳳仙。由于将軍的英年早逝,竟然沒有得到将軍的一絲一毫的救助。之後的生活可以說非常坎坷,晚年嫁給了沈陽的一位鍋爐工,甚至後來潦倒到給梅蘭芳寫信求助的地步。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6">觀音寺街到陝西巷</h1>
前門大栅欄西邊有一條不長,但民國初年非常繁華的街道:觀音寺街。順着觀音寺街向西走不遠,就是當年小鳳仙所在的陝西巷雲吉班。兩條小巷距離隻有幾百米;前者,是吃喝玩樂一條街,曾經小鳳仙與蔡锷在此潇灑過人生;後者,則是八大胡同最知名的一條,52号是當年小鳳仙讨生活的雲吉班原址。
前門大栅欄西街(又名觀音寺街),擁有前門儲存最完整的民國式的建築群。幾十棟民國及建國初期的獨立歐式建築矗立在街道兩旁。恍惚之間,你似乎置身于歐洲某條風情街之上。
這是小鳳仙與蔡锷初次見面的地方,大栅欄西街的青雲閣
這條不足百米的街道,有座北京唯一儲存完整的轎子樓式建築:青雲閣。清末民初北京四大百貨商場之首(另3家:西單勸業場、王府井東安市場、菜市口首善第一樓),正門開在觀音寺街,後門則在北邊的楊梅竹斜街胡同。别看當年的青雲閣地方不大,卻提供了現代化商場的吃喝玩樂娛等全方位的服務。
這裡有讨袁名将蔡锷将軍初次邂逅小鳳仙的地方,青雲閣的普珍園餐廳。之後,兩人還多次在普珍園小酌。普珍園的名菜辣子鳳節倍受湖南人小鳳仙的喜愛,也演繹了一段名流千古的愛情故事。
1981年電影《知音》中蔡锷将軍,由知名小生王心剛扮演
現如今,青雲閣外在還保留着當年的風貌,隻是正門上紅色簇新的門牌号“觀音寺街33号”有些紮眼。二層青磚小樓的老牌匾,由晚清内閣中書、著名書法家何維樸于宣統元年題寫的,迄今已有100多年的曆史。
據說,将軍仙逝後小鳳仙因無法忘懷,又來到青雲閣找尋将軍的記憶,并在此遇到她的第一任丈夫。小鳳仙的第一個丈夫也是軍人,或許是舉手投足之間有神似蔡锷的地方。之後她便隐姓埋名,過起了與世無争的生活。直到1951年,梅蘭芳接到了一封來自沈陽的信。
香港版《蔡锷與小鳳仙》,周海媚扮演小鳳仙
觀音寺街的西頭,沿着鐵樹斜街走上30米,就是八大胡同之首:陝西巷。這是一條南北向的胡同。步行到那間裝潢精緻的二層上林仙館,就已經離當年小鳳仙所在的清吟小班:雲吉班就不遠了。
陝西巷52号的門楣并不惹眼,牆壁上挂着“雲吉班舊址”的招牌。“宏豐糧棧”的匾額,看得出此院落已經幾易其手。入得院子,殘舊的房檐裝飾依稀可見當年的影子,可惜院内已經被改建的一無是處。更不可能考證出哪一間是當年小鳳仙的閨房。
八大胡同之首陝西巷52号,小鳳仙所在的雲吉班舊址
2020年又一次再去,雲吉班舊址已經大門緊閉,據說現在已經臨時改作保安的宿舍。
看着“雲吉班舊址”的招牌,良久之後無語地走開……。
已改成保安宿舍的雲吉班舊址,依稀還能看出些當年知名妓院的風貌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2">蔡锷:醉翁之意不在酒</h1>
1912年2月15日,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但袁世凱一心想恢複帝位,以使權力能始終成為他袁家的“私産”。是以在圖謀複辟的過程中,袁世凱為了籠絡有兵權的蔡锷,13年10月将他調到北京,封其為“昭威将軍”,并讓自己的大公子袁克定拜蔡锷為師,排定日期為袁公子講解軍事科學,并對蔡锷面許陸軍總長要職。後又提拔他為全國經界局督辦。
經界局是直接聽命于民國大總統的商業機構,掌管全國土地調查、測丈和登記事宜的機構。看似提拔,實則将蔡锷遠離軍界。
陝西巷上,阿來客棧(原上林仙館)是當年八大胡同最著名的客棧
在這種形勢下,一腦門子官司的蔡锷與小鳳仙演出這則大戲,實則有兩層意思:
1、蔡锷将軍很有“狎妓”以麻痹袁世凱的意味;本身,民國初年政府大員納妾嫖妓就是尋常之事;處在煩惱之中的飲食男女借此消愁也在所難免。何況,蔡锷當時32歲,小鳳仙15歲。當年的小鳳仙是個脾氣古怪、自視清高,經常氣走客人的二流妓女。而扮成普通商人流連于八大胡同的蔡锷,獨占花魁顯然不是他的志向。
其次,小鳳仙的相貌并非人中龍鳳,反倒是相當的一般。《民初史略》上說,小鳳仙“相貌乏過中姿,性情甚是孤傲”,且“上颚左右二牙外露,開口頗損美觀”,可見小鳳仙從外貌上,并不具備成為名妓的本錢;
之是以能與賽金花、“花國大總統”陸金寶、上海灘頭牌王蓮英等排進“民國四大名妓”之列,更多靠的就是她的一腔俠義;
陝西巷儲存着當年最著名的旅館:上林仙館的内部陳設
另一個層面:性情甚是孤傲的小鳳仙卻是個絕頂聰明之人,蔡東藩在《民國通俗演義》中是這樣描述的:尤生成一雙慧眼,能辨識狎客才華。
也就是因為小鳳仙的聰明,以及她深明大義,才為兩人聯手演就一出彌天大戲,奠定了必要的智力基礎。
當年,與蔡锷一起赴京的大太太劉俠貞
2、當年蔡锷一大家子都在北京,自己逃脫之前先要将家人送出京城。因而,蔡锷與小鳳仙一同做戲,以流連花叢的姿态,一方面沉溺美色來麻痹袁世凱的耳目,另一方面滿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逼”走家人;隻有老母妻妾子女等家人都安全離京,蔡锷才有自己脫逃的可能性。
蔡锷出身普通,生于一個湖南邵陽的小商販家庭。因被大财主劉輝閣的賞識,接到自己的私塾念書,并将自己的大蔡锷7歲的女兒許配給他。蔡锷從日本學成歸國之後,劉輝閣的女兒嫌蔡锷家窮,最後侄女劉新英替堂姐出嫁。後改名為劉俠貞。
蔡锷出任雲南都督之後,在昆明邂逅一小他12歲的士紳女子潘慧英,萌生愛意嫁給蔡锷為其二夫人。蔡锷赴京就職,潘慧英帶着身孕與蔡锷前往,在北京生下了蔡锷的長子,又懷上了二兒子。
蔡锷就任雲南都督時,邂逅并娶到的士紳女子潘慧英,當時也在北京
蔡锷的姨太潘蕙英曾透露過這樣一個細節:有一次蔡锷陪家眷去看戲,曾指着隔壁包廂裡一個年輕的女子說:她就是小鳳仙,話語之間毫無遮攔。
由此,蔡锷與小鳳仙共同演出一出大戲,先是制造家庭沖突,鬧得蔡家後院起火,最終蔡家一應女眷負氣而走。
俠妓小鳳仙挺身“做戲”激走蔡锷一大家子人,此角色絕非一般風塵女子可以扮演 !
這是蔡锷攜兩位太太及孩子,在北京是拍攝的全家福
其二:兩人合謀制造假象:先是家裡鬧得雞飛狗跳,麻痹袁世凱。又利用出遊之便,掩護蔡锷跳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車;之後繞道日本、越南,最終回到了昆明。
傳說,蔡锷在離别之前留給小鳳仙類似的話:但願他日能夠偕老林泉,以償夙願!
這句話,也許是說者無意,但卻讓聽者一輩子沒能走出來。
蔡锷将軍戎裝像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45">各有各的不幸</h1>
小鳳仙原名朱筱鳳,後改名為張鳳雲、張洗非(嫁個男人,換一個名字),滿族旗人,祖籍河南。1899年出生于杭州,父親曾是滿清八旗武官。她是娘姨生的,随着親生父親的去世,母女倆不得不離開家單過。
不久,母親也郁郁而終,小鳳仙被托付給原來朱家的一位張姓奶媽。戰亂時期,張大媽把小鳳仙被典給了一位胡姓的藝人學戲。“小鳳仙”這個名字便是這位胡姓藝人給取的。小鳳仙算不上好看,但好在天資聰穎、聲音婉轉,倒是學了不少的曲子。13歲時,便成為南京秦淮河畔紅極一時的歌妓。
少年時期的小鳳仙
後來,小鳳仙跟着這位胡姓藝人來到了北京,被賣到了陝西巷的雲吉班。結識蔡锷之後,她被贖了身,但還是靠着雲吉班過活。
蔡锷脫身之後,小鳳仙驟然聲名大噪;媒體與小道消息頻傳:陝西巷裡面有“蔡都督的女人”。于是抱着各種幻想的男人,幾乎踏平了雲吉班的門檻。
可是雲吉班,早已見不到小鳳仙。
右邊那個坐着的,是在雲吉班時期的小鳳仙
一年不到,便傳出蔡锷在日本病逝的消息,日夜相盼的小鳳仙的天塌了。中央公園公祭蔡锷将軍的時候,有人看到小鳳仙身披黑紗坐白車前來祭奠。并留下兩幅挽聯:
不幸周郎竟短命,九萬裡南天鵬翼,直上扶搖,哪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早知李靖是英雄,十八載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顔色亦千秋。
從三十年代起,作為民國俠妓的代表,小鳳仙的形象被搬上銀幕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57">家人不識小鳳仙</h1>
為了給蔡锷将軍守身,八大胡同再也不見了小鳳仙的身影,小鳳仙也是以斷了經濟來源。
據說,蔡锷将軍曾兩次托手下、朋友給小鳳仙寄錢,可惜在半路都被人截胡。甚至小鳳仙寫給蔡锷的求助信,也被中間人燒毀。
在希望徹底破碎的情況下,小鳳仙1917年之後離開北京。輾轉來到沈陽,嫁給了當時一位東北軍一個姓梁的旅長(改名張鳳雲)。兩人一起生活了多年,卻沒有生下子女。後來這位旅長戰死沙場,小鳳仙的生活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香港影星周海媚扮演的小鳳仙
1949年在新中國成立前夕,小鳳仙嫁給了一名大她五歲的鍋爐工李振海。并成為了4個孩子的後媽。
當時的小鳳仙也年近50了,世間的盛衰榮辱早已看破。她一直隐瞞自己的身世,從此過上了平淡的生活。
唯一沒有放下的是她唱戲的愛好,經常獨自在家後院吊吊嗓子。由于她很少做家務,是以繼女李桂蘭稱之為“懶後媽”。
值得一提的是:梅蘭芳先生與小鳳仙的一段淵源;1917年初,一次宴請上,小鳳仙作為名妓出席,梅蘭芳主動敬小鳳仙的酒,兩人是以結識。
梅蘭芳,是後來唯一見過小鳳仙的朋友
1951年,梅蘭芳率團到沈陽為抗美援朝義演的時候收到一封信。這是小鳳仙唯一一次寫給以前朋友的信。信的内容是:四十年前,寫信的人受人之邀,曾與梅蘭芳在福興居同桌吃過一頓飯。信的結尾寫到“現已多年不見,甚為懷念。。。。。。如不棄時,賜唔一談,是為至盼。
繼女李桂蘭,稱繼母張洗非(小鳳仙的化名)為“懶後媽”
梅蘭芳見到小鳳仙之後,為她如今的境遇後大為感歎。席間說起蔡锷,小鳳仙泣不成聲道:“松坡乃天下偉丈夫,他不負天下人,但他,他負了我!”
并流着淚着對梅蘭芳解釋道:“我做夢都沒想到,他(蔡锷)到雲南直至‘歸天’都沒有給我隻言片語。對我而言。松坡真是個薄幸人……”
梅蘭芳除給了小鳳仙一筆錢之外,還托人為小鳳仙在省幼稚園裡找了一份保育員的工作,小鳳仙欣然接受了并一直在這個職位上幹了2年。
angelababy扮演的小鳳仙
1954年,55歲的小鳳仙因突發性腦溢血,栽倒在自家平房旁的公共廁所裡,搶救無效死亡。
直到1998年,和張洗非共同生活數十年的四個孩子才知道,繼母“張洗非”原來就是名妓小鳳仙。
小鳳仙死後,孤寂的葬于在沈陽皇姑區塔灣山林。
陪她一起埋入棺材的,僅僅是蔡锷将軍的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