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院時尚古鎮
桐鄉的烏鎮，有東栅與西栅之分，悠長的青石闆巷和臨水的倚門木窗在觀者心中刻印下古時江南的最初印象，後來又因世界網際網路峰會的舉辦而聞名遐迩，譽滿中華。
相較而言，驅車往東車程不過30分鐘的濮院古鎮似乎要低調不少，大多數人對濮院的印象還停留在“羊毛衫集散中心”這個時代符号上。因為曾經，這個面積60平方公裡，僅占浙江省總面積0.056%的江南小鎮，包攬了全國70%的羊毛衫市場。
殊不知，如今的濮院早已褪去了曾經“低附加值”“代加工廠”的刻闆印象，而是以“曆史街區再利用”為理念，踏上了專屬自己的轉型更新之路…
濮院之困
（古鎮一角 李丹琳 攝）
濮院出名很早。
明清時期，濮院便以一根“濮絲”名揚天下，享有“日出萬匹綢、嘉禾一巨鎮”的美譽。
進入現代，濮院與羊毛衫的故事則要追溯到1976年。彼時，濮院從3台手搖橫機起步，生産出了第一件羊毛衫，起初先是在馬路邊吆喝擺攤，後于1988年由政府牽頭，在雙燕路建起30個門面，形成了濮院羊毛衫市場的雛形。
之後10年，濮院建成10個交易區，成為全國最大的羊毛衫集散基地，吸引了超10萬人就業，并逐漸有了如今“每年有7億件羊毛衫從濮院銷往20多個國家和地區，全國每10件羊毛衫中就有7件來自濮院”的盛景。
雖然在産量和市場佔有率上早就是“世界工廠級”，但和長三角許多傳統制造業一樣，濮院的毛衫産業也曾面臨着發展困境。
“濮院靠近沿海地區，工資水準、消費水準都在持續升高，成本優勢漸漸不如以往。再者，銷售管道劃分得越來越細，我們好像隻能在自己的賽道上跑。如果品牌意識、研發能力和企業管理再沒有提升的話，那就很危險了。”貂帥品牌主理人張佳倫對市場的感覺很敏銳。1991年出生的張佳倫，大學畢業後（2014年）接手了父母的生意，成為濮院衆多“創二代”中的一員。他面臨的首要難題，是來自同行業的競争。彼時，濮院不僅遭遇着原材料漲價、勞動力成本上升、資源要素緊缺等帶來的産業發展壓力，還面臨着電商興起所帶來的消費市場變化，這些都對原有的生産銷售模式帶來了沖擊。
“品牌意識薄弱、設計能力不足、盈利模式單一等都是發展瓶頸。”張佳倫告訴記者，“那時候很多人對濮院的印象就是，貼牌加工，賣賣款式老舊、價格便宜的衣服。”
意識到這一問題，張佳倫做了幾件事：逐漸整改、提升公司的企業資源規劃（ERP）系統；建立新品牌，向外輸出新的産品研發理念；還将公司的主營業務轉向區域性品牌，從批發模式轉向訂單模式，同時持續保持在原材料、設計上的投入。
張佳倫面臨的問題是整個小鎮的“通病”。
濮院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從2017年起，濮院每年都會舉辦濮院時尚周，主要服務于毛衫行業内部交流、洽談合作。但是成效并不明顯。很多經營戶發現，濮院市場給人的固有印象已經形成，其他需求很難找過來，即便努力做原創和品牌，短時間内也很難見成效。于商戶們而言，在市場已經成型的商業鍊條中，賺錢的邏輯往往是主打爆品，衣服款式通過觀察、模仿、借鑒便能完成，是否原創并不重要，賣得多才是王道。
人才的集聚效應也不明顯。2021年，有研究者随機抽取濮院50家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100名設計師做了學曆調查，發現大學及以上學曆的占比僅為18%。“盡管我們不能以學曆來全方位衡量一個設計師的能力，但想要融入全球價值鍊，這樣的設計氛圍很難與國際接軌。”該研究者如是表示。
濮院的突圍
（濮商會館 李丹琳 攝）
中國從來不缺古鎮，缺的是對古鎮内涵的解讀和表達。
基于羊毛衫這一産業基礎，濮院定下了“時尚”這兩個字的轉型目标。對其來說，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再造一個相比對的新載體，而濮院時尚古鎮就是這個突破口。
2023年3月1日，濮院時尚古鎮蓄勢已久，終于“出山”，正式開門迎客。景區按照“修舊如舊、以存取真”的原則，利用其原址、原貌的街巷老宅，再現了當年江南織造名鎮的繁榮景象。和烏鎮一樣，濮院古鎮旅遊景區開發的規劃者和設計者也是陳向宏。他的奶奶是烏鎮人，外婆是濮院人，童年有很長時間在濮院度過。這兩個古鎮的設計建設，都融入了陳向宏的家鄉記憶和生命烙印。這也就促成了濮院古鎮的建設理念——一部分是對老建築的修舊如舊，另一部分是從曆史文化上對濮院曆史的還原。“但濮院不是第二個烏鎮，而是一個新概念和新定位的水鄉古鎮。”在濮院時尚古鎮景區執行副總裁鮑龍看來，濮院在所有江南古鎮裡都算得上是“新物種”。“在開發初期我們就确立了時尚的核心理念，這是長期主義的第一環。定下未來景區内容的主題方向，業态、内容、活動等多方面都圍繞時尚主題展開。”2023年4月，濮院時尚古鎮承辦了第一屆濮院時裝周，主題為“針織即時尚”。當現代摩登、科技感十足的毛衫時裝，出現在曲徑通幽的水鄉園林、古樸典雅的青石闆上，濮院似乎還是那個時尚了千年的時裝重鎮，但又明顯更有現代感和藝術感了。2023年底，一場年度盛典落地濮院時尚古鎮，幾乎“半個娛樂圈”的藝人們齊聚，讓古鎮徹底闖出了名氣。據悉，盛典當天，古鎮一票難求。官方管道的門票售罄，從桐鄉高鐵站出發到小鎮的計程車數量比平日增加了幾十倍，景區裡各色店鋪都排起長隊……有了人氣以後，更多嘗試順理成章地開展起來。比如，更多年輕設計師願意來濮院工作了。古鎮為青年設計師提供了專屬扶持政策，并規劃了學校、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和作品展示舞台等一系列成長配套。同時，古鎮還依靠文旅影響力吸引更多主流時尚的關注與合作，這些跨界合作引入了業内資深的設計師、最新的潮流理念、最潮的流行文化，既提供了更好的交流平台，也能啟發原創設計和創作。目前古鎮入駐的業态中，既有絲綢、帽飾等服裝店，還有潮流買手店，大多都是設計師款，這些都與羊毛衫市場大為不同。就在前不久，4月24日至28日，為期一周的濮院時裝周再次向世界交出了自己的時尚“答卷”——包括主題秀、潮流展和針織工坊體驗等活動在内的70多場“展、會、秀、貿”在古鎮的街頭巷尾相繼呈現。帶來的流量也頗為可觀，資料顯示，時裝周期間，超過5萬人到古鎮打卡。如今，走在古鎮街巷，還能看到各式針織主題的展覽。廢舊衣物再造的手工娃娃，和創意編織裝置，在街頭巷尾傳達着藝術家的創意理念。在“數織編年”展覽中，針織工藝和數字藝術有機融合在一起。每件針織作品都是資訊載體，等待觀者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