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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史漫筆】在熱海那座彙聚日本文豪奇葩的“起雲閣”

作者:蔣豐看日本

◆《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記得那是2022年6月的第三個周末,我們從東京出發,做了一次“熱海——初島行”。因為得到熱海當地一位出租汽車女司機的指點,我們先去了戰國時代作為水軍據點興建的“熱海城”,然後才去了當初預訂的第一站——起雲閣。

行前,曾想查閱一點“起雲閣”的資料,但因為生活與工作中的各種匆匆,沒有能夠如願“百度”。走下計程車,看着“起雲閣”的大門,立即有一種“去年今日此門中”的熟悉感。仔細一想,幾個月前,我曾到此一遊的。回東京後,本想寫一點文字作為紀念,也同樣是因為生活與工作中的各種匆匆,就擱置了下來。或許,與我當時同去的夥伴也有關系。沒有激情燃燒的旅伴,過後很難寫出激情燃燒的遊記。讓我内心更感震撼沖擊的是自己的這個忘性,僅僅幾個月,居然把曾經來過這裡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莫非這就是阿爾茨海默症的前兆?我也将要進入“默默”的行列?這個刺激,促使我這次回到東京以後放棄各種“匆匆”,靜心地在鍵盤上敲打出這篇遊記。

【日本文史漫筆】在熱海那座彙聚日本文豪奇葩的“起雲閣”

1919年,在中國最值提及的就是“五四運動”。但是,在日本,這一年,一位名叫内田信也的“海運王”在熱海興建起一座被稱為具有日本傳統建築美和彌漫着大正浪漫的庭園——起雲閣。據說,他興建這座庭院,是想讓已經憑借輪椅生活的母親能夠再多活幾年。有錢就可以盡孝?還是有錢人就是任性?據說,這一年,在日本的青森縣弘前市,實業家藤田謙一也興建了一個充滿江戶風情的庭園——現在稱為“藤田紀念庭園”。顯然,“實業家”在這裡是一個關鍵詞。沒錢,隻有情懷是不行的。

日本戰國年間,因為構築“水軍”據點,小田原城王在這裡興建“熱海城”。而1919年興建“起雲閣”庭園的内田信也,也有“海運王”之稱。日本人對海的青睐,或許可以由此窺見一斑的。

購買門票的時候,我詢問“起雲閣”名字的來源。可能與大學學習曆史專業有關,旅遊的時候,我也常常喜歡追根尋源的。但是,出售門票的大媽非常抱歉說她不知道,贈送給我“起雲閣”紙質簡介上,也沒有談及。相關網站上也查閱不到出處。這時,我想起了中國大唐詩仙李白“恭承鳳凰诏,欻起雲蘿中”的詩句,想起了大宋豪放派詞人辛棄疾“西風瞥起雲橫度,忽見東南天一柱”的詞句。我知道在相當的曆史長度裡,傳承了中國文化的日本人——日本有錢人,也喜歡通過賣弄中國文化提高自身的。他們不是附庸風雅,而是要讓風雅附庸他們。我非常武斷地做出推測:“起雲閣”的名字,應該來源于中國的古典。

【日本文史漫筆】在熱海那座彙聚日本文豪奇葩的“起雲閣”

有個最殘忍的詞語叫“物是人非”。“海運王”内田信也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僅僅過了十年,他花費巨大心血興建的“起雲閣”,就被“鐵道王”根津嘉一接盤了。根津嘉一揮金如土,雇用了20名“庭園師”,花費兩個月的時間,把大約20萬噸的巨石運到這裡,興建了洋館,讓這座庭園從此呈現出“日西合璧”的新态。曆史,就是這樣常常引人唏噓的。此後,“起雲閣”又轉手進入到一位日本衆議員的手中,後來成為日本一家觀光公司的财産。這家觀光公司破産的時候,熱海市政府将其納入手中。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事業,希望自己的家産,能夠傳承百年。看着“起雲閣”的變遷,就會體會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那種包含辛酸的灑脫。

徜徉在“起雲閣”内,我最喜歡的還是那個被稱為“文豪之房”、實際上名叫“初霜”的房間。在這裡,可以看見近代日本著名作家太宰治、三島由紀夫、舟橋聖一、武田泰淳、谷崎潤一郎居此寫作、生活的幅幅照片。旁邊的“春風”房間,是作家尾崎紅葉曾經寫作的地方。比鄰的“松風”房間,是作家坪内逍遙曾經創作的地方。在這樣一串并不寬敞的房間中,驟然與如此衆多的日本文學大家相聚,立刻感受到自身文學功底的淺薄。

【日本文史漫筆】在熱海那座彙聚日本文豪奇葩的“起雲閣”

我在這個日本文豪的“聖地”來回走了三遍,得知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就是在這裡寫就的,有誰知道他曾經與情人多次自殺未遂呢!看着三島由紀夫,我就能夠想起他當年在日本防衛廳自殺的情景,這不是輕易用“右翼”兩個字就可以涵蓋了的。看着舟橋聖一,我能夠想起他在日本侵華戰争年間寫出的反戰小說《悉皆屋康吉》,這是需要良心的。看着武田泰淳,我就想到了他寫的那本《司馬遷》評傳,其深厚的中國文學素養令人折服。看着谷崎潤一郎,我想到了他筆下一個又一個變态卻被稱為“耽美”的情節……日本文壇星光燦爛,百花齊放,最不缺少的就是奇葩。

别了,起雲閣。當我得知現在中國湖南省衡陽市華新開發區花鳥古玩市場内,有一家美術館也叫“起雲閣”的時候,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為好了……(2024年5月14日修改于北京華僑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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