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我的聯考
嚴春林
我是1982年參加的聯考,距今已過去四十二年了,但對當時的一些情景還是記憶猶新,曆曆在目。
記得那年的聯考我是以三年高中生的身份參加的,考試時間是在7月的7、8、9三天。當年的聯考還要進行預選,根據上面給縣上下達的參加全國聯考的名額,在全縣進行一次預選考試,從高分到低分取夠預選人數,取上的同學繼續學習,參加全國統一考試,沒有預選上的同學就回家了。我還算幸運,預選上了,就留在學校繼續學習。
我考的是理科,國文,數學,政治,理化,英語,可英語我是文盲,一天課沒上過,因我是在鄉上的戴帽中學讀的高中,沒有英語老師,班主任老師說:力争把其他的課考好,英語不吃零就行,把選擇題A、B、C、D随意填,蒙對一題就行。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我是挑燈夜戰,每天睡三四個小時,抱着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心思。那時也沒有複習資料,全憑各科老師出題學生做,教室的黑闆就沒有閑着的時候,老師寫上題,學生就抓緊時間邊抄邊做,下節課其他老師來就要擦黑闆出其他課的題,每天做題趕的很緊,後來我連做題的作業本和鉛筆都沒有了,老師就把考試試卷送給我反面做題,那時的試卷是單面書寫,又給了我一支鉛筆,才堅持學習到了聯考。
聯考前一天,班主任鐵老師找到我說:“明天聯考要用鋼筆答題呢,就你沒有筆,我給你找了隻鋼筆,一瓶墨水,今天用鋼筆寫字好好練練,不要影響考試。我顫抖着手接過了鋼筆和墨水,就使勁點頭。考試前一天下午和同學跑七八公裡進城,住在城郊的一位遠房親戚家,等明天上考場。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考場,考試開始,老師把卷子發到手,要求把考号和姓名寫在試卷上,我由于太緊張手抽筋了,也握不住筆,急的滿頭大汗,監考的一位女老師看到了我的狀況,走到我跟前說,不要緊張,深吸一口氣,放松,放松,又幫我搓了搓手,撸了撸手指頭,這才慢慢平穩下來,手握鋼筆才能寫字了。
考試結束後,走出校門,突然看到父親推着自行車,還是借别人家的,我家就沒有自行車,提着個馍馍搭裢,急忙走到我跟前說:“你媽昨天發面,今早才把馍蒸上,催我給你送來,考的怎樣?我沒回答,他又說領上你吃個好吃的走,吃飽了好好考試”。我沒好氣的說:“肚子裡沒貨,吃個山珍海味也是閑的”,父親瞪了我一眼,罵我是“好心成了驢肝肺,那能怪我嗎,這幾年你學下的啥,熬燈費油,燈還不亮,考不上就回家打土塊去,反正我的心盡到了。”
我倆都不說話,父親到小面館買了兩碗臊子面,我隻顧低頭吃,在喝湯時父親又把他碗裡的面給我撈了一筷子,他也就吃了半碗飯,臨走時給我一毛錢,說天氣熱,買上個冰棍吃去,一個冰棍是五分錢。為啥給父親發脾氣,是因其他同學的家長都沒來的,就我的父親來了,顯得我有多嬌情似的,讓同學看見了笑話。放到現在看我是多麼的不可理喻。
考完試要自己估分數,填報志願。當時也不敢往高估數,怕估冒了滑檔。考前父親就說,能考個中專就行,算跳出農門了,哪個學校畢業工資高就報那個學校。我報的第一志願是靖遠煤礦學校,第二是張掖農校,第三是天水林校,其他大專大學院校也都不知道,也就沒報。班主任鐵老師看了志願說:“丫頭,你的志願低了,最低你應該報個大專,你為啥第一志願報個煤礦學校”,我說聽人說煤礦學校畢業工資高,我爹說考不上就讓我回家打土塊去呢,有個學上就行。鐵老師拿着我的志願表,沉思了一會說,“一個女娃娃,就不要去煤礦學校了,你把張掖農校調到第一志願吧。”就這樣我把志願做了調整。
緊跟着是體檢,那時體檢項目簡單,查體重,身高,視力,聽力,嗅覺等,在測嗅覺時用的是酒,醋,煤油,我把酒沒有聞出來,在此之前我也沒有接觸過酒,更沒有喝過酒,從業人員在表上酒的那個方格内打了叉,我到門外就大聲哭,心想這下完了,體檢又不過關,這時從體檢室出來一位老師,問我你知道朱門酒肉臭嗎?我立馬知道了這是酒,老師說農村來的娃不知道酒的氣味也正常,不影響你的錄取。
在此我要感謝我的班主任鐵老師和其他任課老師,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們伸出了援助之手,送我鋼筆紙墨,感謝監考老師的關心與鼓勵,使我順利答完試卷,感謝體檢老師答疑解惑,解除我心中疑慮,感謝你們的幫助和支援使我走過了聯考這個獨木橋,使我的人生有了轉折,使我從一個沙窩窩裡走向了更廣闊的天地,我将終身銘記、感恩各位。
聯考後的一切手續都辦完了,就回家幹農活等通知。當時是剛剛大包幹,包産到戶,農民的勞動積極性高漲,繳夠國家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恨不得一夜暴富,都在甩開膀子大幹,夏糧收完了再種秋糧,蔬菜等,總之是不能讓地閑的,我是犁地,澆水,鋤草,種菜等樣樣農活都得幹,天亮忙到天黑,一晃兩個月過去了,聽老師說分數上線了,按分數能取到張掖師專,可我沒報。報了個張掖農校,還遲遲不見錄取通知書,也沒地方問去。
在焦急期盼中等到九月下旬終于等來了一份催促報到的電報,說是到張掖農校報到,我心裡知道是張掖農校錄取了,全家人很高興,整個生産隊的人也很高興,我是那個村莊第一個考上學的人。趕緊打點行裝上學,沒有路費,父親求爺爺告奶奶把大包幹時分的一頭老牛賣了80元,還是先付40元,下剩的年底付清,用40元給我買了一條床單,一套衣服,家中給備了一條羊毛氈,一個織布被子,這是我上學的全部家當。在開校兩個星期後,我才背着行李來到了學校,負責報到的老師隻問了我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就給我報了名,并說我分在了農學一班,宿舍在何處。那時也沒有身份證,更沒有電話,名字對上就行。
這輩子通過上學參加聯考就考了個中專,卻還沒見過錄取通知書長啥樣,這是我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電報通知還錯了一個字,農校變農場了。當時的聯考政策真好,上中專是全免費,沒有學費,書費,住宿費,每月還發生活費和糧票,我還能節省下糧票和菜票換炒熟的大豆背回家,補貼生活。
我從心底裡感恩國家的聯考政策,它不僅改變了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也改變了許許多多個人的命運,才能使家境貧寒的學子走進高一級院校學習深造,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我的聯考已過去四十二年了,我也從一個鄉村灰姑娘變成了一個耳順之年的退休老人,看到現在的高科技,大資料,規範化,科學化,人性化的聯考,讓人萬分欣慰。看到現在的聯考學子收到高大上的錄取通知書,還附贈一束鮮花,真是羨慕熱眼,上大學前家長還要在酒店設幾桌豪宴,款待親戚朋友以示祝賀,給學子們購買高檔手機,筆記本電腦,名牌衣服等,被褥行李學校早就準備齊全,可謂萬物齊備,隻等天之嬌子來院校學習深造,完成學業。
這都是我們黨和政府率領全國人民改革開放帶來的福音,也是黨和政府對聯考制度的不斷創新,才使大陸從聯考大國邁向了聯考強國。感謝黨和政府的上司,感謝改革開放創造的豐碩成果,感謝社會給我們創造的幸福生活。願我們的社會,我們的人們都能大鵬一日同風起, 扶搖直上九萬裡。
(作者簡介:嚴春林,甘肅民勤人。喜歡讀書、寫作,在《張掖日報》、《棗林》刊物發表散文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