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安徽阜陽野生動物園包括20隻東北虎在内的大量野生動物被指非正常死亡一事引發廣泛關注。截至目前，阜陽市多部門已聯合成立調查組，對涉野生動物死亡一事進行全面調查，後續調查和處置情況将及時向社會公布。這麼多珍貴野生動物非正常死亡，阜陽野生動物園的營運方安徽七彩野生動物樂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七彩公司”）、涉事動物園的合作方阜陽騰飛馴化展演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騰飛公司”）該承擔哪些責任？現代快報記者就此咨詢了律師。
△ 阜陽野生動物園
長達6年多經營權糾紛期間
20隻東北虎等野生動物死亡
綜合多家媒體報道來看，阜陽野生動物園大量野生動物死亡，與經營權糾紛存在較大關聯。從2018年到2024年，七彩公司與騰飛公司之間存在6年多的經營權糾紛。2018年，騰飛公司先是将33隻東北虎、5隻非洲獅、11隻黑熊、3隻駱駝等動物以總價254.3萬元的價格轉讓給七彩公司。2020年，雙方又簽署了一份《動物租賃合同》。此後數年，雙方糾紛并未解決，即便經曆法院判決紛争也未能平息。在此期間，動物園内大量野生動物死亡，其中包括20隻東北虎、2隻非洲獅、3頭長頸鹿等珍貴野生動物。目前，園區記憶體活着的16隻東北虎以及非洲獅、長頸鹿、黑熊等動物，長期被關在運輸鐵籠中，空間狹小，生存狀态堪憂。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慈善家》獲得的一份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檔案顯示，早在2018年9月11日，該局就對七彩公司做出不予許可的決定，理由是“不具備人工繁育東北虎、亞洲象和孟加拉虎相應的場所和設施條件”。此外，動物園曾因土地使用問題，導緻停建近兩年時間，而當時“半成品”的園區就已經引進了動物，根本達不到野生動物生存所需的環境标準，更不要說配套設施了。據悉，動物園實際開園時間為2021年5月1日。
有媒體從中國綠發會政研室獲悉，根據安徽省林業局的回複，阜陽野生動物園自2018年以來先後取得了小熊貓、河馬和長頸鹿等46種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的人工繁育許可，但其中并沒有包括東北虎。這意味着，七彩公司旗下的阜陽野生動物園在未取得人工繁殖許可證資質的情況下，多年以來都在非法展示展演、人工繁殖東北虎。而阜陽市林業局自然資源監管科從業人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動物園裡的老虎不屬于園方，而是屬于和園方合作、有資質的騰飛公司的。2022年合作到期後，騰飛公司至今沒有将老虎遷走。對于大量野生動物死亡的原因，七彩公司與騰飛公司均認為是對方的過錯導緻的。
△ 塑膠布裡包裹着動物屍體
當事雙方均已涉嫌違法
是否觸犯刑法還有待進一步核查
“從現有媒體報道的情況來看，無論當事雙方之間是否存在經營權還是股權糾紛，這都與實際動物的飼養與繁育沒有太大關系。”上海市建緯（虹橋國際中央商務區）律師事務所曹鏡鏡律師表示，從目前來看，兩家公司都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一是七彩公司此前購買的部分野生動物，對這部分動物，七彩公司作為動物園一方，也是動物的直接飼養者，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對于騰飛公司來說，後期雙方簽訂的是租賃協定，那麼對于租賃的動物，騰飛公司作為所有權一方，也是直接飼養者，同樣具有保護、飼養和管理的義務。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第二十五條第二款規定，人工繁育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實行許可制度，應當取得人工繁育許可證，第二十八條規定禁止出售、購買、利用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除非經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野生動物保護主管部門準許，并按照規定取得和使用專用辨別，保證可追溯。同樣，按照《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管理辦法》規定，從事馴養繁殖野生動物的機關和個人，必須取得《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未取得許可證的沒收其馴養繁殖的野生動物。”曹鏡鏡認為，這起事件中，七彩公司不具備人工繁育東北虎相應場所和設施條件，而騰飛公司在明知道七彩公司不具備條件的情況下，仍對其出售、租賃東北虎，雙方以牟利為目的出售、購買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并利用其展示展演，本身就已經違法，且最終造成了包括20隻東北虎在内的，大量野生動物死亡的惡劣後果，涉事雙方都難辭其咎。
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第二十六條明确規定，人工繁育野生動物應當有利于物種保護及其科學研究，并根據野生動物習性確定其具有必要的活動空間和生息繁衍、衛生健康條件，具備與其繁育目的、種類、發展規模相适應的場所、設施、技術，符合有關技術标準和防疫要求，不得虐待野生動物。阜陽野生動物園長期将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關在牢籠中，沒有給予必要的活動空間，則屬于虐待行為，也涉嫌違法。
△ 被關在籠舍中“阜寶”
未取得人工繁育許可證可沒收野生動物
相關職能部門應當被依法追責
2019年1月1日，《安徽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辦法》正式實施，其中規定未取得人工繁育許可證或者超越人工繁育許可證範圍繁育省重點保護和有重要生态、科學、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的，将沒收野生動物及其制品，并處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違反本辦法規定，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在2018年至2024年長達6年多時間裡，在明知大量珍貴野生動物陸續死亡且存活動物也是在死亡邊緣掙紮的困境中，相關野生動物保護主管部門或者其他有關部門漠視這些珍貴動物的生命權、健康權，并未依據野生動物保護法及時采取沒收野生動物和違法所得、責令關閉違法經營場所等處罰措施，并未采取為現存珍貴動物尋找合法合規人工繁育機構代管等挽救和保護的措施，也應當被追責。”江蘇江北律師事務所律師廖維堅認為，無論是七彩公司還是騰飛公司，以及向騰飛公司出售野生動物的上一家機構，是否涉嫌非法收購、運輸、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都應當被徹查并依法追責。此外，長期以來的監管“失控”，同樣也應當啟動調查程式。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規定，非法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的，或者非法收購、運輸、出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特别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财産。那麼，這起事件的相關責任方是否會被追究刑事責任？對此，廖維堅表示，是否涉嫌刑事犯罪，還需要進一步根據案情來判斷。此外，廖維堅認為，除了要對已經死亡的野生動物事件進行調查依法追責外，阜陽野生動物園現存的16隻東北虎以及其他野生動物實際生存情況，更需要關注，如果無法及時給予改善，則很有可能導緻悲劇再次發生。
現代快報/現代+記者 王瑞/文 吉星/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