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巴黎奧運會要把田徑跑道刷成藍紫色?甚至羽毛球、足球、接力棒的配色也變得小清新了?
意大利跑道生産商說:紫色“為了破紀錄而設計”,能讓運動員更好地發揮。
是不是真是這樣?
在「未讀·藝術家」的《色彩》中,設計理論家法爾奇内利為我們分享了顔色設計背後的故事,還原了色彩如何改變我們的視覺。
[意] 裡卡爾多·法爾奇内利|著李思佳|譯
未讀·藝術家|出品
01為什麼人們喜歡用紫色?在食品外包裝采用的所有顔色中,紫色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顔色。盡管它不鮮豔,不屬于三原色,也不是大部分人最喜歡的顔色,但其魅力經久不衰,并且常常為人們所用。從太妃糖到接骨木莓軟糖及蔓越莓果汁,紫色被用在所有便于消化的食品的包裝中,如著名的妙卡巧克力,其包裝上顔色深淺不一的紫色圖案強調了相對黑巧克力而言,牛奶巧克力更能撫慰人心的特質。在食品行業,紫色總是象征着緩慢與平靜。
如果我們将紫色與醒目的紅色對比,就會發現紫色更含蓄正式。紫色(viola)還是紫羅蘭的花名、基督教封齋節期間的象征色——一種象征忏悔的神秘色。此外,紫色也是一種成熟的顔色,無論是從積極角度還是消極角度而言:有時意味着智慧,有時則象征死亡。在美國卡通片中,紫色往往與成熟、嚴厲或邪惡的人物相關,如白雪公主的繼母。而在《睡美人》和《小美人魚》中,女巫的膚色甚至都變成了紫色。在這些情況下,紫色從某種角度來說是一種衰敗的粉色,象征一個人過去風光無限,但現在已經不再被需要。
關于這種聯想的一個著名例子來自康定斯基,他從生理學層面分析紫色,認為紫色與病痛相關,并将其與年老的女性聯系在一起。不過,紫色象征的這種年邁感或許正是源于帕金合成的錦葵色在19世紀取得的巨大成功——這讓它成為維多利亞時代最典型的色彩之一,并且最終不可避免地成為奢華、精英主義和勢利的象征。
如今,我們仍然可以在英國享有盛譽的利伯提倫敦茶具套裝的包裝以及另一個經典品牌吉百利巧克力的包裝上看到維多利亞時期這一特色的傳承。
02
色彩向我們傳遞的感受與環境有關
通常來說,冷暖色調的劃分幾乎是約定俗成的。藍色、青色和某些紫色是冷色調,而綠色因為黃色的存在,基本上被歸為暖色調。但也有一些顔色冷暖調的界定頗為模糊,如松石綠,就很難定義,軍綠色也是。一般來說,這似乎是一個明顯的事實,沒有什麼值得争論的。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簡單。比如,當我們說某種顔色是暖色調時,我們究竟在說什麼?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是在使用一種隐喻或提出一種聯覺聯想,将某種顔色與那些給我們溫暖感覺的事物相聯系,如太陽或火焰。然而,這種聯系的局限性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如果我們加熱一塊鐵,它首先會變成橙色,但随着溫度的升高,它會變成黃色,然後變成白色,最後變成藍色。是以,從實體學的角度來說,藍色比紅色的溫度更高。正因為如此,多雲天的冷光——用攝影師的術語來說——比黃昏時光線的“色溫”更高。是以,色彩與溫度之間的關聯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事實。而人們對各種各樣冰冷的橙色與沸騰的藍色視而不見,是特定社會與特定曆史時刻導緻的結果。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人們投入了大量精力來證明顔色的冷暖是不容置疑的自然現象,并通過一系列基于不同光波影響人類新陳代謝的實驗來驗證它們。其中一個經典實驗——曾被伊頓多次引用和重複——聲稱,當人們進入一個全部塗成紅色的房間時,心跳會加速,并且皮膚的微循環活動也會比身處藍色房間時更加活躍。
很難說這個實驗是否總是可靠的,這取決于紅與藍的類型,且主要取決于具體情境。事實上,盡管人們的心跳加速了幾分鐘,但僅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之後身體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令人興奮的原因也許僅僅源于場景的變化,與顔色無關。然而,在類似的實驗中,我們不能忽視這樣一個事實,即不僅紅色在發揮作用,“房間”本身也在發揮作用,因為它可能會引發人們的幽閉恐懼症,進而影響新陳代謝。色彩向我們傳遞的感受與環境有關,與色調無關。例如,當我們看到生鏽的液體從浴室的水龍頭裡噴湧而出時,我們會覺得惡心,盡管它的波長與美麗日落的波長相同。是以,簡單地斷言紅色是一種令人興奮的顔色,是一個過于寬泛且毫無根據的概括。事實上,當我們談論某種顔色時,總是會将其具體到某個事物的顔色。
03
沒有對比,冷暖色調就沒有意義
實際上,這些關于色彩影響人類心理的研究背後隐藏着一個更普遍、更古老、更棘手的問題:色彩是否具有全球皆準、超文化價值的内涵,甚至是與生俱來的含義。
文化的習得從我們出生那一刻便開始了,而大腦為了成長則需要與周圍的事物不斷互動。文化對大腦而言便是“自然”。是以,為了解讀複雜的人類認知現象,将先天禀賦與後天習得嚴格區分這一做法,實在太過武斷。
假如我們讓一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處于絕對安全的環境中——這樣他既不會經曆痛苦,也不會看到血——并且讓他隻接觸工業物品的紅色,那麼這個孩子很可能會形成一個自己的關于紅色的概念,而且這個概念會讓他在看到紅色時,做出與我們完全不同的反應。
從這個意義上講,将紅色與血液聯系在一起的意義始終是文化性的,但同時也是由不可避免的條件所激發的。但是,準确地說,人類不可避免的是這種聯想,而不是由此産生的意義。
此外,在中國,愛情的象征色不是紅色,而是細膩柔和的顔色,如粉紅或天藍色。是以,西方人習以為常的狂躁感與色彩飽和度之間的關系在這裡就不成立。
由此可見,在大多數情況下,根據語境的不同,我們可以建立各種對應關系,進而讓色彩具有多種含義,甚至是相反的含義。例如,鮮豔的顔色可以毫不費力地讓我們與最歡快的感覺建立聯系,因為人生來具有向光性,而在光線充足或天氣好的時候,如春天,事物的色彩看上去往往更明亮。但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即用暗淡或沉悶的顔色建構積極的意義,有機和自然産品包裝中使用的棕色和米色就證明了這一點。現代科學認為顔色是一個從紅色到紫色的連續體,包含了所有色調,并且可以分割:也就是說,我們每次都可以從中截取一小段,然後讨論、使用或命名。在這個空間裡,每一種顔色都占據一個點,并且始終與其他點保持着距離或近或遠的關系。我之是以能夠将一種紅色定義為“暖色調”,是因為我可以把它與光譜中另一種紅色——這種紅色對我來說似乎不那麼溫暖,因為它離黃色更遠——進行對比。如果沒有這種整體的内部對比,那麼冷、暖色調就不具有任何意義,我們甚至無法對它們産生聯想。
事實上,在中世紀,人們對色彩之間的關系也做了區分,雖然他們不知道色譜的概念,但他們認為紅色和藍色都屬于暖色調,因為這兩種顔色鮮豔而醒目,而黃色屬于冷色調,因為它與金屬的顔色相似。然而,我們不能假裝色彩缤紛的現代世界與人類進化的視覺世界有着根本性的不同。紅色、紫色或藍色的房間最終也是一種工業化體驗,人們的有些反應可能與這種人為行為有關,而不是與色調類型相關。總之,如今對許多人來說,紅色比藍色更令人興奮、更具攻擊性,但我們卻無法完美地解釋這一現象,也許是時候未到。我們已經深陷人造色彩之中,無法理性解讀人類整體。
文章來源:未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