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 小熊軟糖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有一位領獎者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短粗小手，憨厚笑容，發光背鳍……手捧奧斯卡小金人的“哥總”仰天長嘯，可謂志得意滿。
以上動畫為網友自發制作，為慶祝這個誕生至今已有70年曆史的經典IP，終于憑新片獲奧斯卡最佳視覺效果獎。
不過，獲獎的卻不是全球熱賣的怪獸電影宇宙作品。
而是——
《哥斯拉-1.0》
周年紀念
對于《哥斯拉-1.0》，很多人看到片名後的第一疑問就是：
怪獸電影宇宙又出新作了？
其實兩者之間并無關聯。
今年3月底全球上映的《哥斯拉大戰金剛2：帝國崛起》為華納兄弟、傳奇影業、東寶株式會社三方聯合出品的影片，隸屬怪獸電影宇宙。
東寶僅提供拍攝版權，世界觀與劇本則由美國方面操刀，最終成品也符合觀衆對好萊塢特效大片的一貫期望。
去年年末，僅在日本本土及北美上映的《哥斯拉-1.0》，卻是完全由東寶獨立出品的傳統日系怪獸大片，同時也是該系列誕生至今的第30部作品。
日本上映期間，《哥斯拉-1.0》首周末便轟下逾10億日元，成為2023年開畫成績最高的真人電影之一。北美上映後，總票房更突破1億美元。
相比《哥斯拉大戰金剛2：帝國崛起》，這點成績自然不大夠看。但考慮到其僅1500萬美元的制作成本，能有如此收入實在堪稱奇迹。
因世界觀差異，不同電影中哥斯拉形象也有顯著差別。
美版電影中，哥斯拉雖擁有可怖外表及驚人破壞力，本質上卻是作為守護者而存在，會消滅對地球産生威脅的其他怪獸。
《哥斯拉-1.0》則繼承了哥斯拉誕生之初的設定，它是受輻射影響産生的巨大怪獸，為日本人民戰後核恐懼在銀幕上的具象化展現。
片名中的“-1.0”，既是為與好萊塢系的《哥斯拉1》《哥斯拉2：怪獸之王》進行區分，也意指戰後一無所有（0）的日本，因哥斯拉的出現，被摧毀成負值（-1）。
為強調哥斯拉為戰後平民帶來的心理壓迫感，本片特效側重點也有所不同。
既細緻展現哥斯拉的高效愈合能力，原子吐息釋放後形成的恐怖沖擊，也與核彈投放後的爆炸效果如出一轍。
影片是以獲奧斯卡最佳視覺效果獎。要知道，即便是華納與環球斥巨資打造的五部怪獸電影，也隻有《金剛：骷髅島》曾獲此提名。
僅憑1500萬美元成本，擊敗《AI創世者》（9000萬美元）、《碟中諜7》（2.9億美元）、《銀河護衛隊3》（2.5億美元）和《拿破侖》（1.3億美元）四部競争影片，也令許多觀衆對本片好奇心爆棚。
不過，雖然拿的是視效獎，但全片兩個小時看下來，會發現這并非一部哥斯拉無腦轟炸東京的特效片。
正相反，與人類相關的文戲劇情占據更大比重。
而由于影片時間線設定為極為敏感的二戰結束時期，關于電影究竟是“反戰”還是“反戰敗”的争執，也始終沒有停止。
下下簽
影片主角名為敷島浩一，是一個經常抽到“下下簽”的男人。
浩一無疑是懦弱的，作為神風特攻隊的一員，他不想犧牲自己完成任務，因而向隊友謊稱戰鬥機出現故障。
衆人是以不得不在大戶島短暫停留，等待飛機修好。
不料當晚，他們便遭遇島上怪物哥斯拉的襲擊。
并且同樣是因為浩一的怯懦，沒有及時向哥斯拉開槍，導緻全隊成員中，隻有他與維修員幸存。
同年，日本宣布戰敗。回到東京的浩一，發現父母已死于轟炸當中。
一個名叫典子的女人，帶着自己撿來的女孩，強行跑進浩一家中，要與他共同生活。
全無血緣關系的三人，就這樣在戰後的頹敗氛圍中，組成了臨時家庭，彼此支撐過活。
為了養活家裡人，浩一接受了報酬優厚卻危險的排水雷工作。
工作中，他與船上同僚結為友人。
生活上，伴随銀座的重建，典子也找到份白領工作，能分擔家庭開支。
看上去，一切都在穩步向好。
然而，伴随1946年，美軍在比基尼島所做核試驗，哥斯拉也再度進化，并開始主動襲擊海上船隻。
于是，1947年5月，噩夢重制。
被派往哥斯拉出沒海域排雷的浩一小隊，正面遭遇了這隻變異怪獸。
盡管幾人僥幸逃脫，但卻無法阻止哥斯拉在東京的強勢登陸。
方才重制生機的銀座迎來緻命一擊。受災建築超兩萬棟，死傷者達三萬人之多。
典子也因保護浩一，被原子吐息的氣浪吹走，死生不明。
由于戰敗，日本暫受盟軍總部（GHQ）管轄，軍隊被解散，所有軍事武器都歸GHQ管理。是以，日本政府完全沒有軍事力量與怪獸抗衡。
隻能由散落在民間的榮民，自發組織策劃驅逐哥斯拉的行動。
會開戰鬥機的浩一，成為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有着嚴重PTSD的他，也終于有機會借助此次行動，解開心結。
表面上看，浩一在每次行動前抽到的，都是離危險最近的下下簽。
然而，每一次，他又都能奇迹般生還，包括最後的“特攻”行動。
否定“特攻精神”而支援“生命至上”，從這一角度來看，本片無疑是扇向軍國主義的一記響亮耳光。
但為何會引發如此強烈争議呢？
屍體之夢
本片導演山崎貴，或許可說是日本當代導演中，最愛哥斯拉的人。
早在其成名作《永遠的三丁目的夕陽》系列裡，大肆破壞的哥斯拉就曾以主角幻想的形式出現。
《永遠的三丁目的夕陽2》
之後，埼玉縣的西武園遊樂園推出3D電影遊樂設施《哥斯拉・THE・RIDE 大怪獸頂上決戰》。該短片也由山崎貴執導。
既熱愛哥斯拉，又擅長電腦特效制作，可以說，《哥斯拉-1.0》不找他執導，才有點說不過去。
遊樂設施廣告片
然而，這位導演的政治立場似乎始終不大明晰。
往日作品中，《永遠的0》就曾因影片主旨究竟是“反戰還是反戰敗”，而引起過廣泛讨論。
原著作者百田尚樹更是從不加掩飾的日本極端右翼分子。
但，他同時也是《哆啦A夢：伴我同行》的導演。
衆所衆知，漫畫作者之一的藤本弘一直是位立場堅定的反戰作家。
由此可以看出，比起是否要在電影中輸出政治理念，山崎貴本人實際更專注于鏡頭下的故事本身。
可也是這樣含糊不明的态度，最終導緻《哥斯拉-1.0》帶給人的觀感相當微妙。
影片中固然出現過許多次，不同角色厭惡戰争的台詞。
在未參戰的同僚感歎“希望戰争持續久一點”時，浩一激烈的反應直接吓住對方。
排雷小隊發現上邊是故意将他們派往哥斯拉出沒海域，隻憑一杆機槍跟怪獸對戰時，也曾發表過國家隻會控制言論的抱怨。
民間組織對抗哥斯拉的會議上，曾多次提及政府在戰時的行為等同于送大家去死。
可也僅限于此。
隻單純感慨了戰争對本國國民的傷害，而未有更深一層思慮。
由始至終都沒有作為發動侵略的一方，去反思戰争對其他國家人民的摧殘。
對于有些台詞，甚至可以做出截然不同的解讀。
比如浩一的戰友表示，能了解他陣前退縮的行為，因為上頭指派的指令根本是送人去死。
之後卻又添上一句，就算堅守指令，這場戰争我們還是敗局已定。
忍不住讓人好奇，倘若日本尚有勝算，他是否還會有此感慨。
浩一傳回東京後，鄰居對他的指責，既能夠了解成是在反映軍國主義對平民的洗腦，也可以看做是制作團隊在借此表達對日本戰敗的不滿。
因美國核試驗産生的哥斯拉，又因美方的放任不管，才對東京造成巨大破壞。
這樣的叙事方式，究竟是認為哥斯拉是自然對日本發動戰争降下的天罰，還是以受害者身份，控訴美方的非人道主義行為？
耐人尋味。
在時光君看來，本片更像是主角浩一在崩潰之下的那句形容，即“屍體所做的一場夢”。
這是場以絕望為主基調的噩夢。
橫空出世、隻知破壞的哥斯拉，沒有軍事力量與之抗衡的日本人，以及深受PTSD影響，失去直面怪獸勇氣的男主角。
但最終，這群榮民自發行動起來，團結一心，扭轉局面，當真将哥斯拉這一緻命威脅轟回海底。
戰敗陰霾仿佛一掃而空，心結解除，他們成為自己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熱血嗎？
終究是夢罷了。
無論如何努力修改曆史，日本至今仍在受昔日戰敗影響，這一結局從未改變。
就像沉入水中的哥斯拉并未真正死去，隻要軍國主義思想不死，日本所面臨的威脅便永遠存在。
遺憾的是，不止主角浩一深陷在這樣的混沌之夢中，主創團隊看上去也同樣如此。
或許他們有試圖借影片抒發自己的反戰思想，但在曾為被侵略一方的我們看來，這樣暧昧的表達無異于隔靴搔癢。
摒棄掉外部雜音後，本作或許可以當做一部純粹的怪獸災難片來欣賞。
但跟真正敢畫敢說的宮崎駿、藤本弘、手冢治蟲等作家相比，片中那幾句不鹹不淡的抱怨，實在是不大夠看。
-END-
9分神作回歸，從頭炸到尾
跨越56年的超強IP，猿族和人類必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