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人傳》~第227篇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程嘉燧白衣一生,飄然物外,一生為生活困頓,卻矢志不渝!</h1>
文/盧家輝
程嘉燧(1565~1643)明代書畫家、詩人。字孟陽,号松圓、偈庵,又号松圓老人、松圓道人、偈庵居士、偈庵老人、偈庵道人。晚年皈依佛教,釋名海能。南直隸徽州府休甯縣(今安徽休甯)人。

程嘉燧,雖号為“嘉定四先生”,其實,他是南直隸徽州府休甯縣(今安徽休甯)人。他的祖父程溶、父親程衍壽均以經商為業,程衍壽在青年時代投奔在嘉定南翔的姑父李汝節,後定居于嘉定,并娶了嘉定妻子張氏,“賈于嘉定垂三十年”(明王世貞《新安程君墓志銘》)。安徽商人長于走南闖北,被人稱為徽商。程嘉燧就是徽商的子弟,程嘉燧的身上也有着嘉定的基因。他在《入殿左僧舍下遵曲徑仰見崖端高軒絕可舒矚》一詩中說:
僧房高下居,閉門秋色閑。
陽樹挺幽徑,陰崖仰層關。
周垣若澗底,疏翠當窗間。
窗中如有人,聞聲杳難攀。
遙知縱目處,樹杪見前灣。
白日山後沒,好月湖中還。
念此來何時,使我舒心顔。
程嘉燧岀生在嘉定,童年時代在故鄉長翰山度過。徽商模式,妻兒守在家鄉,丈夫行商在外,根不能斷。程嘉燧9歲時,他的母親張氏病逝,程嘉燧才又回到嘉定父親的身邊。14歲時,父親送他拜賦閑在家的禮部尚書徐學谟為師,學習經業,與唐時升、金兆登等同學。程嘉燧19歲時,娶嘉定女子闵氏為妻。萬曆十二年(1584),他20歲時,參加縣試,名落孫山,從此絕意舉業。
程嘉燧因為“少年輕萬事”,不事生産經營而緻家貧,居無定所,常常困于鬥儲之憂,他雖然“欲于旦夕間為兒曹營小窠穴,以養子孫、字丘攏”,但是,終年碌碌無為,忙活一年,等到歸來時,已經是空空的行囊,“歸棠已罄”。程嘉燧一生數易其居,一直寄人籬下。
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曾“徙居龔氏舍旁”;天啟五年(1625年)二月,“由新安至嘉定,居香浮閣”;好友徐兆稷因為程嘉燧“無一廛之居,欲葺其北園居之”。他在《送李長蘅北上二首》中說:
送子複行役,前期登北固。
焦嶺宜終宵,江光洗月露。
挹彼萬裡流,話此兩歧路。
郡郭未可越,圓景已盈度。
虎山亦清絕,心賞諧遠慕。
離從自少歡,陳迹況多故。
昔遊矜紅顔,雙領俄被素。
悠悠百年間,徒為俗所誤。
二
援毫心常慵,臨訣意彌永。
吾所欲贈子,不語各自領。
間茲南北居,誰能不怲怲。
誇人毗榮名,達士勸深省。
鑿方吾自量,輹壯子當騁。
康路方多虞,窘步亦思整。
與子尚有心,胡能置形影。
萬曆四十年(1612年)二月,程嘉燧與常熟瞿式耜同舟從武昌回嘉定,仍然借居在城南墊巾樓。他既無功名,也無職業,更沒有正當的收入,是典型的“三無人員”,他在嘉定,有時住在孔廟東鄰的墊巾樓,這裡原為舉人汪明際的宅第;有時住在北城的唐氏園,這裡是名士唐時升的宅第。朋友們知道他的落拓不易,都對他照顧有加。
他遊曆他鄉,回嘉定基本都住在墊巾樓。他萬曆四十年秋,至崇祯五年春,二十年間,都寄居城南墊巾樓。萬曆四十二年(1614),程嘉燧坐館于揚州方季康家,館于揚州時,他的家在嘉定的居所還是墊巾樓。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安徽人方有度在上黨為官,招程嘉縫前往幫閑,前後曆七年。他遠赴上黨時,随侍的隻有三子士迪。他身在異鄉,作《夢後懷墊巾樓》一詩:
移居無複墊巾樓,歸夢依然在上頭。
元與江湖豪士卧,似聞風雪故人投。
窗間塔影池邊小,寺外村光雨後妝。
仿佛昔時同舍客,月明闌檻并船遊。
萬曆四十五年(1617),程嘉燧與錢謙益結識,程嘉燧長錢謙益17歲,兩人成為忘年交,情同手足,建立了一生的友誼。他們的相知,得力于程嘉燧的表弟李流芳。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錢謙益參加全國大比,他被推薦參加禮部會試,同行的還有程嘉燧的表弟李流芳。李流芳向錢謙益談及了程嘉燧:“吾兩人才力識趣不同,其好友朋而嗜讀書則一也,他日世事粗了,築室山中,衣食并給,文史互眝,招延通人高士,如孟陽輩流,仿佛淵明、南村之詩,相與詠歌皇虞,讀書終老,是不可以樂而忘死乎?”錢謙益答道:“善哉!信若子之言,予願為都養,給掃除之役,請以斯言為息壤矣。”可見,錢謙益與程嘉燧,人未見,交先定。共同的理想與志趣,為他們日後的友誼奠定了基礎。程嘉燧在《懷拂水故居(聞等慈師已化去)》詩中說:
曾同學士碧山居,疏栝深房響石渠。
邀客種蓮通載酒,尋僧看竹度籃輿。
支公好事時調鶴,長者前生是救魚。
筆冢草荒門限冷,箧中空拏永和書。
錢謙益為程嘉燧築“耦耕堂”,以為程嘉燧之别業,錢謙益在《耦耕堂詩序》中說:“總而名之曰“耦耕”者,孟陽之志也。餘與孟陽相依于耦耕堂者,前後十有馀載。孟陽歸新安,餘遂彳亍裡居,羽書旁午,師命促數,歲時展省一再,至山中視所謂耦耕堂者,已邈然如傳舍矣。”
錢謙益與柳如是的姻緣,也正是拜程嘉燧牽的線。程嘉燧認識柳如是在前,并對柳如是展開了狂熱的追求,但是,柳如是看不上窮酸文人的程嘉燧,覺得可友不可妻。柳如是也曾兩次去嘉定看望程嘉燧,也曾留宿墊巾樓。柳如是與李待問、宋征輿、陳子龍等都發展過一段戀情,其中與陳子龍的一段,情切意笃,長居在松江南樓。可惜南樓逍遙唱和的美景不長,陳子龍元配張氏帶人鬧上南樓。柳如是不甘受辱,悲切而去。程嘉燧與錢謙益的友誼,加上和柳如是的過去的曾經的暧昧,是以與他們夫婦友誼非常深厚,居常熟錢謙益的耦耕堂、拂水山莊前後十多年。他在《送李茂修還山省母》一詩中說
男兒遠圖幾年志未得,引領彎弧向屬國。
秋風辭家今始歸,顔狀慘淡氣抑塞。
憶昨薦士尚書郎,知爾善射聞四方。
中丞側耳識名字,轅門長揖生輝光。
西秦猛士産靈夏,長弓大刀仍善馬。
令與較射叢萬人,齊聲共呼出君下。
來趨幕府何逡巡,報國無階自緻身。
裡中輕薄休相笑,陶母廚間正苦辛。
崇祯五年(1632)春,程嘉燧的兩個兒子移居西城,程嘉燧也來虞山,居于錢謙益之耦耕堂,結束了多年僦居墊巾樓的飄泊生活。程嘉燧一生,因貧困數易其居。程嘉燧最快樂的時光,是住在常熟錢謙益的耦耕堂的時光,不為生計、不為住所,天天詩酒唱和,寫字畫畫。後來又來了柳如是,更是開心的不亦樂乎,住在耦耕堂的十餘年,可以說是他人生最快意的事了。崇祯末年,程嘉燧傳回故鄉,研制古燒松搗煤之法後,至崇祯十六年十二月逝世。他有《辛巳三月廿四日未至桐廬廿裡老錢在官舫揚帆》詩道:
千裡論文慚裹糧,二僮一馬出相望。
未緣竟日留佳客,猶帶春星問草堂。
鳥雀荒庭無灑掃,龍蛇素壁有篇章。
吾廬不厭秋風破,屋漏新痕已滿行。
程嘉燧書畫詩文全能,具有多方面的藝術造詣,他對制墨、篆刻等藝術領域頗感興趣。他精于詩文,詩更是名重一時,程嘉燧存詩近1200首,他的詩歌大事小事、悲事樂事、家事國事,事事入詩,其詩風流典雅,娟秀少塵,尤長于七律,為晚明一大家。
他的書法如畫,幹淨、文氣,如書生行于大荒,涼風習習,氣清人爽。于晚明諸家,另出一格。身處窮酸而無窮酸之氣,可貴之處,在于書香陣陣,溢于筆端。
作為晚明較有名氣的文人畫家程嘉燧,他不僅善詩歌、繪畫,而且在書法、音樂方面的才藝也較為突出,在晚明畫壇他被尊為“一代宗匠”。程嘉燧一生以山水畫名重于世,他主要承襲了元代文人畫的傳統,師承黃公望、倪雲林,特别是倪雲林的繪畫風格對他的影響最深。縱觀他的山水畫作品,雖然退卻不掉古人的影響,但在摹古的同時又能存于自我,他的山水畫作品既真實的再現了自然真趣,又傾注了真實的主觀感受,借自然之景抒發文人情愫,逐漸形成了以“簡淡”為宗的繪畫風格,表現出了他精湛純熟的畫藝。
盧秀輝有《歌程嘉燧》一詩,贊曰:
弱書生,
不丈夫。
徽州走江南,
九歲失恃苦。
從此如舟孤,
誰人曾為清晝枯?
功名經年風雨閑,
棄卻舉業擲不虞。
君知文章如山粗,
憔悴歸來悲不娛。
塞垣秋草輕萬事,
春歸無尋舊氍毹。
豆燈對殘壺,
煙焦得敗酥。
家貧左右寸土趨,
恨不寄身為蒼奴。
鬥儲之憂日夕兜,
苦恨芳菲欲窠廬。
清歌穿雲世所無,
歸棠已罄苦鳳雛。
如是曾訪墊巾樓,
牧齋新愛使君助。
十年望紫襦,
羞作文生仆。
事事能入詩,
娟秀少塵輸。
梅花叢裡不宜居,
朱絲弦斷知音殊。
偶得翰墨染,
畫成不入壺。
書罷如畫處,
文氣伴酒沽。
鐵筆仔細看,
已忘是酒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