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憲宗元和六年,白居易和兩位朋友逛仙遊寺,此地在楊玉環去世的馬嵬驿附近,他們緬懷起50年前的這件大事,談及民間傳說雖多,卻無傳世巨作能盡述其事。
于是,白居易嘗試寫了一篇《長恨歌》。
沒想到這首叙事詩如此脍炙人口,綿延傳唱千古。其中金句頻出,以唐玄宗李隆基好色求女開篇,與楊貴妃共享“繁華極樂”,以至于“重色誤國,樂極生悲”,遭遇安史之亂,倉皇出逃經過馬嵬驿,楊貴妃被禁軍逼死。故事本該戛然而止,白居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李隆基孤獨追思楊玉環愁腸百結,委托道士之魂飛去仙界尋訪楊玉環,天上人間各表情意,映證了他們的愛情天長地久。
近代,有許多一流的畫家參與《長恨歌》題材“擂台賽”,其中不少還獲得了國家級的大獎。我搜集了一些給大家欣賞:
1.戴敦邦新繪長恨歌(1990年第四屆連環畫大賽二等獎)
戴敦邦,鎮江丹陽人,著名的連環畫大師。1981年,國内創作環境發生變化,他已在上海交大教書,眼力也大不如從前,于是他決定将《長恨歌》作為他告别連壇的紀念之作。
他竭盡幾十年技藝,工巧并舉,全力以赴,前後經曆四年,完成41幅圖畫。不論是第一次看到的,還是回顧欣賞的朋友,都隻有贊歎的份。畢竟戴老将自己巅峰的功力都賦予了它,41幅,幅幅都是大手筆。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圖中唐玄宗有所思、有所求,對三千佳麗挺不滿意)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背對讀者,合“深閨”“未識”之意)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楊玉環比身旁牡丹花更嬌豔)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在我看來,戴老筆下的楊玉環,豐腴、端莊、妩媚、慵懶兼備。如果說其他畫家得其形體,而戴老獨得其神韻也。用色有冷豔之感,七彩錦簇并蘊清涼之氣。)
雲鬓花顔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構圖創意新穎,容易引起你我無限的聯想。)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倆人膩在一起,夜夜不分離)
骊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看官注意,這個醜陋的大胖子應該是在跳胡旋舞的安祿山)
漁陽鼙(pi二聲)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樂極生悲的轉折點到來,安祿山造反了!兩人恩愛生活被打破了!)
九重城阙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叛軍攻入長安,大夥兒逃往成都)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娥眉馬前死。
花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楊玉環被禁軍官兵逼死,她即使是死,也如落花般凄美)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
(玄宗寂寞無助,對玉環思念至極,後來找到一個道士,讓他施展法力傳情書給天上的玉環)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裡夢魂驚。
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天上的玉環也想念玄宗,她委托道士把自己的傳情信物帶下界,以示不忘情)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居易此詩奇趣而直白,道盡千古第一的帝王家愛情,連山野村婦都能背上幾句,真不愧為詩魔。而戴敦邦也不遑多讓,将詩情解析成畫意,更有一種交相輝映的美學享受。
2.孟慶江《長恨歌五十七圖》(1986年第三屆連環畫大賽三等獎)
孟慶江,學院派高手,喜歡連環畫的朋友應該都認識他,他的繪畫非常工整,造型耐看,很少有失手的時候,名作也頗多,1984年,他也繪制了57張長恨歌彩圖。
(楊玉環的腰有點粗了,不如戴老版曲線優美)
整體以鵝黃色作為主色調,突出一個“暖”字
3.于水、吳聲《長恨歌詩意圖》(1986年第三屆連環畫大賽三等獎)
他們合作的長恨歌,有獨特的孤寂幽靜的氛圍,用色古樸昏暗,線條流暢,纏繞着古意與仙氣。但人物造型過于師古,對人物刻畫力度也不如環境,難以符合現代人審美。
4.李毅士《長恨歌畫意》
民國畫家李毅士的長恨歌,在上世紀20年代耗時五年繪成,也有一些影響力。風格更像是黑白相片,線條嚴謹,有立體光影效果,符合西方繪畫的明暗關系。可惜宮殿、軍馬等不像唐朝事物,似乎是明朝的。
5.華其敏《長恨歌組圖12幅》
1986年,中央美院畫家華其敏也畫過12幅長恨歌,印成了挂曆,發行量很小。據說華其敏得其父華三川真傳,又廣益多師。是否真的如此呢?看看便知
在我看來,他的藍色過于刺眼,線條似乎有其父華三川的影子,但在色彩和諧搭配的把握上遠不如華三川。華三川起碼也是畫過楊貴妃的,見下圖,這一對比,高下立見。
華三川《貴妃醉酒》
6.王仲清、吳性清合作的組畫《長恨歌》
王仲清是張大千的徒弟,他與夫人吳性清合作的長恨歌,知名度不高。後來為了這期完整性我特意買了本畫集,拍了高清圖檔。
明信片版本,比畫冊内容更豐富
7.葉毓中的長恨歌圖卷
老葉是四川畫家,他畫過長卷版本,但似乎沒有出版物,隻有明信片,将明信片拼起來就是完整的圖了。他那些筆直僵硬的線條,構成了80年代晚期常見的一種類似跑馬風格,好壞見仁見智吧。
8.其他諸如楊永青、李世南和劉旦宅這幾位大師用白描畫法畫過《長恨歌》,而類似題材《長生殿》更是白描畫家的廣闊天地了,受限于篇幅,本期不再一一羅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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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的《長恨歌》曆經千年,引發了大家對盛唐無盡的想象,竟有10位以上的畫家就此專題同台競技,欣賞每一部都是一次心靈的解放,視覺的盛宴,文化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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