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巴黎是流亡作家、被詛咒的詩人和存在主義哲學家的城市”。即使在今天,世界上也沒有其他城市如此重視作家,現如今巴黎6000條馬路中,以作家名命名的街道就有440個。如他們所說,在巴黎,“那些過去的人,他們的鬼魂繼續在街上遊蕩”,噢,不隻是在街上,還有繞不開的巴黎的咖啡館。
暢想咖啡社會
在17世紀和18世紀的歐洲城市,興起一種通過咖啡館作為社交場所來交流、分享想法和建立社交網絡的文化現象,被稱作“咖啡社會”。就像巴爾紮克曾寫道的一樣,“咖啡館露台就是群眾的議會”,法國大革命、啟蒙運動、存在主義等政治、社會、文化思潮都是從咖啡館走向社會的。
咖啡館文化成為十九世紀末巴黎城市的精神面貌,幾乎沒有哪個身在巴黎的藝術家不和咖啡館發生關系。
插畫:The New Yorker
開業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曆史的花神咖啡館見證了超現實主義的誕生,後來變成法國詩人普雷維爾的親密戰友們的領地。二戰中,存在主義大師讓·保羅·薩特和西蒙娜·德·波伏娃特别喜歡來二樓,坐在火爐旁尋求一絲人間溫暖。《肮髒的手》和《第二性》兩部大作的作者坐在一塊兒,吃着剛煮的雞蛋和當日例菜,然後掏出錢包付天價賬單。
承載如此多的文化遺産,花神咖啡館不隻是一家咖啡館。如今的顧客去花神咖啡館,需要遵循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咖啡館人最多的時候不是午餐時間和之後,而是早上8點45和9點15,顧客蜂擁而至,争相品嘗可頌和奶油咖啡;咖啡館裡的露天座兒是供人拍照留念用的,通常留給外國遊客;一樓座位是作家的最愛,确切說是那種批評界廣泛诟病或被媒體大量報道的熱門作家,滿身名牌的漂亮女子也喜歡一樓,多數挎着懷舊風的二手包包;二樓通常是明星們接受采訪的地方,比較隐蔽。
圖源:cafedeflore
在想像中,進到花神咖啡需要一些“故作姿态”才行:胳膊下得夾着一摞報紙,行色匆匆,一進門就直奔自己常常坐的桌子,非得是那一張不可;坐定後左右逢源地跟人簡短問候,陪着假笑,很快就對誰與誰在一起以及為什麼的八卦了然于心;看到名人必須視若無睹,哪怕是鐘愛的偶像也必須把激動的心咽進肚子,見過大場面般淡然。當然,這些都是誇張的想象,實際上的普通人最常見的情況是:走進咖啡館,哪怕是常客,也一個人都不認識。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花神咖啡館是“文學界大學營”的影響,進到咖啡館的人們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三分之二的人坐下點完一杯咖啡之後,都會拿起手邊的任何一種紙頭,寫上幾句什麼,随意的有感而發的長句短語即可——就好像這是在花神咖啡不得不做的事。
咖啡館裡的文學夢
說到底,比起威爾士幹酪配白葡萄酒的午餐菜單,巴黎咖啡館不可替代的光環還是來自文學。
在巴黎,一間咖啡館之是以出名,既因為菜品,更重要的是有文學大咖的光顧。這種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就跟酸菜燒肉、海鮮拼盤等經典菜品以及皮面長沙發椅一樣,成為巴黎咖啡館最美麗的風景。
于是咖啡館頒發的文學獎順理成章的誕生了,直至今天它們依然生動的進行着,勢必将巴黎咖啡館裡的文學基因延續延續再延續。
雙偶咖啡館文學獎
插畫:Eat Draw Repeat
1933年創立的雙偶咖啡館文學獎針對雜文和小說,是咖啡館文學獎的老資格。雙偶咖啡館auy deux magots創立于1884年,咖啡館名字源于咖啡館内的牆上立着兩個穿中國清代服裝的老叟木雕。
波伏娃曾在日記中寫道:“我坐在雙偶咖啡館裡,眼睛瞪着咖啡桌上的白紙……我感覺到我的手指蠢蠢欲動,我需要寫作。”
雙偶咖啡館文學獎推薦的知名獲獎作品有1956年由馬賽知名建築師費爾南德·普永Fernand Pouillon的《野生石頭Les Pierres SauvagesPauline Réage》;1955 年波莉娜·雷阿日Pauline Réage的《O的故事》;塞巴斯蒂安·雅普瑞索Sébastien Japrisot于1978年獲獎的偵探小說《夏日謀殺 L'Été meurtrier》等等。
從左至右:《野生石頭》、《O的故事》《夏日謀殺》封面
利普咖啡館的卡茲文學獎
插畫:Eat Draw Repeat
卡茲文學獎1934年創立,每年四月頒發,最初獎金是十萬法郎。與雙叟文學獎衆籌獎金不同,卡茲文學獎由咖啡館老闆獨家出資。利普咖啡館Brasserie Lipp創立于1880年,是法國塞納河左岸三大咖啡館之一,與“花神”和“雙叟”隔街相望。
海明威在《流動的盛宴》中這樣描寫利普咖啡館:“我第一次去 Lipp 餐廳,是在失去所有之後,當時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還能再提筆寫作。”值得一提的是,在黃金年代之後,《小王子》作者聖修伯裡、《追憶似水年華》作者普魯斯特、《情人》作者杜拉斯等文學巨匠都把“利普”當作自己的書房。
從左至右:《追憶似水年華》、《情人》封面
花神咖啡館的文學獎
插畫:Eat Draw Repeat
為了延續咖啡館文學基因,1994年作家弗雷德裡克·貝格伯德在花神咖啡館設立了與咖啡館同名的文學獎——花神咖啡館文學獎——用來激勵當代法國文學的新秀。花神咖啡館文學獎獎金為6150歐元,獲獎者可以在花神咖啡館擁有刻有自己名字的專用酒杯,并且在為期一年的時間裡,每天在二樓的專用位置享用一杯免費的白葡萄酒Pouilly-Fume。
獲獎者評選标準為“有潛力有觀點有争議的絕對新秀 ”,獲獎作品通常是作家的處女作。2023 年 11月,花神咖啡館文學獎授予瑪麗亞·普爾謝Maria Pourchet的處女座《西方Western》。
《西方Western》封面
維普勒-郵政基金文學獎
1998年,女修道院長書店Librairie des Abbesses受到維普勒啤酒館Brasserie Wepler和郵政基金Fondation La Poste資助設立了維普勒-郵政基金文學獎,主要瞄準了非科班出身的作家,支援那些初出茅廬,已經得到認可但鮮被提及的作家。它的評委會由專家及業餘愛好者組成,每年都不同。
維普勒獎評委會曾把獎項頒給了安東尼·帕斯隆Anthony Passeron,他的《入睡的孩子們LES ENFANTS ENDORMIS 》是第一本描寫法國艾滋病流行年代(les années sida,1983-1995艾滋病在法國被發現并引起社會各界讨論的幾年)的小說。
《入睡的孩子們LES ENFANTS ENDORMIS 》封面
丁香園咖啡館的文學獎
插畫:Eat Draw Repeat
創立于1847年的丁香園咖啡館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圍被一層高高的綠色植物重重包圍,一眼看不到裡頭的花園和噴水池,稍不留神就會錯過它的入口。上個世紀20年代,初到巴黎的海明威每天都會到這裡來寫作,咖啡館裡至今保留了寫有他名字的座椅。
2007年,丁香園咖啡館現任主人的女兒Carole Chrétiennot設立了丁香園文學獎prix de La Closerie des Lilas,獎金3000歐元,評獎委員會成員清一色是女性,每年頒發給法國的女性作家,緻力于鼓勵女性作家的創作。
獲獎者有《少女》的作者安妮·維亞澤姆斯基Anne Wiazemsky,《當你聽到這首歌Quand tu écouteras cette chanson》的作者蘿拉·拉豐Lola Lafon等。
從左至右:《少女》、《當你聽到這首歌》封面
年輕的海明威在《整個巴黎屬于我》中寫:你是屬于我的,整個巴黎也是屬于我的,而我屬于這本筆記本和這支筆——最終,巴黎是屬于文學的。
撰文:nxn
編輯:羅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