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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媒:真主黨和以色列會走向戰争嗎?

參考消息網8月7日報道美國《紐約人》周刊網站7月22日刊發題為《真主黨和以色列會走向戰争嗎?》的文章,作者是德克斯特·菲爾金斯。全文摘編如下:

今年夏天,我從貝魯特出發,沿着51号公路南下。這條公路沿着地中海通往以色列。貝魯特是一座多信仰的城市,但往南不到一小時車程就是黎巴嫩的什葉派中心地帶。經過腓尼基人的古城西頓,我進入一個每座城鎮都矗立着清真寺的地區。整面牆上畫着該教派的聖人侯賽因和阿裡,旗幟和其他标志宣示着真主黨的存在。沿途的每個村莊都挂着橫幅,上面是在與以色列作戰時犧牲的真主黨士兵的臉。在塞迪根,男人們正在清理前一晚被以色列炸彈夷平的房屋廢墟,一面真主黨旗幟在廢墟上飄揚。其中一名男子對我說:“這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

“戰争就在我們身邊”

真主黨自上世紀80年代成立以來就一直與以色列沖突不斷,但在過去一年裡,戰鬥激烈到危險的地步。

去年10月7日,哈馬斯武裝人員越過以色列西南部邊境,打死1100多人。第二天,真主黨從北部向以色列境内開火,發射了一連串火箭彈,引發以色列的報複性襲擊。此後,雙方的炮擊和轟炸愈演愈烈,引發人們對爆發一場将摧毀該地區的全面戰争的擔憂。

越往南,景色越荒涼。在提蔔甯,當兩輛救護車在車流中疾馳而過時,我經過一塊路牌,上面顯示又有17名真主黨成員倒下了。路牌上寫着:“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在哈達薩村,一塊墓地裡埋的幾乎全是真主黨成員,每座墳墓上都有一幅英年早逝的年輕男子的照片。

我來到距以色列邊境幾百米遠的魯邁什鎮,它完好地矗立在一片瓦礫和墓碑的景象中。村民幾乎都是馬龍派天主教會成員。由于那裡沒有什葉派穆斯林,也沒有真主黨,以色列的飛機和炮兵部隊基本沒有襲擊這座城鎮。當地的一名神父納吉布·阿米爾對我說:“戰争就在我們身邊,但它不在這裡。”他把我請進他的客廳,我們坐在一群馬龍派聖徒中間。

魯邁什的居民在這場戰争中處在一個獨特的位置。神父納吉布指着南邊幾百碼外的一個山頂,那裡有一座天線塔,是以色列邊境的标志。他又指了指西北邊的鄰村艾塔沙蔔。他說:“那是一個真主黨村莊。我們在中間。”

他說,自沖突開始以來,真主黨武裝人員曾兩次進入魯邁什鎮,設定“喀秋莎”火箭彈組,并向以色列發射。上次是在去年12月,一架以色列戰機轟炸了黎巴嫩真主黨占用的一處住宅。後來,納吉布向這群人發出不受歡迎的資訊。他說:“我們告訴他們,‘我們無法阻止你們通過我們的城鎮,但我們不會讓你們從這裡開火,把你們的飛彈放到别的地方去’。”

真主黨武裝人員離開了,但在山對面的艾塔沙蔔繼續戰鬥。納吉布說,在我抵達前幾個小時,那裡的武裝人員向邊境發射了火箭彈。片刻之後,以色列的炸彈落下,爆炸非常猛烈,大地都在震動。

73歲的納吉布目睹了戰争和小規模沖突的來來去去,但他說,當下的這場沖突是最糟糕的,因為解決辦法如此不确定。

從他的村莊到邊境的斜坡上,曾經有煙草田和橄榄園,如今已經被白磷彈燒焦。以色列人用白磷彈讓真主黨武裝人員失去掩護。國際條約禁止對平民使用白磷彈,它會燒穿身體,而且不能用水撲滅。納吉布說,大塊的白磷彈碎片落在魯邁什,它們燃燒了4天。

他說:“這個小鎮沒什麼營生,因為沒有人能到田裡去。”即便如此,村民們似乎也不願意指責以色列。納吉布說:“以色列人沒有不公平對待我們。”在我們交談時,他也沒有批評真主黨。他說:“我需要謹慎措辭。”

當天,納吉布進行了4場布道,其中在顯聖容教堂有一場,在有300年曆史的聖喬治教堂有一場。村民們都盯着他。他說:“如果我現在離開鎮子,大家都會離開。”與此同時,他們遠離以色列邊境,也遠離隔壁村莊。納吉布說:“這裡沒有人敢進入艾塔沙蔔。那裡隻有武裝人員。”

當我們走到納吉布的門廊上時,另一名男子做了自我介紹,但他不敢透露自己的姓名,隻說他叫保羅。他說,幾周前,他逃離了在附近基督教村莊卡烏紮的家。真主黨武裝人員定期向以色列發射火箭彈,而卡烏紮村太小,無力抵抗。保羅說,真主黨的每次齊射都會引發以色列幾乎一瞬間的反擊,是以卡烏紮村基本沒什麼人。他和其他人回去隻為了檢視家裡的情況和照顧體弱得無法離開的老人。我問他下次回卡烏紮村能否帶上我,他說:“你想死嗎?”

保羅告訴我,像黎巴嫩其他地區一樣,卡烏紮村也被可能加劇的沖突所挾持。他說:“真主黨将把我們拖入戰争。”真主黨上司人曾表示,他們将繼續攻擊,直至以色列停止在加沙的行動,而以色列并不打算同意這個條件。與此同時,越境襲擊變得更具威脅性。

一場公開的戰争将是毀滅性的。真主黨是一個比哈馬斯更強大、裝備更精良的組織。據信,它擁有至少15萬枚飛彈和火箭彈,其中許多能夠打擊以色列境内的目标。在不可避免的反擊中,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不安地接納真主黨的黎巴嫩很可能被摧毀。

“我們必須抵抗”

今年6月,我通路了達西亞,這是貝魯特南部一個嘈雜的社群,也是真主黨總部所在地。我開着車,真主黨的偵察兵騎着機車在街道上穿梭,街道兩旁是商店以及注射肉毒杆菌和隆胸的廣告牌。自2006年以來,達西亞經曆了重建,我要去的那座低矮的建築沒有真主黨的标志。我的翻譯是一名來自貝魯特的自由派女基督徒,她對家鄉的保守地區一無所知,以緻需要請一位朋友示範如何用頭巾包住頭。

到達後,我們把手機留在車裡,因為我們知道,不留在車裡,待會兒也得交出來。在樓裡,我見到一個名叫阿裡的高個子青年,他在西非長大,他的父母和許多黎巴嫩人一樣,在那裡從事好幾個行當。幾分鐘後,阿裡把我帶到外面的另一輛車上。他說:“跟我走。”我們開車去了第二棟樓,他把我帶到一個沒有窗戶和裝飾物的房間。

幾分鐘後,戴着白色頭巾的真主黨副總書記納伊姆·卡西姆進來了。真主黨上司人哈桑·納斯魯拉頑皮且經常暴躁,而卡西姆勤奮且嚴肅——不太像戰士。在幫助建立真主黨之前,他做了多年的化學老師。他的著作《真主黨:内部的故事》長達463頁,現在已經是第八版了。這本書是真主黨運動對其曆史和理念的官方陳述。卡西姆寫道,其核心目标包括在黎巴嫩建立一個伊斯蘭共和國,并摧毀以色列國,“猶太複國主義實體在該地區的植入是非法的——它是一個癌變的腺體”。

71歲的卡西姆端坐着,雙腳平放在地闆上,不停地搓着手。他對我說,真主黨參戰是為了向以色列施壓,迫使其放棄在加沙的行動。他說,以色列的行動旨在“消滅”巴勒斯坦人民。“我們怎麼能坐視不管呢?我們必須抵抗。”

真主黨試圖在北部邊境牽制相當大一部分以色列國防軍,并通過強制大規模撤離來擾亂以色列的生活。他說:“我們不尋求發動新的戰争,也不尋求擴大戰争,而是要讓以色列人對繼續進行加沙戰争感到擔憂。”

他告訴我,一開始,真主黨發射的火箭彈越過邊境不超過3英裡,隻不過是回應以色列的反擊。但他承認,這場沖突有其自身的邏輯。他說:“我們實際上沒有信心能控制這場戰争。”

卡西姆像事先排練過一般說着話——忠實,沒有偏差。談話進行到一半時,我的翻譯抱怨說她聽不見,因為她的頭巾裹得太緊了。一名旁聽會議的真主黨新聞官把她的頭巾向後拉了拉,露出她的耳朵——這在保守的伊斯蘭教世界裡是引人注目的挑釁。卡西姆假裝沒有注意到。

當我問起他自己的情況時,他變得非常活躍。30年前,他放棄了平靜的教師生活,成為民兵指揮官——總要躲着,經常在地下,不斷與暴力死亡的威脅作鬥争。他懷念過去的生活嗎?他說:“我現在過着最好的生活——我不會放棄它。誰說我們不去海灘和餐館?我們鍛煉,我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們過着最充實的生活。”

他的老闆納斯魯拉呢?卡西姆回答:“他是地球上最快樂的人!”

“怎麼可能有安全感?”

通路期間,我去了距離邊境幾百米的以色列集體農莊馬勒基亞。戰争開始前,馬勒基亞人口大約是500人,周圍都是葡萄園和果樹。如今,這裡幾乎空空蕩蕩,田地被炸毀了。集體農莊的上司人、以色列國防軍的一名軍人伊泰·克羅伊茲開着一輛高爾夫球車載着我到處轉。

“這裡,在你的右邊,”他指向一座倒塌的房屋說,“那是被火箭擊中的。”他又指着被真主黨襲擊燒毀的農場和果園說:“火箭昨天來了,前天來了,大前天也來了。”再往前走一點就是馬勒基亞旅遊酒店,過去以色列城裡來的遊客常來這裡享受鄉村美景。克羅伊茲說:“現在當然是空的。”

克羅伊茲2014年來到馬勒基亞,和許多以色列人一樣,他被這裡的田園氛圍和價格實惠的住房所吸引。他說:“住在這樣的地方是我的夢想。”他經常看到真主黨武裝人員開着皮卡越過邊境。他說:“他們會給我們拍照。”有時以色列飛機會轟炸他們,但大多數時候邊境是平靜的。然後是去年10月的襲擊,以及撤離指令。克羅伊茲說:“人們隔三差五來看看他們的房子和樹木,但這是一個被遺棄的荒蕪鎮子。”

大規模撤離行動讓以色列上司人陷入痛苦的兩難境地。臨時安置房每月耗資1億多美元,政府實際上已經放棄很大一部分自己的領土。一名以色列内閣成員對我說:“這是不可持續的。人們需要回家。”

在特拉維夫的一家咖啡館裡,我見到了沙伊·利維和阿洛娜·戈夫林。他們在去年10月7日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逃離馬勒基亞,之後一直住在政府資助的一套兩房間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利維過去是導遊,帶領旅遊團去巴爾幹半島,如今在社群中心做有關該地區的講座;他的妻子過去是文化項目的主管,如今擔任營養師。在他們逃離馬勒基亞時,兒子凱雷姆在那裡上幼稚園,他最近在特拉維夫完成了這一學年。戈夫林對我說:“大多數時候,我們還好。我們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這個家庭的未來并不确定。就在去年10月7日襲擊事件發生前,他們在馬勒基亞買了一塊地,打算在那裡建房。在特拉維夫,類似的一塊地遠遠超出他們的購買能力,他們擔心戰争的威脅使他們無法把老家的地賣掉。戈夫林說:“我們不知道将來是否會回馬勒基亞。我們怎麼可能有安全感?也許那個地方完蛋了。”

最後一個變量是以色列的國民心理,由于政府在去年10月7日未能保護這個國家,國民心理受到嚴重傷害。在我待在那裡的一周裡,鎮壓哈馬斯的決心似乎沒有減弱,但一種自我懷疑的情緒似乎籠罩着整個國家。在一次談話中,我問一名以色列國家安全高官,他怎麼能确定真主黨的情況。他說,“我們有信心”,然後他停了下來,“但我們不會吹噓我們的情報。特别是在10月7日之後。我們的能力很強,但我們必須謙虛。”

真主黨似乎一點兒也不謙虛。該組織的終極夢想不僅僅是在黎巴嫩南部挫敗以色列國防軍。用其創始憲章的話說,其終極目标是以色列“最終被消滅,并将神聖的耶路撒冷從占領的魔爪中解放出來”。

當我問真主黨指揮官哈比蔔,是否有可能為了避免戰争而從邊境撤軍時,他朝以色列方向指了指,說:“我隻會向那個方向前進。” (編譯/王海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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