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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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走上絕路的記憶被消除，
那麼人，還會在心瘾的作祟下
重蹈覆轍嗎？
人不能一概而論，
這個問題或許沒有答案，
但還是要提醒諸位看官——
有些成瘾的惡習，
請這輩子都不要去接觸…
#01
“你看起來很熱。”楊間遞過去幾張紙巾。
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叫秦小光，剛才突然出現在楊間的診所，自稱是來看病的。
臉上皮膚通紅，一直在不停地流汗，手中握着一大包快融化的冰塊。
秦小光擦了擦臉上的汗：“我生病了，皮膚就像放在火上烤一樣熱，我感覺自己快要燙死了。”
“我去了很多醫院，他們都治不好我，我聽說你專門治療一些怪病。”秦小光盯着楊間，十分期待，“你能治好我嗎？”
楊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秦小光的目光瞬間黯淡下去，卻聽楊間繼續說道：“任何醫生都不會說自己百分之百能治好一個病人，更何況你的症狀很奇怪，我必須找到病因，才能想辦法治好你。”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症狀的？”
秦小光沉默了一瞬，擡起頭看向楊間，眼中充滿不安：“是從我老婆孩子無故自燃後開始的。”
#02
秦小光是個銷售經理，需要經常出差。
這次他需要出差半個月，但沒過幾天，他就接到老婆的電話：“老公，我感覺兒子不對勁，昨天他渾身發燙，我帶他去醫院做了全面檢查，沒查出什麼原因。”
“今早上起床，我感覺自己身上也很燙，打了退燒針也不管用，你快回來吧。”
妻子的聲音很沙啞。
秦小光有個規矩，出行必須看黃曆，黃曆上說今天不宜出行，但為了老婆孩子，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直接抛下一切工作，定了當晚的航班。
當他到家時，已經是第二天淩晨6點左右。
他看到樓下停着兩輛警車，周圍站着一群人，再擡頭看向六樓，那裡是自己的家，他心中咯噔一下，壞了。
秦小光闖進人群，一個警察聽說他就是六樓那戶的業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節哀。”
聽到這話，秦小光當時腦袋就懵了。回過神來，直接沖了上去，卻沒看見老婆孩子的身影，他發瘋似的沖着身旁的年輕警察大喊，“我老婆兒子呢？”
年輕警察指了指地上，秦小光的視線順着對方的手指移去，隻見地上畫着兩個白圈，圈内有兩撮灰。
“你什麼意思？”
“這就是你老婆兒子。”
秦小光聽到這話直接癱軟在地，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恢複過來的。
聽到這，楊間皺了皺眉：“你的老婆兒子被燒成了灰？”
秦小光點了點頭，現在想起妻兒的遭遇，仍然難以相信。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将快要融化成水的冰袋放在臉上，借着這股涼意，繼續道：“一個人怎麼可能被燒的這麼徹底，連牙齒都燒成了灰，這怎麼可能呢？”
“警察有沒有說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陳伍問。
秦小光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們看了當時家裡的監控，我老婆兒子正在客廳裡，我兒子手裡還拿着我上個月剛買的骰子模型呢，下一秒兩人身上突然竄出來一道火光。”
“火勢很旺，他們慘叫了幾聲就被燒成了灰燼，還是鄰居聽到慘叫聲才報的案。”
說到這，秦小光心中隐隐作痛，自己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他語氣頓了頓，眼神凝重，一字一句地吐出：“我懷疑他們的無故自燃，與前幾天老婆說的身上皮膚突然變得滾燙有關。”
秦小光盯着楊間，十分擔憂：“我現在身上也出現了莫名的灼燒感，皮膚滾燙，汗流不止，我怕也會步他們後塵。”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他要找到妻兒無故自燃的真相。
#03
楊間是一個醫生，但與醫院裡治病救人的普通醫生不一樣，他的病人都很特殊，他治療的也不是普通疾病，而是一個個十分詭異的都市病。
此刻，他眉頭緊鎖，沒想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竟能讓一個人無緣無故的瞬間自燃，死亡。按理說，就算一個人被徹底燒死，也會留下最堅固的牙齒。
能造成自燃的原因，也就隻有在身上塗抹易燃化學品，接觸易瓦斯體幾種，但這些東西并不會讓人先産生皮膚灼熱的感覺，過了幾天才發作，警察也不會一點痕迹都發現不了。
他擡頭看向秦小光：“在出現這些症狀前，你們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古怪的東西，或去過什麼地方？”
“我出差前，帶着老婆兒子去過一家經常泡的溫泉館。但這地方我們經常去，以前并沒有出現這種症狀啊。”秦小光說。
“警察也去那裡調查過，沒發現異常。”他補充道。
說完這句話，手中的冰袋徹底融化，有些溫熱，他将它扔進垃圾桶。
“你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找到病因。”楊間起身，脫掉白大褂，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小藥箱，背在身上，“我們先去你家看一下。”
半小時後，楊間來到秦小光家中。
時隔半個多月，他的妻兒已經下葬，屋内地上還殘留着兩個白色圓圈。
屋内很簡陋，隻剩下一個白色沙發和幾件大家具。楊間看向秦小光，對方解釋道：“自從那天我也出現症狀後，我就去外面租了個房子住，這裡的大部分家具我都搬到了出租屋裡。”
秦小光看着窗外，搖了搖頭，歎道：“當初買房時，我特意挑了這個風水最好的地方，這些年确實混的也不錯，誰知道竟然出了這種怪事。”
楊間扭頭的瞬間，忽然皺了皺眉，指着角落裡的一塊一人多高的人形黑石，問：“那是什麼？”
秦小光解釋道：“這是上個月在溫泉館買的财運石，太大了，隻能暫時擱在這兒。”
楊間眯了眯眼，走過去，伸手貼在上面，一股微弱的能量傳來。
果然如此。
他心中已經隐隐有些猜測，轉身看向秦小光，眼神凝重：“你們一家三口的怪病或許與這快石頭有關。”
“什麼？”秦小光大吃一驚，難以置信，“這不可能吧，這石頭不是财運石嗎？我請大師看過，說這塊石頭能保我财運亨通，剛買回來不久，我在公司就升了一級。”
“這确實是财運石。”楊間對這方面也有些研究，他眉梢一挑，“但這塊石頭裡面殘存着一股奇怪的能量，普通人根本就檢測不出來。”
他雖然也是醫生，但與醫院裡那些治病救人的醫生不一樣，醫院的醫生救的是經曆生老病死的普通病人，他救的卻是像秦小光這樣得了怪病的人。
楊間又補充了一句：“這股殘存的能量有些微熱，很有可能與你們皮膚莫名發燙有關。”
秦小光忽然拍了一下大腿，眼中憤憤：“媽的，林守那小子肯定知道這石頭有古怪，怪不得當初給我便宜了一萬多呢。”
#04
湯巫溫泉館。
見到林守時，他剛泡完溫泉，穿好衣服正打算離開。
秦小光一見面就拽住林守的衣領，怒氣沖沖地問：“林守，你上次賣給我的财運石是不是有問題？”
林守看到他時一愣神，下巴的線條微不可察的繃緊了，旋即恢複過來，苦笑着解釋道：“秦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我怎麼可能賣給你有問題的東西呢？”
這一幕，卻沒逃得了楊間的眼睛，楊間眯了眯眼，哼聲道：“從你賣給他那塊财運石不到兩個月，他的老婆兒子就莫名其妙的自燃而亡，現在他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
“秦哥，我......”林守猶豫了，不敢直視秦小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賣給你時真不知道那批石料有問題，這一切都是我們老闆安排的。”
秦小光眼睛一瞪：“果真有問題，那上次警察來你不交代清楚？”
林守苦笑着：“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娘還等着我賺錢治病呢，很多石料都是經我的手轉賣出去的，我這不也怕擔責任嘛。如果我都說出去，老闆就會炒我鱿魚的。”
“那你現在敢說了？”秦小光怒氣沖沖。
林守歎了口氣：“我就說這東西不能賣，可是老闆不聽，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有人跟你老婆兒子一樣出現奇怪症狀，最後無故自燃，死了。隻不過那些人被老闆花錢擺平了，并沒有報警。”
林守頓了頓，繼續說道：“老闆現在還沒有收手，我擔心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敗露，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報警。”
“那家夥在哪？”秦小光怒氣上頭。
“就在溫泉館後面的石料場内。”
秦小光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石料場的方向跑去，丢下林守一個人。
楊間也跟了上去，隻要找到這種石頭為什麼會讓人産生怪病，他就有方法治好秦小光。
石料場不大，一個大肚中年男人躺在躺椅上，他看到秦小光二人後，笑嘻嘻道：“你又來了？”
回答他的是秦小光的一棍子，抽得他哀嚎不斷。
楊間走到一堆碎石前，這些石頭通體發黑，像是被煙熏過一樣，他伸手貼在上面，突然腦袋一亮。
從溫泉底下采出的礦石，有一部分蘊含火山菌，這東西會産生一種特别的資訊素，可以散發在空氣中，提高生物體的體溫調定點，也就是讓你發燒。
他忽然又皺了皺眉，這種東西雖然會讓人體産生更多的熱量，但不至于達到自燃的程度。
按理說，這老闆和林守接觸這種石頭的時間比秦小光一家人都長，但為什麼他們會沒事？
就在這時，旁邊正在抽打老闆的秦小光忽然哀嚎一聲，他的臉上、四肢的皮膚忽然通紅，是怪病又嚴重了。
“楊醫生，我感覺自己體内有一團火要鑽出來，我是不是馬上就要自燃了？”
楊間臉色一變，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黑石堆，是這東西在做怪。楊間急忙打開藥箱，拿出幾根銀針刺入秦小光的頭和四肢上，才慢慢遏制住了他的症狀，但是隻能延緩，還無法徹底根治。
秦小光癱坐在地上，剛才這一陣讓他身體虛脫，隻能狠狠地刮了一眼被打成重傷的老闆。
老闆嘴裡咳出一口血，顫顫微微道：“林守，你發什麼瘋？你他媽一個多月不來上班，一來就動手。”
楊間臉色一怔，懷疑他說錯了，扭頭問道：“你叫他什麼？”
“林守。”老闆咯血。
秦小光瞪了他一眼：“老子叫秦小光，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老闆沒有反駁，沾滿血液的右手伸進兜裡，打開手機，從相冊裡翻出一張證件照，赫然是秦小光的面容，證件照底下的名字赫然是“林守”。
老闆接着說：“我半個小時前還看到秦小光在那裡泡溫泉呢，你是林守。”老闆翻了一下手機，找出一張員工手冊照片，指着上面熟悉的人影，“這家夥叫秦小光。”
照片上這人赫然是剛才見過的林守。
楊間愣住了，老闆這樣子不像是說假話，除非老闆能未蔔先知，不然不會提前把這張照片P上林守的名字。
秦小光也愣住了，一臉不相信：“我叫林守，剛才那家夥叫秦小光？”
楊間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說：“找到那家夥就真相大白了，我現在可以暫時壓制住你的怪病，但時間不會太久。”
#05
再次去尋找林守時，發現他還在原地，沒有離開。
他看到秦小光二人後，面色巨變，轉身就要跑，楊間率先堵住他的退路：“果然有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
他沒管楊間，反而看向秦小光，驚訝的失聲道：“你怎麼沒死？吸入了大量火山菌的資訊素，你怎麼會沒事？”
當他注意到秦小光身上的長針時，才恍然大悟，轉頭看向楊間，一臉怨恨：“是你幫了他！”
“明明我才是秦小光，為什麼證件照上是林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秦小光拿着那老闆的手機，指着上面林守的證件照，十分瘋狂，有些淩亂。
“既然你還沒死，我就幫你一把。拔掉你身上這些銀針，你就會自燃吧。”林守嘿嘿一笑，沖向虛弱的秦小光。
就在他快要沖過去時，忽然腿部一僵，低頭一看，上面插着四根銀針，是身後的楊間扔過來的，正好刺中他的腿部穴道，讓他身形一滞。
與此同時，兩隻大腿仿佛被放掉氣的氣球，發出漏氣的聲音，兩隻腿，甚至是整個身子都在幹癟下去。
注意到這一幕，楊間與秦小光皆是一愣，十分驚詫，這是什麼情況？
林守眼神惶恐，想要逃走，但雙腿即将幹癟的他，根本就動不了。他擡頭盯着楊間與秦小光，目露怨色，聲音突然變得很尖銳：“你們不要得意，我是死不了的。”
不一會兒，他的身體便徹底幹癟下去，如同一張被完整剝離的人皮，落在地上。
一個日記本從林守身上掉下來，被楊間趁機搶過去，最後幾頁記載的是：
4月1号，林守賭輸了自己的皮囊，我把身上的舊皮囊換給他。
5月6号，林守的皮囊也要不行了，該尋找新獵物了。
5月10号，新獵物上鈎了。
5月20号，秦小光輸掉了自己老婆、兒子的皮囊，不過我不喜歡女人和孩子，隻能放棄了。
6月1号，秦小光輸掉了記憶，輸掉了他的皮囊，我終于又有新皮囊了。
楊間看到這，猛的擡起頭看向秦小光，對方呆在原地。
此時，林守體内的氣已經完全消除，隻剩下了一身皮囊。
原來，這家夥身上披着的人皮是秦小光的，而秦小光身上披着的人皮則是林守的，現在想來真正的林守恐怕已經披着另一幅舊皮囊自燃而亡了。
如果秦小光沒有遇到自己，恐怕最終也會随着他妻兒、林守一樣，莫名自燃，離奇死亡。然後他身上的人皮則會被那個詭異的家夥徹底占據，并借着這張人皮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标。
秦小光目光呆滞，不敢相信，喃喃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楊間将這身皮換回秦小光身上，他的記憶也跟着回來了。
原來先前秦小光身上的皮膚之是以會感到發燙，是因為那不是他的皮囊，而是這個怪物用過的林守的人皮。
他猜測，這個怪物之是以把秦小光引到老闆那裡，就是為了讓他接觸大量石料上的火山菌資訊素，加速他的自燃。隻有他徹底死亡，這個怪物才能完全使用這身皮囊，不然還有機會被換回來。
換回皮囊的秦小光淚流滿面，原來他是個賭徒，賭輸了自己的記憶，妻兒的生命。
他并不是為了遠離舊房才搬到出租屋，是因為房子被他抵押了，才搬離的。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兒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他先是賭輸了妻子的生命、兒子的生命、然後是自己的财産，記憶，當自己身無一物時，最後賭輸的就會是自己的生命，這就是嗜賭成性的代價。
#06
治好秦小光後，楊間回到診所。
一個月後，城市裡陸續又出現一些無故自燃的人。
楊間看到了這個新聞，突發靈感：“這種自燃事件，本質上其實是一種超自然的都市病，可不可以研制一些疫苗呢？”
随後，他遍查古籍，在一本古書上找到一絲線索。
秦小光曾患過這種都市病，身上會不會有抗體，能不能借此研制出疫苗呢？
想到這，他沒有猶豫，離開診所去找秦小光。
他在路上忽然愣住了。他看到了秦小光，隻見他又走進了一家賭館。
楊間苦笑一聲，人的本性難移，這種詭異的自燃現象便會不止，就算研發出防治疫苗又有什麼用？
他治好了秦小光，幫他奪回了輸掉的皮囊和記憶，卻改變不了他的賭性，這類都市病以他的能力還無法徹底治療，因為人心最是複雜。
可惜，賭性不除，那家夥還會回來的，下一次他就救不了秦小光，秦小光也不值得他再救了。
楊間搖了搖頭，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嗜賭成性，就如同毒品一樣，一旦開始，便很難戒除，終是害人害己。
（文/趙鴉天，本文系“人間故事鋪”獨家首發，享有獨家版權授權，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轉載，違者将依法追究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