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有個冬天的早晨，我父親梁明友的國小同學李尚福，他也是林湖鎮一個村小的民辦教師，可他要比我老爹先考上公辦教師。我那個時候還在開商店，李老師神情緊張的走進屋來問我，小梁，你看到有個漂亮女子從這門口的公路上過路沒有？我仔細的回想了一陣。問他多久的事？就是将(剛)才。沒有注意到。我說，她是你的什麼人？李老師回答我：是我隔房的堂兄弟媳婦，腦筋受個症候(癡呆)的女子。因為我兄弟給她也是彼此彼此，心頭想撿個婆娘來喂到起，不圖樹子圖果果嘛！這才幾天，就跑了。”梁興玉見康鄉長們的車子還沒到雲江鄉上來，仍然和顧正經如東北人所說的唠閑嗑。
“我都曉得那個女的，也是在我們門口的公路中間坐了一個早晨，不曉得幾沒時爬起來走了的。眉毛是紋過的，一張盤子裡白白淨淨的，中等身材，很豐滿。一看就是進那歪按摩店混過的。”顧正經說。
梁興玉擡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李小德，要下來了不？沒見動靜。于是又說：“可能她那瘋病很嚴重，林湖鎮那個李憨包的家人也放棄了，弄回來又跑了，跑了又弄回來。無法把她喂家。後頭有一天我從老家下來，到益回橋趕車，偶然看到那個女子在橋下面的涵洞裡。身上還是穿得不錯。她可能把那兒當成家來居住了。然而，沒幾天她在寒冷的夜裡死在那涵洞裡，聽益回橋頭上那開商店的老闆娘說，有好幾個沒有婆娘的光棍漢去強行與她發生關系，這個或許逼良為娼的不到三十歲，在那淫窩裡被變态的嫖客們折磨緻瘋的女人，香消殒命了。不知她是被性饑餓難耐的老男人整死的，還是在饑寒交迫中死去的。也沒有親屬來領屍，有個漁夫發現她死了，馬上報告林湖鎮當官的，喊了火葬廠的車子來就拖去燒了。”
“但也有瘋女人遇到了良善的男人，我大姑子李小聰們那個生産隊，還是在集體生産的時期。李小聰的屋後邊的有戶人家，兒子養得多本來就家窮，再加上這些兒子們長大了以後，人才不好，勞動能力不強，讨婆娘比上青天都難。其中那個莊老三都三十好幾了，介紹人來看到他除了有顆善良的心，人又長得不咋樣且又沒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算都算了，連媒人都望而卻步，更别說那些大成姑娘們，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梁興玉說。
“人到二十五，衣爛無人補。他已經三十五歲，衣爛了隻有自己縫縫補補。可受自身的條件限制，莊老三隻有當光棍漢的命了。雖然說父母隻分了一間破草房給他做臨時性的遮風擋雨，但他還是感恩父母的用心良苦。至少比去住那山崖洞好多了，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就有沒有什麼事來使他操心？他就把簡陋的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個藍天晌午的，本隊的王媒婆給他引來了一位個子高挑的姑娘。她說，這個女子是我在趕場的路上撿到的，隻是腦筋不聰明，給你帶來做老婆，如果你願意，叫留下來。如果看不上，我就給别的單身漢領去了。”梁興玉說。
顧正經在心裡想，這梁興玉的逼龍門陣一時半會擺不完。而那個唱夠了的瘋婆子見沒人理睬她，悄悄地走了。
顧正經依然饒有興趣的順到說：既然是個老殼有問題的女人，弄來做婆娘肯定比那三堆耙牛屎安逸嘛！
“那是當然也是必定的，莊老三對于有個屬于自己的女人已渴望得太久。想到他們這個村是林湖鎮最偏遠最貧窮且還是老光棍最多的村子，王媒婆首先給他帶來了這個瘋姑娘，已是他的大恩人了，按照當地風俗洗媒腳杆，有禮有節的給媒婆12元的封封(紅包)錢，從頭到腳的一身新帽新衣新褲新鞋襪，再加一個替上紅囍字的豬頭豬腳。請媒婆喝三百杯是說來聽的，看把她醉死了二天這人世間，哪個還敢來牽這給看不見的紅線？不過一包白糖一瓶酒及一塊二刀肉是必須要給的。”梁興玉又說：“浪大早晨了，這康鄉長和淩部長還沒來，這個龍門陣我繼續又幹(擺)，莊老三設了幾十桌的宴席，招待親朋好友來祝福他終于當上了新郎官，也請了我大姑子李小聰去幫他鋪了新床。因為李小聰和王大夫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原來生了一場大病，是李大夫兩口子把他弄去了宜賓，找到了李小助開後門(走關系)才進到了宜賓的大醫院，立即做手術，這條命是李大夫們給他的，這個感恩的漢子欠下了他們人情債，是以，兩家人就當是至親那樣來走耍。”
“這個精神失常的姑娘，該來給他有一段短暫的緣分，還是為莊老三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後，待親骨肉哺乳期過後，她才在細雨霏霏的一個下午，突然不辭而别了，這就是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後頭多久了，莊老三才打聽到他妻子就是龍湘蓮們那個木寨村的，名字叫何麗秀。他走上木塞村去找到她的娘家人，那麗秀的爹媽承認有這麼個女兒，但極力否任她離家出走以後，就再以沒有回來過。教他回去自己把女兒好好撫養，不要去找孩子的娘況且也找不到她，就當她不在這人世間。我們何家也不會來給你家認親，大就互不相欠，互不打擾，各自安好就了結了。”梁興玉說。
“莊老三好不容易有了個像樣的家，而又是昙花一現。這些都是命上沒帶得有，隻好斷了那條尋妻之路，獨自一人把女兒含辛茹苦的撫養長大，至少将來老去不忠用了，還有人做糧食來供養他，病床前遞碗茶水，死了有人善後，且墳頭上的荒草有人打理。就這些也足了，女兒也會和有兒子的家庭那樣，養女也防老。”梁興玉說。
李小德在他樓上的辦公室裡，都等得不耐煩了。他說，康鄉長和淩部長前幾天都是商量好了的。要是今天他們抽吊橋(不講信用)不來，那他昨下午回老家去給大舅子梁烨講過，要整推豆花，燒臘豬頭的好生活。要是梁烨把吃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客人不來，那就有點燒臉(不好意思)了。
“興玉，都快要半晌午了，他們今天怕是不來了。”李小德說。
“也許路上睹車了吧？”梁興玉說。
“你龍門陣講完了，我又走米代貴那邊去看看，整點藥來吃，這人感冒了不自在。”隻剩下顧正經把她說的話聽完後也走了。
本故事就發生在這棟樓裡。時過境遷後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原創不易，版權所有。如有轉載、或是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