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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梅酒與楊梅幹

楊梅是最具江南風情的水果,又名龍睛、朱紅,一看名字,就是玲珑的果子。

  初夏時節,江南進入梅雨季,陰沉多雨的天氣會持續半個多月。時值江南梅子成熟,故稱“梅雨”或“黃梅雨”。

楊梅酒與楊梅幹

  芒種時,樹上的楊梅已是一臉羞色。到了夏至,楊梅已紅得發紫,它與梅雨一樣,是這個季節的标配。在江南,通常以入梅表示梅雨季節來臨,以出梅表示梅雨季節的消失。

  家鄉是一座甜蜜的城市,夏至有漫山遍野的楊梅,霜降到處是金黃的文旦和橘子,一大片一大片,簡直就是在大地上布陣。楊梅的玲珑,一向為衆人所愛,“夜深一口紅霞嚼,涼沁華池香唾。誰饷我?況消渴,年來最憶吾家果。”在詩人的眼裡,楊梅豔如紅霞,最堪回憶。連李白都忍不住贊歎——“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雪”。李漁在《楊梅賦》裡說得更是直截了當:“南方珍果,首及楊梅。”在南方的水果中,李漁把楊梅放在第一位。

  楊梅仲春開花,初夏果熟,六月初上市,七月中旬落市,鄉間有俚語:“夏至楊梅滿山紅,小暑楊梅要出蟲”。從芒種時的楊梅初熟,到夏至時的楊梅紅紫,再到小暑的告别芳華,楊梅的青春隻有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裡,楊梅是當仁不讓的主角,一隻隻竹籃裡,盛滿瑪瑙般的紅果子,上面蓋着幾片新鮮的楊梅葉或者蕨葉,有清新之感,宜入畫入詩。江南人家喜愛楊梅,常以楊梅喻人喻事,“吃了生楊梅——酸溜溜”“鼻孔裡刮出來的楊梅花——心裡有數(樹)”,至于各方面出挑的人尖兒,那是“頂頭楊梅”,人見人愛。

  楊梅纖弱嬌貴,頭日采收,二日色變,三日味變。荔枝可以一騎千裡送楊貴妃,而楊梅,從江南到北國,哪怕日夜兼程,貴妃娘娘怕也是沒有口福享受的,因為楊梅這種尤物,經不起車馬勞頓,千裡颠簸。現在,有了楊梅冷藏的技術,就算在千裡萬裡之外,也能吃到。

  每到夏天,左鄰右舍都會浸楊梅酒,這仿佛成了度夏的标配。開胃、消暑、解毒、止瀉,都可以指望楊梅酒。

  玻璃瓶裡倒上高粱酒,浸下楊梅,不消數日,就可以喝到楊梅酒。泡了楊梅的酒,在江南,叫楊梅燒,那是江南人家消暑的佳釀。楊梅酒性子淩厲,宜轟飲鬥勇,不似青梅酒那般溫良,青梅酒微甜如果子露,宜淺笑小酌。

  在古代,楊梅酒有一個風雅的名字,叫梅香酎,“林邑山楊梅其大如杯碗,青時極酸,既紅,甜如崖蜜。楊梅酒在晉代已名重一時,“非貴人重客不得飲之”,看來是相當珍貴的好酒,不是貴客臨門,輕易是不拿出來的。說起來,舊時的王公貴族不及現在平民百姓的口福。夏日裡,家鄉的楊梅酒常與魚蝦蟹等海鮮搭配着吃。

  在蘇浙,楊梅的品種有八十多種,其中的翹楚有東魁、火炭、烏炭、荸荠種等,以顔色來分,大緻是紅、白、紫三種,紅勝于白,紫勝于紅,而東魁就出自黃岩。東魁固然好吃,我最愛的還是仙居荸荠種的楊梅,紅得發紫,色如荸荠,肉質厚實,看上去飽滿多汁,咬一口,有爆漿的感覺,甜到洶湧。

  對于不會喝酒的人來說,楊梅幹是很好的消閑果,采摘後在陽光下曬幹就行,加冰糖、食鹽熬制後曬幹亦可。楊梅幹不如鮮楊梅多汁,但酸酸甜甜,十分開胃。楊梅幹果核咬開後,果仁如杏仁,亦可口。

  小時候吃了中藥,大人總是拿幾塊楊梅幹哄我,中藥苦口,一顆楊梅幹,立刻消了滿嘴的苦味。看電影時,我最愛帶的零食也是楊梅幹,電影看到緊張處,一塊楊梅幹含在嘴裡忘了嚼,滿口的津液。

  女友送了我兩罐楊梅幹,是她們自家種的楊梅曬幹的,說起來,她們家的楊梅嬌生慣養,如千金小姐一般,夏天裡怕蟲咬,要住到蚊帳裡。楊梅樹挂蚊帳,在家鄉很常見,北方人見了,可能要笑掉大牙,以為我們南方人在施什麼法術。

  在家鄉,楊梅挂蚊帳,用正經話來說,叫羅幔楊梅栽培技術。這樣的楊梅和楊梅幹,吃了自然讓人放心。(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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