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靈中短篇小說選集連載（1197）

内心強大（2）

董穎随手在鳥巢撿根織巢的枯樹枝手臂輕輕一擡就朝師哥小鐘抛去，小指長一段樹枝恰好避開香樟樹葉，越奔越急。師哥覺出情況不妙，接來不及，慌忙閃身朝後倒下躲開，打橫樹幹隻那麼寬的地，小鐘這一閃十分兇險，躲過了卻顯得相當狼狽。

女孩笑道：“這是一招雪燕穿柳。”

小鐘搖頭說：“根本就不是雪燕穿柳。”

“師哥，”董穎道，”你隻知我師父的雪燕穿柳向來使劍。莫非沒見發過暗器？”

小鐘稍稍睜大眼睛說：“你倒是機靈，穎兒，我怎麼從未聽母親說起過雪燕穿柳用于發暗器？你這招似是而非勁确實大。”

“師父經常教導随機應變，聽竹山莊的大劍俠怎麼把你越教越笨了。”董穎得意地搖頭晃腦，說，“剛才我不是已經使出來給你瞧過。用雪燕穿柳劍法這第七招後顧之憂發暗器的話，我看比劍更有威力。縱然我内力不夠，你不是也沒能接住麼？”

小鐘思忖應該是可以接得住的，假如換母親這樣發招，那就未必了，必死無疑。除非當年在打箭爐鄉下爺爺奶奶家的時候沒有被人下毒。小鐘内心清楚，穎兒居高臨下，雖然算不上她偷襲，卻是說動手就毫不遲疑，自然占老大便宜。他先機已失，若換成平地，自己絕對可以接得住，是以小鐘說：“卻也并不能傷人。哦，沒有傷得了我。”但他突然閉口不再往下說了，因為小鐘察覺出，師妹分明故意，就是要引出他這話，自己這樣說法的确不妥，等于在說母親的武功不及聽竹山莊的武功。

古羊鎮在江湖的地位就算真比不上聽竹山莊，但鐘家的規矩是，男弟子向來由老鐘傳授，最得意弟子叫小魚。而女弟子則隻練母親的功夫，董穎入門不久。她其實還沒資格練到雪燕穿柳。雪燕穿柳是母親成名絕技淩波劍法五十三式的第三十七式，每式又有十三招變化，過于繁雜，父親老鐘曾私下說過，化繁為簡淩波劍倒是可以對敵第一流高手。使母親名滿天下的還是她由外婆親授的金花暗器，過于歹毒，老鐘不同意讓小鐘學。小鐘忍不住又說道：

“雪燕穿柳我看到母親使過，是去年在安徽銅陵，我随師兄唐仕雲追殺一個淫僧，卻不知怎麼回事，我母親也在那鎮上，還搶先我們一步。那淫僧武功也好生了得，是以我母親使出淩波劍法的雪燕穿柳這招一劍就刺穿和尚的咽喉。事後，我媽親口對我說道，她那招雪燕穿柳力道的确是用老了點。他咽喉出了血，母親對此耿耿于懷，還在懊悔。師妹你那招手法不像。”

董穎耐着性子聽小鐘描述完自己師父用雪燕穿柳絕招一劍封喉和尚的經過，于是突然問道：“和尚犯了啥罪，要殺死他？”

“他殺死了一個農家女子。”小鐘後悔不應該提起這件事，穎兒年齡太小，若是師妹追問，他不知道如何作答，情形會相當尴尬。小鐘插開話題說：“穎兒，還是回去吧，雪越下越大，我快要被凍僵了。”

古羊鎮被破後，老鐘死了，有人親眼看到小鐘的父親是被師叔李天戈追上天生橋，掉下了萬丈深淵。也就人說老鐘先中了自己老婆的毒，是師弟從天生橋推下去的。

那時候師父蘇子玉應延信将軍邀請在安藏，小鐘被默相大師帶到雲居寺，誰料到何士吉已經離開，恐怕雲居寺也不安全，于是又把小鐘送去找他師伯。何士吉是老鐘的大師兄，小鐘就在木洪堡暫避風頭。

古羊鎮發生的巨變，讓何士吉大吃一驚，他原本不願意介入鐘家的内部紛争，他知道師弟老鐘的所謂死對頭，其實就是小鐘的外公和舅舅，這麼多年過去了，親家變成仇人，恩怨外人怎麼弄得明白。對老鐘來說一邊是嶽父，殺死父母的仇肯定無法化解。雪燕子的父親除了私恨，蘇子玉懷疑他聽命于皇帝，朝庭為什麼非殺老鐘不可，他心裡清楚。黃素華與丈夫反目确實出乎意料，何士吉不友善對小鐘說他母親其實早就出軌李天戈。那孩子實在可憐。

根據木洪堡的秘密調查，老鐘的父親應該是從謝高雲那裡得到本武林秘籍，進而引起了皇帝的懷疑。為什麼沒有讓延信侯直接對古羊鎮出手呢？皇帝肯定有所顧忌。

“為啥不讓蘇子玉找适當的機會勸老鐘再拿出來，現在看秘籍原主人等不及了。”

“今天特意把小鐘送到木洪堡，何施主，這即是上面的意思，也是老鐘的希望。”

“謝高雲生前有個計劃默相大師你是看過的，并準備提到延信侯行動日程上來。”

“要讓你知道，老納不是為了參與你們的計劃或那本秘籍而來，也壓根不想知道施主你用何種辦法處理危機。小鐘無辜。”

“說實話，我托人帶信給蘇子玉，讓他提醒延信将軍，結果如石沉大海，今天才聽到點回音。這已經足夠了！我隻想要弄明白的是發生在各位眼皮子底下的怪事。我不在延信侯軍中，也許就是小道消息。”

他幹脆把話直接挑明。

“謝高雲提出廢帝，是希望換一位皇帝還是讓延信侯自己上位，老納要聽實話。”

“聽竹山莊的弟子唐仕雲沒有告訴我。”

“想拿皇帝的人頭，但他先動手了。”

“國家陷入戰亂必将民不聊生。是犯罪，誰才是罪魁禍首，老納需要重新評估。”

“我勸出家人還是别趟渾水才好。”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默相大師追問。

“如果是由延信侯挑起戰争，我們要負多大責任？有人說皇帝可能就是故意的。”

“這樣你就可以原諒自己了。”默相說。

“想滅掉古羊鎮難道需要别的理由嗎？”

“遺憾的是，竟然沒人出面制止。”

雪燕子背叛古羊鎮，夥同情夫謀殺親夫。

“簡直令人啼笑皆非。”何士吉說。

古羊鎮發生的怪事，毫無疑問給原本波詭雲谲的江湖點燃了他們預先埋好的炸藥，何士吉強壓制怒火，擡頭對默相大師說：

“于是，皇帝有了充分準備的時間。”

默相伸辯道：“老納認定皇帝絕對沒有下過如此荒唐的指令。誰都清楚古羊鎮的立場在兩可之間，黃素華本可以勸老鐘。”

“皇帝時間卡得比較準。”何士吉說。

默相大師道：“是以我把小鐘帶來了。他在聽竹山莊沒學到真本事，能力差些。”

默相大師說的不全是事實，小鐘中了毒。

“蘇子玉教徒弟恰恰是最被稱道的。”

“他愛護弟子是真。”默相大師說。

“說得好啊，聽竹山莊才能保他安全。”

何士吉仍站着，他這話不是想把小鐘推出去。在朝庭和師弟兒子之間他很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