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歲暮天寒，通信站整體搬遷
12月，歲末之際，寒風如刃，切割着每一寸空氣，将世界裝扮成一幅銀裝素裹的畫卷。天空偶爾會呈現出一種深邃而清澈的藍，仿佛是大自然在冬日裡特有的甯靜與高遠。此時的陽光，雖然也能穿透雲層，卻顯得稀薄而無力，難以驅散那無處不在的寒意。
此刻，距通信站搬遷還有一星期，十一連的各項準備工作也已全部完畢，就等實施的那一天了。
石磊起初一直以為，這次通信站搬遷，是由師司令部的通信科牽頭，技術科技術支援，C團司令部和十一連所在的四營保障，十一連具體施實。然而，直到石磊今天去團裡參加搬遷碰頭會才知道，他以為的隻是“以為”。
原來，這次通信站搬遷，是由C團司令部吳參謀長任組長，作訓股牽頭并制定方案，技術股負責技術支援，四營後勤保障，十一連具體實施。換言之，就是通信科讓十一連制定的搬遷計劃，極可能會被全部推翻。
石磊不了解上邊為什麼會這樣安排，一時間确實有點無所适從，畢竟當初轉隸時劃分得很明确，通信站的業務歸通信科負責，之前十一連為搬遷做的準備工作，也都是向通信科彙報。現在突然變成了C團作訓股，石磊就必須更加詳細的重新彙報，這樣才能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對通信站有所了解。
再就是，石磊不知為什麼，就是有種莫名的，深深的憋屈感。要知道為了制定這個搬遷方案，他和程雲霂可是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每一環節都精确到以秒計時，更何況程雲霂還處在失去父親的痛苦之中。如果這次作訓股全盤否定了十一連的方案，那麼就意味着他和程雲霂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無效且無意義的。
“石磊，我看你們的這個方案中，程雲霂是技術總負責？”吳參謀長看完十一連的搬遷方案，擡起頭，看向石磊。
“對 ，程工對通信站各機房的裝置情況都非常了解，我考慮搬遷中萬一出現什麼問題，這個身份可以讓她更友善出面及時幫着解決。”石磊解釋
吳參謀長想了一下，這才道，“程控機房不像别的機房，搬遷後，電話必須第一時間保證能用。搬遷過程中，程雲霂如果還要操心别的機房，很可能會影響程控交換機的開通。”吳參謀長看了看衆人，拿起簽字筆在紙上劃掉程雲霂的名字，“就不要設立什麼技術總負責人了，讓他們各自負責本機房就行了。如果真出了什麼情況的話，你們讓程雲霂過去看，我相信誰也不敢說她什麼。”
“可是……”石磊還想再說說設定技術總負責人的必要性，卻被坐在旁邊的陶仁憲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一下腳。石磊轉頭看向陶仁憲，對方并沒有任何表情。但石磊已明白，陶仁憲是不想讓自己講話。
“石磊，你要說什麼？”吳參謀長見石磊不說話，便問了一句。
“噢！參謀長，我沒啥話說。”石磊又看了一眼陶仁憲
“嗯！那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作訓股抓緊時間把方案制定出來，上報通信科。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吳參謀長看向衆人，見大家都搖頭，便率先站了起來，拿着筆記本向門口走去…...
石磊和陶仁憲并肩出了辦公樓，倆人一起邊向營部方向走，邊小聲道，“營長，參謀長為什麼不讓設技術總負責人啊？有一個對每個機房都了如指掌的人做技術後盾不好嗎？可以說，全是利，沒有一點弊啊！”石磊的語氣中是滿滿的不解，“通信科之前看了這個方案，還說我們考慮的周到，參謀長咋就不同意呢？”
“石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參謀長哪是不同意你在方案中設技術總負責人，他是不同意程雲霂當這個負責人。”陶仁憲看了一眼石磊
“為什麼？”石磊确實不解了，“不會是程工得罪過參謀長？就算是得罪過，通信站搬遷可不是小事，參謀長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和程工計較吧？更何況，我相信參謀長絕對也希望搬遷順利。”
“行了，你就别瞎分析了，參謀長不是已經說明原因了嗎，就是想讓程雲霂專心程控機的搬遷。”陶仁憲又看了一眼石磊，“你也是，參謀長都已經劃掉程雲霂的名字了，你還想争取。如果不是我攔着你，你這一說，讓參謀長咋下台？”
“營長，我真的是從工作角度考慮。這麼大的搬遷工程，誰也不敢保證百分百不出問題。程工不是技術總負責人了，如果搬遷過程中真是哪裡出了故障，讓我咋開口請她？就算是我能開口請她，她會不會來也是問題？畢竟隻要她去了，就要承擔責任。如果她是技術總負責人，那麼不用我開口，她都必須在第一時間主動去幫助處理。現在倒好，變成了參謀長說到時叫她去，别人也不敢說她什麼。”石磊嘟囔，“要真是出了狀況，都是想着快點請程工，感謝她還來不及呢。營長，要不然你再找參謀長說說？“
“行了，我才不自讨沒趣呢。”陶仁憲擺了擺手，接着道，“石磊，我有時覺得你這裡咋和你的學曆很不比對呢？”陶仁憲指了指石磊的頭，“既然參謀長已經這樣安排了，你執行就是了，管那麼多幹啥。”
“營長，如果我不是十一連的連長，說實話，請我想，我也不會想，更不說想據理力争了。”石磊無奈的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石磊原以為自己和程雲霂說了不讓她當技術總負責人一事，程雲霂一定會非常不高興，畢竟當初是自己力勸程雲霂出任，盡管這是一個風險極高的臨時“官位”。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程雲霂還未“履職”，這個官就被撤了。說實話，這事如果放在石磊身上，他的心裡确實不會舒服，有種被人愚弄的感覺。然而，石磊發現，自己和程雲霂說完此事之後，他又一次成了自己的以為隻是“以為”一一
在不算寬敞且略顯冷清的程控監控室内，暖氣系統依然陷入了它慣常的罷工狀态，盡管暖氣片還在那裡，卻絲毫未能驅散空氣中彌漫的寒意，使得整個空間依舊保持着一種不近人情的低溫。。
透過監控室一側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的世界，被一層淡淡的灰霾所籠罩，天空也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仿佛連光線都被這層無形的屏障削弱了幾分，讓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
程雲霂和石磊相對而坐，兩人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專注而嚴肅。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地維持着一種既親近又專業的氛圍。桌面上，三台微機靜靜地擺放着，螢幕散發出柔和的藍光，映照出兩人的身影。在微機桌的一角，程雲霂的保溫杯，石磊的一次性紙杯靜靜地放置着，裡面盛着已經溫了的小半杯水，杯沿上挂着幾滴水珠，顯然是之前交談中偶爾被遺忘的解渴之物，無聲地訴說着兩人交談的持久與深入。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微妙的緊張與期待交織的情緒，從兩人偶爾交換的眼神和點頭的動作中，可以感受到他們正在讨論的是一個重要的問題。總之，這場對話已經遠遠超出了簡單的資訊交流，而是上升到了彼此的思想層面。
程雲霂注意到石磊杯子裡的水已涼，便拿起他的杯子，站了起來，“連長，你稍等一下，我給你換杯熱水。”
“我自己來吧！”石磊伸手，同時站了起來。
“連長就别和我客氣了！”程雲霂笑了笑，就走出了監控室。
石磊重新坐下，俯身看向桌上一張滿是字的紙，隻見上面都是程雲霂寫的各機房搬遷注意事項。石磊的心，突然莫名的一顫，眼睛不覺得濕潤了。
“連長，你剛才說的事，我仔細想了想......”程雲霂說着話，把盛有熱水的杯子放在石磊的面前，石磊則迅速不着痕迹的用雙手揉了下眼睛，擦去了淚水，讓泛紅的眼圈有了“解釋”。
"連長，我覺得參謀長說得非常對，以我的性格，如果當那個負責人，絕對會不由自主的并注其他機房的搬遷情況，是以我當初才會拒絕加連長的提議。當然，連長出于全局的考慮，我也認為很有必要，但前提是這次搬遷全部由咱們連實施，機關隻是協調和保障。但是現在不同了，咱們連隻負責幹活，這種情況下如果再有這個負責人，顯然就變得不倫不類了。”程雲霂說到這裡，笑了，“連長，說實話，參謀長這樣做，我反而特别高興，甚至是如釋重負。”
"可是，我覺得自己挺對不起你的！”石磊的語氣中有着愧疚
"這有啥，”程雲霂很輕松的擺了擺手，但緊接着她就很嚴肅的看向石磊，"連長，還别說，參謀長的話提醒了我兩件事。"
“啥事？”石磊看向程雲霂，神情也變得嚴肅。
“是這樣，過去，我心裡是覺得程控機房搬遷之後，隻要第一時間通了就行，就算是萬一沒通，也有手機。是以，搬遷的重點應放在光端機房和電源機房。但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參謀長說的對，電話應該第一時間就要保證暢通，否則對外對内的聯系一中斷，會引發很多人的恐慌和不适應。可是程控交換機是由軟體和硬體共同支撐的，我已經申請了關鍵部分的備闆，但軟體部分，我建議公司技術人員做技術保障，畢竟咱們沒有超級密碼，不怕意外，就怕萬一。”程雲霂說着自己的想法
“程工說得對，回頭我就向作訓股建議。”石磊笑了笑，“其實咱們一開始主應該想到讓公司來人，他們的售後就有負責裝置技術支援這一項。”
“這事怪我，過于自信了。”程雲霂的語氣中有着自責
“程工，你可千萬别這樣講，你如果這樣說，我可真是無地自容了。”石磊是連連擺手
“那請公司技術保障的事，咱們就這樣定了。”程雲霂微笑着看向石磊
“好，程工放心，如果團裡不同意，我就再找通信科。總之一句話，咱們想到了，也提了，如果因為他們的不同意，最後再出了什麼問題，就别拿咱們當替罪羊。”石磊說得很直白
“嗯！”程雲霂微微點了點頭，“再有 ，就是我建議連長向他們提出備一頂帳篷，天冷，光纜接續不在室内，得有帳篷避風，熔接機也需要。”
“哦，帳篷的事，今天會上已經定了，由作訓股協調，營長他們去倉庫取。”石磊很幹脆的解釋
“但願搬遷一切順利吧！”
程雲霂說完這句話，長出了一口氣，視線投向了石磊身後的窗外。不知為什麼，石磊看着此時的程雲霂，竟莫名的有了一種悲涼的感覺。
“程工，她，或許是想念自己的父親了吧？”石磊突然有了這種想法，瞬間，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12月29日晚22時整，通信站搬遷準時開始，由于C團作訓股制定的搬遷方案，幾乎全部采納了石磊和程雲霂的方案内容，是以通信站各機房的技術負責人都是忙而不亂。
今夜，是真正的歲暮天寒，傍晚突降的大雪，讓W師機關營區披上了一襲銀裝素裹的冬袍。随着時間的退役，整個營區似乎都沉浸在一片靜谧而深邃的沉睡之中。寒風凜冽，如刀割般穿透官兵們厚重的衣物，直抵骨髓，讓人不由自主地時不時的打着寒顫。但是，卻絲毫也沒有影響到通信站裝置搬遷的有序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