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康網 獨家專稿
文|《小康》·中國小康網 袁凱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上網文創作的職業道路，通過兼職寫小說增加體驗與收入。這些年輕人帶着不同的初衷進入網文世界，守望在電腦前辛勤耕耘，建構着他們的“造夢廠”。
“從‘廢柴’到簽約的寶媽，在醫院蹲馬桶時，用手機寫出了簽約故事。一開始，她覺得寫作隻是情緒的宣洩，寫的内容沒有章法，學了課程之後就知道怎麼寫小說了。從 2022 年 7 月報名以來，剛開始會比較刻意設定懸念、放鈎子。到年底時，技術提升了，已經不用考慮創作技巧了，到目前多篇故事已經簽約，産生收益。”這是“知乎短篇小說訓練營”群聊中，寫作小助理正在推薦知乎官方的“小說超新星計劃”課程。
“小說超新星計劃”課程由兩個月的系統課程與兩個月的實戰訓練組成，價格是3980元。盡管回複購課的人寥寥無幾，但大家也都樂得“白嫖”群裡發送的“小說創作技巧”等寫作資料。
中國作家協會釋出的《中國網絡文學藍皮書》顯示，年輕作家已成為網絡文學創作中堅。兼職寫網文，似乎成了當代年輕人的又一風向。
攝影/甯穎
“撲街”：月薪三千不如寫小說
今年年初，季越人和他寫的《玄鑒仙族》在網文小說圈裡占據了近一個月的風頭。“又一個大佬誕生了。”飄風(筆名)在聊天框裡打下這句話。其實，主打萬字短篇的群裡，一般少有讨論動辄兩三百萬字的長篇網文。原因無他，季越人和《玄鑒仙族》賺得太多了。00後大四在讀生通過寫網文年入百萬元，給這個圈子帶來了太多震撼。
不過說歸說，打趣幾句之後，飄風又把頭埋進了電腦螢幕裡。不同于長篇網文，他寫的一直都是一到兩萬字的短篇。“寫長篇，沒那個心氣。”其實開始寫文的時候，飄風也想過直接從長篇入手。但是各個文章裡“簽不了約”“寫了大半年白寫”“都不夠交電費的”這樣的吐槽打碎了他勇闖長篇的精氣神。
剛寫短篇時，飄風也沒能成功簽約。寫廢了兩篇文後，終于有一家第三方平台收了他的稿子。價格是K20，每千字20元，一萬一千多字的小說賣了220元。這花費了他一周的時間，如果算上前兩篇沒賣出去的文章，是小半個月。“當時不懂規矩，早知道就應該寫足一萬兩千字，不然還能多20塊錢。”飄風現在寫文，一般都把字數湊整，不然老覺得自己虧大了。如今，他的稿費基本維持在K50左右，一個月大概能過10篇稿子，算上分成差不多能有六七千元的收入。這能讓他在小縣城裡過上不錯的生活。
把小說賣給第三方，有兩種簽約方式，一種是買斷，一種是保底+分成。前者小說一經售出，後續收入都與作者無關;後者，作者則可以獲得第三方将稿子發表在其他平台上的流量收益。“作者都喜歡選保底+分成的模式，說不準稿子就爆了。”飄風透露，之前有人的稿子被改成了短劇，獲得了幾萬元的分成，“但許多第三方都隻提供買斷的合同，不然就簽不了。”
實際上，能把小說賣出去，已經超越了許多寫文的人。第一步簽約，僅10%能過關。這是起點長篇網文的資料。按照飄風混迹于各大社交平台的經驗來看，“短篇簽約的比例應該也不高，能有30%就不錯了”。
4.92億人，這是截至2023年的大陸網絡文學使用者規模。在作家層面，中國網絡文學作家數量超過2278萬人，90後作家是創作中堅，00後成新增主力。嘟嘟(筆名)是00後在校學生，剛接觸短篇寫作不久，寫完了兩篇稿子，還沒有賣出去。“我現在成天盯着郵箱，前幾天一口氣把稿子投給了四十多家第三方，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但還有幾家沒有回複。”短篇作者們把第三方的拒稿稱作“殺”，這是約定俗成的說法。源頭在哪兒?沒人說得清楚。
群裡的前輩們告訴嘟嘟，不能一股腦随心所欲地寫，短篇不是文學創作，是市場中的商品。要想賣得出去，就得去各大平台掃榜，看看使用者喜歡什麼樣的文。嘟嘟對此有些詫異，他覺得許多頭部短篇過于狗血，一個勁渲染情緒，為爽而爽，為虐而虐，沒有太大價值。飄風說：“要想賣文，就得脫下‘長衫’，不然隻能成為‘撲街’。”
最開始，“撲街”是長篇簽約作者自我調侃的稱呼，意思是收入隻有微薄的簽約金和日更全勤獎金。如今，寫網文的人越來越多，“撲街”被沿用到短篇圈子裡，指的是賣不出去文、沒有任何收入的寫手。即便如此，加入到短篇創作的人也越來越多，知乎“短篇寫作訓練營”每一期都爆滿。小紅書“短篇投稿”話題下已經擁有5萬多篇文章，數量還在日複一日增加。
大佬：“證道-知乎”才是真神
長篇小說網站衆多，老牌有飛盧小說、晉江文學，新起的有番茄小說、七貓小說，但圈子裡一直有一個說法——起點才是證道成神之地。和長篇一樣，盡管短篇的三方平台衆多，但簽約知乎才是短篇作者的最終目标。
作為網絡文學一個火速崛起的年輕賽道，短篇故事在過去5年不斷發展壯大，以精煉、輕量、超強代入感特質打動大批年輕讀者。今年一月，知乎副總裁、付費閱讀業務負責人範俊梅在第四屆“新内容探索者大會”上演講時表示，短篇故事立足于網絡文學積澱、影視化趨勢和AI大模型應用驅動，有望在未來3年内邁入百億市場規模時代。而知乎幾乎是全網最大的短篇故事生産和消費基地。
對于作者而言，簽約知乎所帶來的收益也是許多第三方平台比不了的。作品上架知乎後，産生的收益由作者與平台五五分成。收入一部分來源于多管道廣告，另一部分是會員點選。據知乎副總裁、教育會員業務負責人張榮樂介紹，知乎短故事創作者收入機制跟Kindle類似。平台按照會員閱讀不同文章的有效次數，進行創作者收入的配置設定。
飄風的稿子也上過知乎，但不是自己投的。将稿子賣給第三方後，第三方将稿子投遞到知乎，上架後他得到了幾百塊錢的分成。“自己投知乎肯定能賺更多，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審。賣給第三方算是有了一個保障。”他打算再打磨一下寫作能力，“等到哪一天我有信心與知乎簽約，就不投第三方了。”飄風所在的群聊名稱便是“勇闖乎子”，群裡的老作者有簽約成功的，也有失敗的。但即便是簽約成功，能分到多少錢也不好說。有的作者僅僅依靠一篇一萬多字的小說，幾個月累計下來就分了上萬元，但有些作者的分成稿費隻有幾十數百元。
“稿費幾乎和點贊數量、閱讀量成正比。女頻稿費普遍多于男頻。虐文的點贊單價大于甜文。懸疑民俗腦洞之類的文比較小衆，偶爾能爆，但大多價格低。”這是知乎簽約作者找到的規律。其實這正與知乎平台的調性相比對。知乎的調研報告顯示，一二線城市的年輕女性使用者，在成為會員後，會重度消費更多的内容故事。并且這個使用者群是逐漸增長的，有些甚至不是知乎社群的使用者，也會因為故事内容被吸引進去。今年一月，知乎釋出“2023短篇故事影響力榜”，入選的幾乎全是女頻作品。這些作者中，90後甚至95後已經成為主流，他們多數都擁有自己的本職工作，這些短篇故事精煉、節奏快、周期短、代入感強，具有明顯的消費特征。
據張榮樂介紹，知乎爆款短篇文章的收入可以達到10萬元以上。平台累計收入過千萬的創作者已經達到兩位數，創作者月收入的平均中位值也已經過萬元。從收入的絕對值角度看，這兩個資料都遠遠超過長網文平台。是以，穩定與知乎簽約，是一衆短篇作者的碼字目标。
“希望有一天能靠着乎子的分成生活。”群裡，不少人這樣打趣。
行業：混亂的第三方網站
“沒有被三百家三方‘殺’過的稿子，就還有機會簽約。”冷不丁哪個關于短篇投稿的文章下面，就會冒出這樣的評論。
話說得或許有些誇張，但是短篇行業越來越混亂，入局者越來越多是不争的事實。除了知乎、番茄、七貓、起點之外，各種中小型平台層出不窮。僅僅中文線上網就分出了藍鲸故事會、鲸海故事會、灰鲸故事會、蜂巢故事會、17K、拂曉書城六家平台。群内，有老作者制作了第三方投稿參考Excel表格，表格内各個知名或不知名的第三方多達200餘家，其間還不包括大家未投過稿件的新生平台。
第三方瘋狂紮堆直接導緻整個行業魚龍混雜。一方面，新平台的湧現為作者提供了更多的選擇和機會，但同時也帶來了品質把控上的挑戰。一些平台為了快速吸引作者和作品，可能降低了稽核标準，導緻大量品質不高的作品進入市場。這些作品可能缺乏創意、情節拖沓、文筆粗糙，給讀者帶來不良的閱讀體驗，也影響了整個短篇行業的形象。另一方面，一些不良平台甚至存在欺詐行為。它們以高稿酬、高曝光等虛假承諾吸引作者投稿，但實際上并不履行承諾，甚至直接盜用作者的作品。這些行為不僅侵犯了作者的權益，也擾亂了市場秩序，給整個行業帶來了負面影響。
作者最明顯的感受是稿費變少了。“以前能賣到K100、K150的稿子，現在許多平台隻能給出K50、K80的價格。還有一些平台的分成不透明，不報、少報、假報。”不少老作者抱怨。
近日，某老牌三方平台的稿費分成問題再度成為了作者們熱議的焦點。這次事件不僅暴露了該平台在稿費管理上的漏洞，也引發了廣大作者對行業規範的深刻反思。作者透露，他與三方平台簽署了保底加分成的合同。然而，當他的小說在知乎上架并收獲了一定的關注度後，他收到的分成稿費卻遠低于預期。專欄裡的40餘個點贊和分發回答裡的2800餘贊，按常理推算，應能帶來數千元的稿費，但實際收到的金額卻僅有550餘元。更令作者震驚的是，他在仔細審查後發現，三方平台提供的稿費單截圖上竟存在明顯的P圖痕迹。最後，三方平台承認了錯誤，并重新計算了稿費發放給作者。此事一經曝光，立即在作者群體中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作者紛紛表示，他們也曾遭遇過類似的問題，如稿費計算不透明、拖欠稿費等。
對此，業内人士表示，作者需要保持警惕，避免被不良平台所蒙蔽。對于作者來說，選擇一個合适的平台至關重要。他們需要對平台進行深入的了解和評估，包括平台的口碑、稽核标準、稿酬制度等方面。對于平台而言，應該加強内部管理，確定稿費計算的公正和透明。任何形式的欺詐和誤導行為都會損害平台的形象和聲譽，最終影響其在市場中的競争力。對于行業來說，更需要加強監管和規範。相關部門應該加強對網絡文學平台的監管力度，制定更為嚴格的稽核标準和規定，確定作品的品質和安全。同時，也應該加強對不良平台的打擊力度，維護市場秩序和公平競争。這是網絡文學市場發展的一個階段性問題。隻有通過加強監管和規範，提高作品品質，才能推動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
(《小康》·中國小康網 獨家專稿)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4年4月下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