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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年:渡江南下親曆記

引子

*本文摘自《濰坊文史資料選輯》第六輯(1990年12月),作者黃文年,原标題《渡江南下親曆記》

黃文年:渡江南下親曆記

正文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淮海戰役勝利結束後,黨中央毛主席為了準備渡江南進,解放全國,決定從老解放區抽調五萬三千名幹部随軍渡江南下,接管新解放區。山東渤海區黨委認真執行黨中央的決定,迅速做了全面部署。要求各地、縣、區主要幹部,都要配齊兩套班子,準備南下。不久,抽調幹部的任務下達到益壽縣。中共益壽縣委接到上級訓示後,首先向全縣幹部發出認真學習新華社一九四九年新年獻詞《将革命進行到底》的通知。廣大幹部結合當時解放戰争一個接一個的振奮人心的勝利消息:一月十日淮海戰役勝利結束,一月十四日天津解放,一月三十一日北平和平解放,進行了熱烈地讨論,提高了認識。大家明确了:“敵人是不會自行消滅的。無論是中國的反動派,或是美國帝國主義在中國的侵略勢力,都不會自行退出曆史舞台”的真理,堅定了将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一緻表示:要堅決徹底、幹淨、全部地消滅一切反動勢力,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在全國範圍内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建立無産階級上司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縣委書記馬沂泉、副書記孫興國、縣長劉會雲等同志向縣直機關幹部宣布了黨中央關于抽調幹部渡江南下,解放全中國,接管新解放區的訓示。秘書科長趙子美、實業科長張輯五、糧食局長周英三等同志,同幹部一個一個的談話,作深入細緻的思想發動工作,全縣幹部立即沸騰起來了,個個摩舉擦掌,人人争先報名南下。有些農村青年積極分子也報了名。當時有人還編唱順口溜:“下江南,下江南,江南的人民等着咱……”。當時我在益壽縣人民政府民政科工作,幾年來經常帶領民工擔架隊、肩挑、小車運輸隊随軍轉戰東西。曾參加過一九四八年三月華東人民解放軍山東兵團發起的膠濟鐵路西段的周(村)張(店)戰役,四月的膠濟鐵路中段的昌(樂)濰(縣)戰役,九月的濟南戰役。現在,要渡江南下,解放全中國,我想這是在祖國大地上轉戰南北,鍛煉和考驗自己的好機會,很快報了名。不幾天,縣委就公布了準許南下幹部的名單。記得清楚的有孫興國、朱貞彥、符春三、李華村、馮梓山、王金樽、張靖宇、李良 民、黃志昌、劉大興、許利民、李好榮、劉序武、逢俊、董子駿等區級以上幹部和李天恩、鐘樂讀、蘇金印、黃文年、王泮亭、王汝明、閻天華、孫來成、杜明奎、李世永、史開文、張洪清、李淩雲、賈延庚、袁立仁、何志傑、王家勳、劉正平、石高文、王令春、王令興、孫振華、張祥明、孫桂香、段世五、夏玉棋、李長壽、唐永明、魏金堂、史文臣、崔傳禹、王希武、黨有生、黨國俊、王效亮、顧洪圖、顧月圖、許安祥、孫光輝、楊華堂、孫榮華等科員、幹事、區助理等各類幹部九十餘人。

對這些幹部縣委要求在二月中旬前一律将工作交待完畢,作好南下行裝準備,還安排南下前每人回家探親一次,但必須按時回縣府集合。當時我、李良民、黃志昌三個廣饒縣的探親後可直接去索鎮三地委報到。二月底在益壽縣政府駐地崔家莊集合的南下幹部,縣委在馬蘭村國小裡舉行了歡送會,縣委縣府主要上司作了重要講話。三月一日,益壽縣南下幹部在縣委副書記孫興國同志帶領下,經臨淄縣于三月三日到達桓台縣索鎮三地委報到集結。

黃文年:渡江南下親曆記

各縣南下幹部按時到達索鎮後,三地委對這些幹部進行了一次整編,全三地委的幹部編為渤海區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也叫三支隊)。各縣的幹部編為中隊,我益壽縣的幹部編為第九中隊,指導員孫興國,中隊長朱貞彥(原臨淄縣副縣長),文書張祥明,司務長閻天華,上士王泮亭。還編了九個班,每班十人左右。

三月七日,三地委在索鎮以西五裡店村舉行了歡送南下幹部大會,地委書記王效禹、專員王雲生和軍分區上司同志及南下幹部大隊政委王樂三同志先後在大會上作了重要講話。歡送大會結束後,全體南下幹部在政委王樂三、大隊長劉博泉率領下出發,途中經過桓台、長山、鄒平、章丘等縣步行二百四十餘華裡,三月十日半夜到達濟南黃台火車站,沒有休息,随即乘上一列貨車車廂,連夜行駛。這樣的敞篷貨車,沒有坐椅,隻好擠坐在車底闆上,用自己的背包當坐位。火車開動後,塵土飛揚,風吹得大家喘不過氣來,但個個昂首迎風,情緒高漲。絕大多數同志是第一次坐火車,高興地說:過去沒見過火車是啥樣的,現在,我們坐上自己的火車了。火車運作二百五十八公裡,次日到達津浦線的南沙溝車站。南下幹部第三大隊駐微山湖東畔鐵路沿線村莊,益壽九中隊駐在沙溝車站附近的一個小村裡。住的房子,都是老百姓放柴草、灰糞的棚子或無人住過的潮濕的小土屋子,一個班十多人擠住在一起。

在沙溝休整時,從廣饒縣八中隊調給我隊四個班幹部,有區級以上幹部馬次雲、宋孟弼、馬增祥、耿鶴亭、張家聲、宋同德等六人和賈宗修、李保邦、李茂山、王魯卿、成文友、肖東崗、李月梅、李慶文、郝有聲、孟兆海、延慈亮、延祥铎、郭錫祥、高廷選、李素梅、延秀英、李孟春、張大林、李建德、宋家昙、蓋茂堂、劉奎元、趙子貞、李日德、薛保友、李德新等科員、幹事、區助理三十餘人。後來,又從高青縣中隊調來一個班,有王衍聖、高幹芳、張榮宗等同志。加強了益壽九中隊的力量,合計一百餘人。其它各縣幹部也有互相調動。同時各中隊都整頓了班排,中隊建立了黨支部,我隊黨支部成員是:指導員孫興國任支部書記,中隊長朱貞彥(原副縣長)和符春三(原組織部長)、李華村(原宣傳部長)、馮梓山(原警察局長)為支委(也即縣委委員)。各班排建立了黨小組,班長兼任黨小組長。同時進一步明确了在這裡一個地委的幹部大隊到新區去就接管一個專區、一個中隊到新區就接管一個縣,建立縣區政權。

在沙溝進行整編的同時,我們又認真學習了《将革命進行到底》、《約法八章》、《入城守則》、《向全國進軍的指令》等文章。通過學習提高了認識,消除了整編、人員調動、帶來的思想波動,各級黨組織發揮了積極保證作用。黨員通過黨小組會,進行自我思想檢查,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黨小組會後,又開了行政班務會,互相幫助,接着召開中隊大會。孫興國同志作總結發言,肯定學習收獲,指出存在的幾種思想必須克服,并提出今後的要求。通過各種會議活動,鞏固了于部隊伍的思想,堅定了渡江南下,打到南京去,活捉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勝利決心。

三月下旬,南下幹部又學習貫徹了中共七屆二中全會精神。深入讨論了徹底摧毀國民黨統治、奪取全國勝利,把黨的工作重心從鄉村轉到城市,以生産為中心任務的問題。大家表示堅決響應黨中央“在勝利面前全黨務必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和艱苦奮鬥的作風”的号召。在進行思想、政治、形勢教育的同時,還進行了執行政策、遵守紀律的教育和渡江後風土人情的教育。要求在渡江乘船時,不準講老闆,不準講閣下,船頭不準小便,褲子不能放在桅杆上,上船不準亂說話。要求在進行接管工作時,出第一張布告,第一條智語,開第一個會,處理第一件事,都要穩當鄭重才行。

當時的形勢是:我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和數百萬民兵民工,已經到達長江北岸長達五百餘公裡的戰線上,江北地區的一切殘敵已被全部掃清,各路大軍開始作渡江準備。此時渡江準備與談判相結合,中共中央代表團與南京政府派出的和平談判代表團于四月一日在北平開始談判。我們堅定的立場是:無論是和是戰,我人民解放軍都要渡江。

在這樣形勢下,我渤海南下幹部縱隊奉命分批分路開始随軍南下。益壽九中隊的幹部按照大隊訓示,三月二十九日從沙溝乘火車經徐州轉隴海鐵路向東運作,經碾莊、邳縣,于三月三十日晨到達江蘇省新安鎮(新沂),行程一百六十八公裡,下車後向北步行七公裡,到達山東省郯城縣沐河西岸的紅花埠村住下,待命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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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花埠正是清明時節,天氣逐漸轉暖,上級訓示要輕裝,規定每人自己帶的棉被,身上穿的棉衣、棉褲,都把棉花抽出來,改成夾衣,棉花集中上繳。随身不必要的東西也要處理掉。同時發給每人兩套(一套粗布、一套細布)黃色軍衣,五星“八一”帽徹的軍帽,黃色裹腿,一個小搪瓷碗,碗底腳有個小孔可以拴挂起來。延秀英、李月梅等女同志利用剛拿出棉花的多餘衣服布片,給大家做成了裝碗的布套。“八一”帽徽是用線縫住五星的五個星角(星角上有個小眼)縫在軍帽上的。還發給每人一個《中國人民解放軍》符号,佩帶在左胸前。大家都感到無尚光榮,這就是名符其實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了。

為了確定行軍計劃的順利實施,隊長朱貞彥同志傳達了渤海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的訓示。他說:“從現在起,我們就徒步長途行軍了。用雙腿走到江南,去解放江南,解放全中國。徒步行軍是艱苦的,每個同志都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堅決克服一切困難,在行軍路上要發揚團結友愛互相幫助的精神,同時要提高警惕,前邊有的地方是新解放區,可能有殘匪,要預防敵人的破壞活動,假如遇到敵情,不要驚慌,要沉着勇敢,要服從指令聽指揮。”

隊長交給管理班一項任務,要求他們在行軍時分批打前站,每天早睡早起早吃飯,提前出發,一切事情都要趕在大隊伍行動之前,作好大隊伍途中吃飯和夜間宿營的準備,以保證順利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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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的指令下達了,目标是長江邊,從紅花埠出發,經過新安鎮(新沂)、沐陽、淮陰、淮安、寶應、高郵、仙女廟、揚州、六圩、瓜州到長江邊共三百一十三公裡。南下幹部隊伍浩浩蕩蕩地行走在江蘇中部寬闊的公路上,曉行夜宿,酌情而定。管理班的同志,都是提前到達指定村莊,與老百姓商量借用鍋竈,炊事員及時做好飯菜,隊伍一到即可開飯,隊伍每到一地,老百姓聽說是要去解放江南的解放軍,都主動騰房子,熱情打招呼。找好房子後,一個班住一處,沒有床鋪,就抱些柴草或稻草攤在地上作鋪。在離開時,大家都把鋪草擁好放回原處,并給老百姓打掃好房子和院子,擔上水,再列隊離開,如有損壞東西則照價賠償。每到一地所用煮飯柴草都按價付錢。吃的糧食都要當地糧站憑糧票兌取,如無糧站,就用同志們身上帶的糧食,到糧站再補充。每人所帶的糧食可供三到五天食用。夥食開支,實行民主管理,财務公開,五到十天公布一次帳目。

行軍路上還特别注意宣傳鼓動工作,在沿公路邊的樹木上,房屋牆壁上張貼了智語“同志!加油!”、“打到南京去!活捉蔣介石!”“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這些都極大地鼓舞了幹部隊伍的行軍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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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行軍的公路上,還有支前的民工運輸隊,挑着擔子,推着車子,滿載着糧食、彈藥、軍服、軍鞋、軍械等各種物資,也有解放軍戰略運籌的卡車牽引着山炮、野炮、榴彈炮日夜兼程。加上公路西邊古運河中長長的運輸船隊,白帆點點。公路、水路,解放軍戰士、南下幹部、支前民工,浩浩蕩蕩,雄赳赳氣昂昂,人民戰争的洪流滾滾向前。

我益壽九中隊行進到高郵至揚州段公路時,傳來了勝利消息:南京解放了!原來在國民黨反動政府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的第二天,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向人民解放軍釋出了《向全國進軍的指令》,四月二十日午夜,人民解放軍揚帆啟航,萬船齊發,向長江南岸急駛。有的部隊乘夜幕秘密渡江,有的則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突破敵人火力的封鎖,實行強渡,以猛烈的攻擊和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突破了長江防線。國民黨軍倉皇逃命,潰不成軍,四月二十三日人民解放軍占領了南京,宣告了國民黨反動統治的覆滅。全體南下幹部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沸騰起來了,情不自禁的振臂連續高呼口号,“南京解放了!南京解放了!”“中國共産黨萬歲!”“毛主席萬歲!”“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公路兩旁的村莊裡,也在熱烈歡呼,慶祝南京解放。口号聲、歡呼聲,此起彼落,萬民歡騰。我益壽九中隊和其他南下隊伍一樣,在勝利消息的鼓舞下,人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悅,邁着堅強的步伐,大踏步向離飛速前進。

記得當時在高郵、揚州地區流傳着一首“百萬雄師下江南”的民謠:“蔣介石,大壞蛋,拒絕投降打内戰。毛主席,指令傳,百萬雄師下江南。解放軍,一上岸,反動王朝就完蛋。”

渡江戰役開始後,我南下幹部第三大隊益壽九中隊,在四月二十九日到長江北岸曆史古城揚州,住在南郊一個村莊裡。五月一日奉命繼續行軍,向離揚州二十公裡的瓜州集結,決定下午渡江。

在走到離六圩不遠的公路上,吃過午飯,上級通知說,為了預防敵機的騷攏,各中隊以班排為機關,分散陸續前進。到了江邊,江岸路旁全是灌木叢生,對我們隐蔽休息極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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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圩向西,再走幾公裡便是瓜州。在瓜州港江邊,益壽九中隊指導員孫興國同志就渡江事宜對全體同志講了話。他說:“同志們!南京解放了!可這長江南岸大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階級兄弟,還在三座大山的壓迫下,過着水深火熱的悲慘生活。偉大領袖毛主席指令我們‘将革命進行到底’!我們共産黨員、革命幹部,要用什麼行動回答呢?”全體同志振臂高呼:“打過長彙去,解放全中國!”

日西了,我益壽九中隊幹部排着整齊的隊伍,按指定的艙位上了船。這是一隻較大的本客船,能容納數百人。船由北而南,橫對長江南岸的鎮江,我們要從鎮江登岸。當我們的渡船駛到江心時,向後能回望瓜州,向前能看到鎮江。此刻,我想起了宋朝王安石的名篇詩句《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間,鐘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這裡離剛解放的南京隻有六十五公裡,我中國人民解放軍象春風一樣,解放南京後,迅速解放江南,解放全中國:經過一小時左右的航行,我們的渡船到了鎮江港,這時天也漸漸黑了。下船後,我們坐在公路邊的高坎上,吃了些各自帶的幹糧,就按上級指令,連夜進軍,直奔丹陽。從鎮江到丹陽三十公裡,都是起伏連綿的山嶺,是剛解放的新區。那天夜裡沒有月亮,全憑借天上的點點星光向丹陽進發。初次過江,人生地不熟,在山嶺中轉來轉去,不知走過了多少崎岖小路,有的路段全是碎石子。有幾位同志腳上磨起了小血泡,走路不太友善,但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沒有一個叫苦的,也沒有一個掉隊的。到天亮,才勝利地到達目的地,住在丹陽縣郊區滬甯鐵路北邊的一個村子裡。

渡江後,形勢發展很快,解放軍進軍神速。五月三日解放杭州,第二野戰軍前鋒已抵南昌附近及福建北部浦城,崇安等縣。五月十二日我軍發起了淞滬戰役。這時,我南下部隊第三大隊九中隊奉命從丹陽坐火車到達無錫,住在無錫東郊的一個村莊裡,等上海解放,馬上去接管。

我們從丹陽去無錫的路上,遇到一次敵機空襲。火車汽笛一聲長鳴,便徐徐地停下了。當人們伸頭窗外觀察動靜時,有人高喊:“敵機來了:趕快下車隐蔽。”大家立即全部下車隐蔽。不多時隻見天空中一架國民黨反動派的飛機,從東向西俯沖下來,向西飛去,又翻回來,掃射了一梭子彈,沒有擊中火車,也沒有打着人,飛機就倉皇向西飛去了。這是國民黨軍在上海地區的垂死掙紮,也是最後的哀鳴。

五月二十八日,淞滬戰役勝利結束,上海解放了。從此,結束了帝國主義、國民黨反動派在上海的反動統治,上海獲得了新生。我們南下幹部第三大隊分批向上海進發。廣饒八中隊和長山縣中隊在上海還沒有完全解放就乘火車從丹陽直達上海市郊,分别接管了大場和真如兩個郊區;有一部分中隊進駐蘇州陸鎮休整待命。我益壽九中隊和一部分中隊從無錫乘火車星夜趕赴上海。車到上海正是晚飯時分,全市燈火通明,各條街道如同白晝。當晚安排在市内蘇州河與黃浦江彙合處外白渡橋北全市最高最大的百老彙大廈十七樓宿營,睡在客房光滑的地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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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彙大廈

在百老彙大廈十七樓能俯瞰停泊在黃浦江的各種輪船和全市的景象。記得當時有的同志說:上海是大陸最大的城市,人人向往的地方,是我們共産黨的誕生地,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但也是世界聞名的“冒險家樂園”。我們解放了上海,就要好好的接管、改造、建設這個大城市。

六月初的一天早飯後,指導員孫興國同志傳達了上級訓示:我們第三大隊幹部配置設定在上海市軍事管制委員會,咱益壽九中隊的幹部配置設定為上海市軍事管制委員會财政經濟接管委員會工作隊,朱貞彥同志任工作隊隊長。有個别同志配置設定到其它機關,記得劉大興同志去華東農林處,對上海市漁鹽市場督導處和華東水産試驗所進行接管工作。總之,根據工作需要,同志們分赴市區各部門進行接管工作。從這時起,益壽縣的幹部大部分集體行動,少部分同志分散行動。這時又發給每人一個布質“上海市軍管會”臂章,統一規定戴在左臂上端。工作的任務是負責靜安寺區的接管工作。這個地區以南京路西藏路為中心,是上海最繁華的地區之一。

在朱貞彥隊長的帶領下,我們從外白渡橋坐有軌電車去靜安區接受任務時,有位同志不慎将背包從視窗掉在車外。馬上高喊:“停車!停車!背包掉在車外了1”電車司機是一個外國人,當時沒有理睬,有位同志走到司機旁,叫他停車,司機看到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向他講話,便停下車,我們揀回了背包。同車的市民說:“要不是你們解放軍,他才不停呢。這回打破了外國人的規定,長了中國人的志氣。

上海的白渡橋,黃浦江畔的外灘,南京路,西藏路,各橋墩及公共建築物都有我軍駐守,各條馬路上都有解放軍三五人一組的巡邏隊,人民團體宣傳車十分活躍,到處張貼智語。《大公報》、《申報》、《時事新報》、《新聞報》、均出版滿載擁護我軍的報導。敵人修築的用以抵抗我軍的各種工事、鹿寨、裝砂的麻袋等障礙六部被我軍拆毀清除,城市秩序井然。

我工作隊辦事處設在西藏南路武勝路地區的裡弄,有名的“跑馬廳”、“大世界”、“國際飯店”、“永安公司”、“大新公司”和“米高美跳舞廳”都在這一地區。我們全體同志都堅專渡江前學習的《入城守則》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接管事務方面,拟定了具體方案,進一步學習了接管政策,深入群衆調查研究,進行細密的組織工作,決心不為花花世界所腐蝕,把接管工作搞好。按上級訓示,接管當時上海的各種類型企業,要争取成千上萬的技術人員、知識分子與我們合作,對于私有企業者應着重保護他們,傳其感到政治上精神上同獲解放,而衷心與我們合作。

在上海,我黨的工作是有基礎的,解放前夕,上海的勞工階級和廣大群衆護廠護校,保護了城市重要設施,粉碎了敵人的破壞陰謀,配合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上海的戰鬥。

上海解放後,上海勞工階級和全市人民在中國共産黨上司下,配合我們财經接管委員會工作隊對靜安區的官僚資本企業,敵僞物資,進行了接管和調查了解工作。有不少資本家的代理人,找到工作隊辦事處來彙報情況和接受訓示,或協接管移交具體有關事宜,從早到晚忙個不停。

在工作之餘,我們工作隊的同志有時三五人一組,到西藏路、南京路去逛逛馬路,看看“跑馬廳”是什麼東西。走出辦事處不遠,便看到東起西藏路,西到黃陂路,北起南京路,南到武勝路中間的一大片場地,是用一道很高的竹籬笆圍起來的。這就是“跑馬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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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跑馬廳

在西藏路這邊有一個門,有個印度人在那裡站着守門,竹籬笆裡邊陰森得很,從樹林中隐約看到幾所漂亮的樓房。據說這個跑馬廳是英國人建的,有一百年左右的曆史了。跑馬廳的跑道一圈長一點二五英裡,寬六十英尺,一條跑道占地五十多畝。這是帝國主義強占中國的土地建成的。大家都知道這塊土地,是中國人民受侮辱、受壓迫的标志,也是帝國主義在中國橫行霸道的鐵證。現在我們解放了上海,跑馬廳回到了人民的手中。(據報載:1951年8月27日上海軍管會根據人民的要求,下了一道振奮人心的指令,把跑馬廳收歸國有。)後京跑馬廳中間修了一條百公尺寬的人民大道,西側為人民廣場,東側為人民公園。跑馬廳真正全部歸屬了站起來的中國人民。

由于我人民解放軍各路野戰軍以秋風掃落:之勢,繼續向南進軍。我們在上海進行接管工作不久,又接到新訓示,要我們随三野十兵團繼續南下,向福建進軍。這時,渤海區南下幹部縱隊常三大隊的上司和各縣的幹部隊伍作了較大的變動。原第三大隊上司王樂三、劉博泉及廣饒、恒台、臨淄、壽光、長山、博興等六縣的幹部全部留在上海工作。益壽、高青、齊東三個縣的幹部重新組建三大隊,王靖宇(任曰淼)同志任大隊長,胡為新同志任大隊政委。不幾天後,一部分縣區主要幹部由胡為新政委帶領參加上海大專學生組成的進軍福建的南下服務團工作;一部分幹部由王靖宇大隊長帶領和一部分上海大專學生組建南下幹部縱隊第七大隊;在上海市軍管會财經接管委員會工作的益壽縣幹部朱貞彥、蘇金印、黃文年、高幹芳、王衍聖、李月梅等同志直接調到進軍福建的南下幹部縱隊供給處工作。朱貞彥同志任副處長。渤海南下幹部重新組建大隊時,當時中共福建省委組織部長黃國璋同志專程從福建趕來接我們,在上海複旦大學教學大樓上召開了大會,黃國璋部長在大會上講了話,他說:“我代表中共福建省委、全省人民來歡迎你們,來迎接你們去解放福建,建設福建。”到會同志熱烈鼓掌。他還介紹了福建省的概況:“福建省山高林密,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說法。但是,福建山溝裡有馬列主義……這是解放福建,建設福建的基礎。”時值七月一日,紀念黨的生日二十八周年,毛主席發表了《論人民民主專政》的重要文章。我們結合黃部長的報告進行了學習讨論,堅定了革命必勝的信心。

這時,我們調到南縱司令部供給處工作的益壽縣幹部住進了西藏路福州路口的福州旅館六樓。這裡既是供給處的辦公室又是住宿地。按照供給處的工作範圍,我們積極籌備南去福建的幹部所需的經費、被服、生活用品等物資,這是保證勝利進軍的關鍵。

七月十二日,向福建進軍的南下幹部縱隊從上海冒雨出發了。當時滬杭鐵路還未通車,部隊便從滬甯鐵路乘混合列車(敞車)到達蘇州。在蘇州看到了編為第七大隊的渤海益壽縣的幹部,雖然分别才幾天,但大家好象久别重逢的親人,非常親熱。大部隊在蘇州住了兩天,這時從山西省太行、太嶽區來的南下幹部六個大隊三千餘人,以及縱隊司令部直屬大隊和上海大專學生組成的南下服務團共七千多人,先後從蘇州步行和乘古運河的民船向南進軍,到達嘉興,改乘火車到杭州。

從杭州起,整個部隊又兵分兩路向福建進軍,一部分幹部大隊(包括渤海幹部新編第七大隊益壽縣幹部在内),從杭州上火車經浙江省江山縣直達江西省上饒火車站,下車後由上饒向南徒步行軍,走出上饒不遠,就看到了上饒集中營,它是一九四一年一月“皖南事變”後國民黨反動派用來關押新四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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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上饒後到崇陽溪西畔赤石村過溪河。然後徒步爬上了武夷山脈,這是江西與福建的分界山,主峰黃崗山海拔二千一百五十八米。七、八月天氣特别炎熱,又沒有草帽,同志們冒着酷暑,爬山涉水,艱苦行軍,從這裡進入福建省境。後經崇安、建陽、建瓯到達南平。

另一批是南下縱隊司令部及部分幹部大隊,包括調到供給處的益壽幹部,從杭州乘浙贛線火車抵達浙江省江山縣城西二十一公裡的新塘邊車站,住在新塘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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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部分幹部在江山火車站下車,住在江山城南的淤頭、賀村一帶。這幾個村雖屬浙江但距福建很近。這裡山多地少,山嶺起伏,據了解,蔣介石、胡宗南、陳果夫、陳誠、戴笠等反動人物都是浙江人,特務頭子戴笠就是江山縣峽口鎮,是以當時這個地區的社會情況複雜。是以,司令部要求各幹部大隊要提高警惕。凡因事外出,必須二人同行,預防特務土匪的破壞活動。

有一天,縱隊參謀長王興剛同志交給我一項任務,拿着他的親筆信,去找離司令部住地十餘裡的福建省财政廳長申平同志要經費,為了安全派了一名解放軍戰士和我同行。他姓張,是魯南沂水人。我二人穿越山林田埂,在一個山坳的村子裡找到了申廳長,順利完成了任務。

記得進軍福建的幹部有十幾個大隊,大多數人分批分路徒步行軍。我南縱司令部及其直屬機關,辎重較多,調配了數十輛汽車,解放軍調來一個營作護衛,浩浩蕩蕩向福建進軍。汽車拉開距離,有數十裡長,行駛在仙霞嶺山脈的深谷之中,經過賀村、峽口,山勢越來越高,時而行駛在雲霧之中,時而行駛在雲霧之上,真似騰雲駕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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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午時分才到浙江省最南邊的二十八都,向南處望,看到一個山口,林木茂密,山勢雄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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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閩浙贛三省古今交通要道之一的楓嶺關,海拔二千米,這裡的公路蜿蜒曲折,盤山而轉,逐漸向上。汽車爬上楓嶺關,大家才舒了一口氣。但是,形勢險要,蜿蜒曲折的山路并未排除,汽車從山巅向山下滑行,危險性更大。司機們聚精會神,掌握着方向盤,順利的經過了幾個村鎮才到達了閩北第一個縣城浦城。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兵團的各軍,自七月上旬布署向福建進軍以來,已解放了閩北、閩東、閩西的許多縣城和村鎮,并向福州守敵圍攻。在此形勢下,我南下幹部從速行軍,由浦城繼續南進,經過水吉、建陽到達建瓯縣城。

黃文年:渡江南下親曆記

建瓯縣城,是閩北一個古老的山城,是我黨在福建的老根據地之一。一九二六年就成立了第一個中共黨支部,一九二九年建立了中共建瓯縣委,一九三六年在這裡建立了閩東北特委,一九四七年改為閩浙贛遊擊縱隊。老省委機關也有時駐建瓯縣境。一九四九年四月起,省委曾鏡冰同志(中共七屆後補中央委員)和閩浙贛遊擊縱隊長左豐美同志上司建瓯、古田、南平軍民配合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渡江戰役、淞滬戰役,對國民黨潰軍和縣警及鄉自衛隊進行伏擊和圍剿。解放軍第二野戰軍某兵團先頭部隊五月十三日解放建瓯。五月二十八日閩浙贛區黨委和二野某兵團舉行了入城儀式。六月三日成立建瓯縣軍管會,曾鏡冰任主任。我們來到這裡時,看到建瓯縣城鄉居民一派安居樂業的氣象。

八月十七日,福州解放了,南下幹部縱隊司令部及所屬大隊迅速南進至閩江上遊重鎮南平縣城(今南平市)。各幹部大隊按原定計劃分批分赴泉州、漳州、建陽、閩候、福安、永安等地區去進行接管工作。

南縱隊司令部及部分大隊幹部和服務團人員乘坐閩江輪船航行一百六十六公裡進入福州,我南縱司令部供給處先駐在山路福華中學。後移住烏山路齊魯大學舊地即省委大院内。

南下幹部縱隊進入福州後,為了迅速開展各項工作,南縱司令部各處,合并組建為中共福建省委各部委、處室。南縱供給處合并為省委行政處(後改為秘書處),原在供給處工作的益壽縣幹部朱貞彥、蘇金印、黃文年和蓋茂堂、王衍聖、高幹芳、李月梅等七人留在省委行政處工作。朱貞彥同志任副處長。符春三同志留在省直機關黨委工作。原渤海南下幹部第三大隊的益壽、高青、齊東三個縣的幹部由任日淼、胡為新率領與十兵團二十八軍、二十九軍、三十一軍各部隊轉業的幹部和當地打遊擊的林志群同志上司的地下黨幹部彙合組成永安地委、專署機關及永安、大田、清流、德化、甯洋、三元、明溪、甯化等八縣的上司班子,地委書記王敬群,專員林志群、副專員任日淼,胡為新同志任地委組織部部長(後為地委書記),接管了永安地區。益壽縣的大部分區科級幹部和一般幹部去接管大田縣,孫興國同志任縣委副書記(後為明溪縣委書記)。還有一部分幹部調到地委、專署機關及其它各縣去工作。

南下幹部分赴各縣區工作之後。首先遇到的困難問題是語言不通。福建的方言太多,有閩南語、閩西話、閩北話和福州話。甚至有的地方由于高山密林,交通閉塞,在一座大山的山前和山後的人說話也互相不太懂。我們到農村去開展群衆工作,開大小會,都要帶上翻譯,才能疏通語言。生活環境也不習慣,在閩西山區,有時整天雲霧缭繞,細雨連綿,濕氣太大。

黃文年:渡江南下親曆記

在初進福建時,途經南平縣住在城裡西邊一座山上的中學裡,第一個早晨遇到大霧籠罩了整個山頭和校舍,大家都驚疑是瘴氣!?後來才知道山區就是如此。有關節炎的同志在這樣的氣候中深感身體不适。在永安地區國民黨的殘渣餘孽、土匪、惡霸、地痞流氓約有七千餘人,時常出來搗亂。甯化、三元、大田、甯洋等縣的殘匪活動猖獗,曾發生過土匪暴動,夜間襲擊我區公所,攔路搶劫,槍殺我縣區幹部的事件,大田縣謝洋區農會主任延慈亮同志,在土匪包圍區公所時,被土匪抓住活活打死;大田縣四區區公所被土匪包圍時,堅守一天一夜,未被攻破,但下鄉工作的轉業軍人莫毅同志在回區公所的半路上被土匪抓去打死,為了徹底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任務,在中共福建省委統一部署下,進行以剿滅土匪為中心,結合減租、反霸,各縣區幹部在解放軍的配合下,奮力剿匪。如甯陽縣二區區長兼武工隊長王泮亭同志(原益壽縣幹部,益都口埠人)就地發展武裝,進行剿匪。他帶兩支手槍不離身,天天上着頂門火,還扛着一支大槍不離肩,帶領武工隊在崇山峻嶺剿匪,在剿匪期間,天天在山區農村發動群衆,夜夜進山圍剿土匪,發現匪迹,立即追蹤,最後将土匪剿滅。解放軍二十八軍八十四師在邵武縣高山密林中剿匪,圍剿擊斃土匪司令劉五波。在大田縣剿悱的解放軍和區武工隊擊斃土匪營長陳鳴桌、土匪連長高×邦,女土匪頭子盧有月及所屬衆匪,全部殲滅。群衆拍手稱快,民心安定,此為後來的土地改革,抗美援朝,鎮壓反革命,發展工農業生産,建設新福建創造了條件。

益壽縣幹部随軍渡江南下,實作了毛主席、朱德總司令《向全國進軍的指令》,解放了江南。人民大革命在全國取得了勝利,為新中國的誕生準備了充分條件。益壽縣南下幹部從益壽縣出發,到接管區福建省永安專區大田縣,曆時半年多,經過山東、江蘇、上海、浙江、江西、福建等六省市,行程二千六百餘公裡,在曆史上寫下了壯麗的一頁。

随軍渡江南下至今,已四十年了,現在把這段經曆寫出來,作為渡江南下勝利四十年的紀念。

作者附記

寫這份材料,得到了老首長前渤海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政委,原上海師範學院黨委書記兼院長王樂三同志的熱情鼓勵和支援,寫好初稿寄去,在百忙中給我審閱了全文,校正了南下起程、休整、渡江、進滬的時間,對文字作了娜改、補充。還寄給從上海進軍福建的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政委,現在北京中央對外經濟貿易部工作的胡為新同志審閱了全文,作了修改、補充,給我很大鼓勵和支援。前渤海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益壽九中隊支委(組織部長),現任福建省勞動局長的符春三同志和前益壽九中隊支委(宣傳部長)現為北京中央輕工部科學院黨委書記的李華村同志給我校正了南下幹部名單。還有:南下幹部第三大隊益壽九中隊的劉大興同志(現為福建三明市委秘書長)、王泮亭同志(福建機修廠)、李天恩同志(大田縣稅務局長)、張洪清同志(現為青州市環保局長)、延秀英同志(現為福建廈門市第九中學校長);前渤海南下幹部縱隊第三大隊鄒平中隊,現任浙江省龍泉縣委書記王照勝同志;前山西省南下幹部長江支隊,現任福建省地質局水文大隊黨委書記劉慶生同志;前益壽縣人民政府秘書,後任淄博市臨淄區甯學校長于堯文同志;原解放軍十兵團二十八軍八十四師某團,現任惠民地區公路段主任黃公振同志;福建省建瓯縣水電局水電工程公司經理黃振東同志等都提供了情況和寶貴意見,幫助很大,表示衷心感謝。

(青州市政協文史科供稿)

資料來源:

《濰坊文史資料選輯》第六輯(199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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