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我再一次拎着一兜水果來到了姑姑家門口。
距離我上一次來姑姑家，已經整整一年了。
說起來我都有些羞愧，我隻有在有需要的時候，才上門找姑姑。
我拍着門，嘴裡喊着姑姑，卻沒有人回答。
半天，出來一個奶奶給我開門。
我記得這是姑姑的婆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背。我跟她說了好幾遍，她都不認識我，也不讓我進屋。我隻能站在門口繼續等。
12點30分，姑姑終于騎着小電驢回來了。
看到我，姑姑很驚訝。
“你今天怎麼有空來了？有事兒嗎？”姑姑把車子支好，又忙着去廚房做飯。
“就是放假了回來看看您，我沒事兒，姑姑，說沒事兒……也有點事兒。”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麼開口。
姑姑不再說話，隻是忙着她手裡的事兒。
終于午飯吃完了，姑姑也收拾完了。
“濤濤，你有事兒就說吧，我等一下還要去上班。這年根上呀，忙得很。”姑姑眼睛盯着我，再一次問道。
我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說：“姑，我這次來，是找你借錢的。我今年回來得早，相親也有好幾個。這不，終于定了一個。
我們準備臘月十六下禮。彩禮要26萬，錢還差點……”
好不容易把話說完，我看着自己的腳尖。
我隻聽見姑姑長歎了一口氣。半天，她才說：“濤濤，不是姑姑不幫你，你看你兩個老表也都上大學，這兩年你姑父生意也不景氣，家裡也不能一下子掏空了。
“我也不說借不借的，就拿兩千塊錢給你吧，還不還也無所謂。”
姑姑站起身，去卧室拿了兩千塊錢出來，放在桌子上。
我蒙了。我沒想到姑姑隻肯借兩千給我。去年，她明明借了5萬塊給我呀。
這是怎麼回事？我再看姑姑，姑姑眼中已經沒有去年的熱情。對我，就像一個外人。
看着桌子上的兩千塊錢，我有些生氣，也有些惱怒，站起身我就告辭要走。
姑姑送我到門口，把錢塞到我包裡，“拿着吧，不管多少，是我一片心意。”
一路上，我邊走邊想，去年的種種也浮現在腦海。
我是王濤，今年26歲。
國中畢業後，我學了修車，進了廠，在外面拿着死工資。爸媽也都是普通的打工族。
爸媽拼盡全力在城裡買了房。
去年臘月二十，經過幾輪的相親，我終于定下一個，好像還是姑姑搭的線。
女方家也沒有獅子大開口，随大流，要了16萬8的彩禮。她爸媽還說結婚時再添上一點，全部帶回來。
我們把全家的錢都湊了湊，隻有10萬。剩下的幾萬塊怎麼弄啊？
當時，親戚中就屬姑姑家的條件好一點。奶奶讓我去跟小叔和姑姑借，還提前給他們通了氣兒。我也是提着一兜水果上了門。
還沒等我開口，姑姑就善解人意地拿出5萬塊，叔叔也拿出了3萬。
叔叔和姑姑放下手頭的事情，忙前忙後給我張羅訂婚那天要用的東西。
終于，臘月二十六我訂婚了。就等着過了年迎新媳婦兒進門。
過了年，按道理，我要去未婚妻那裡走親戚。但未婚妻提前通知我不用去，她媽媽還托媒人傳話：她女兒覺得我們兩家不合适，要退婚。
我在微信上問了幾次，未婚妻含含糊糊，也沒說出個是以然來。再問，她就把我拉黑了。
我一氣之下，退婚就退婚吧，剩下的都交給爸媽了。
我在家郁悶了幾天，過了年初五，我就出去打工了。
我記得爸爸說，女方家也算仁義，彩禮和買的東西都退了回來。爸爸借叔叔和姑姑的錢，他們也都還了回去。
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去年姑姑一下子借了5萬給我，今年為什麼隻肯借2000呢？
我回到家，把事情跟爸媽說了說。
媽媽沒有吭聲，爸爸看了媽媽兩眼，對我說：“這事兒你也别怨你姑。你媽也有做的不對的。”
這是怎麼回事呀？我坐下來要爸爸跟我講清楚。
媽媽站起身回屋了，爸爸抽了根煙，在煙霧缭繞中，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去年我訂婚時，女方要了16萬8的彩禮。這在當時不算高。可是媽媽見了姑姑，開口就責怪她：
“你也算是媒人，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女方家要那麼多彩禮，你也不知道還還價。别人不知道我們家條件，你還不知道嗎？”
姑姑當時就生氣了。
“按道理這彩禮也不算高，再說女方都承諾結婚時帶回去了。我給你們操了心，幫了忙，沒有聽到你們一句好話，翻倒落了一肚子埋怨。”
姑姑站起身就走。
奶奶知道後勸了半夜，爺爺也給姑姑施壓。姑姑最後還是考慮到我馬上要訂婚了，不想讓我因為錢的事兒而作難，主動借了5萬給我。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沒成想，這事兒讓女方家知道了。我們最終還是退婚了。
我出去打工之後，媽媽因為這事兒又和姑姑翻了臉，也沒有人告訴我。
怪不得，這次我去問姑姑借錢，媽媽一句話也不說。她大概也猜到我不會借到錢吧！
“你也不要怪你姑姑，想想你在城裡上學，你姑姑沒少去看你，給你買東西。你長這麼大，主動去看過你姑姑嗎？”
“是個人都會心涼，我平常也沒少教導你，你聽了嗎？”爸爸語重心長的把煙頭摁滅。站起身搖搖頭，出門了。
我一下子紅了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羞愧不已。這件事兒都是媽媽和我的錯。
媽媽的思想觀點我不能左右，但我的錯誤卻是明明白白在那。
人的成長就在一瞬間。
人際關系都是有來有往。誰也不能總是付出，得不到結果。我在這一刻，徹底知道自己長大了。
以後，我要多去看望姑姑，我也要去看叔叔，爺爺奶奶，外婆外公。
這些愛我的人，我不能讓他們心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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