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嫡姐宮鬥失敗,大夫人才想起我這個地位卑賤的庶女。
她擅自退了我與方家小公子的婚約,執意送我進宮。
我不肯,她便囚禁了我阿娘,還命人将方小公子的腿給打斷了。
我跪在地上求她,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
「你既身為我們沈家的人,就該将沈家的榮辱放在第一位。」
「隻有你聽話,争得皇上的寵愛,他們才不會有事。」
我别無他法,隻能選擇入宮。
卻也在心裡暗暗發誓,當沈家覆滅之際,便是我沈傾辭涅槃重生之時。
馬車緩緩駛過街頭,車輪發出骨碌骨碌的轉動聲。
眼看就要入那正陽門,馬車卻突然被人攔了下來。
我掀開轎簾,看見的便是那張令我朝思暮想的臉。
可當視線觸及他身下的輪椅時,我蓦然紅了眼眶。
「易之,你的腿……」
方易之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安慰道:「傾辭忘了,我自己便是大夫,将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我内疚不已:「是我對不起你。」
原本,方易之才是那個與我定下婚約的人。
我們曾約定好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我卻要進宮侍奉皇上。
隻因我那皇後嫡姐宮鬥失敗,被皇上賜了一杯毒酒。
爹爹為了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又費盡心思地要将我送進宮去。
我自然是不願的。
大夫人便擅自做主,退了我與方易之的婚約。
當晚,方易之不顧外面大雨滂沱,來到丞相府想找我問個清楚,卻被管家擋在了門外。
方易之想硬闖,大夫人一聲令下:「敢擅闖丞相府,我看你是活膩了。」
得了大夫人的令,家丁拿着棍子便沖了出去。
一門之隔,我跪在地上不停地求大夫人。
「傾辭此生隻想嫁給方易之,不願進宮,求嫡母成全。」
大夫人嗤笑一聲,滿臉尖酸刻薄:「願不願進宮可由不得你。」
這時,阿娘拖着病弱的身體想為我求情,卻被大夫人一把推進了水坑中。
「阿娘!」
我立馬沖過去将渾身濕透的阿娘扶了起來。
此時,雨越下越大,門外不斷響起棍棒落下的沉悶聲。
大夫人再次開口:「沈傾辭,你若是再不答應,門外的人怕是要被打死了。」
我咬着唇,倔強地抹掉臉上的雨水,始終沒松口。
大夫人氣急,朝孫嬷嬷使了個眼色,幾人迅速扣住了我阿娘。
我攥緊了拳頭:「你想做什麼?」
大夫人睨了我一眼,根本沒将我放在眼裡。
「沈傾辭,你母親每日都得以藥續命,若不是我仁慈,她豈能活到今日?」
「你既身為我們沈家的人,就該将沈家的榮辱放在第一位。」
「隻有你聽話,争得皇上的寵愛,他們才不會有事。」
我冷笑一聲:「好一個沈家的人,嫡母何時把我們當成過沈家的人?」
說白了,我們連沈家的下人都不如。
阿娘自生下我之後,便傷了身子,經常卧病在床。
我是在嫡姐和兄長的欺淩下長大的。
八歲那年,嫡姐沈琉璃為了搶我繡的荷花香囊,掰斷了我一根小指。
兄長沈傅習射箭,讓我頭頂蘋果當靶子,卻不小心射偏。
我傷了胳膊,養了整整兩個月才好。
諸如此類的事數不勝數。
沈琉璃被賜死的消息傳回丞相府時,我才挨完大夫人罰的闆子。
可不過轉眼間,她就要逼着我進宮。
我沒得選,隻能答應。
2
方易之搖頭:「辭兒,這不是你的錯。若是,若是我出身好一點,又或者選了科舉這條路,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是我對不起你……」
淚水再也忍不住,我哽咽道:「不,錯的不是我們……」
等我情緒稍微平複些之後,方易之遞給了我一個盒子。
他嗓音艱澀:「這裡面是一些治病的藥,在宮裡面或許用得上。你跟我習過醫術,自己可以判斷。」
我伸手接過,同時把親手繡的一個荷包遞給了他。
「本來沒想這麼早給你的,但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易之,保重。」
我說完便放下了轎簾,捂着嘴無聲落淚。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後,方易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說:「辭兒,等我。」
3
入宮後,已是傍晚。
掌事姑姑讓我明日再去拜見皇後娘娘。
這一夜,我睡得極其不安穩。
夢境中,全是大夫人那張陰險惡毒的臉。
我跟方易之學過醫術後,才知道阿娘的身體為何這般差。
她是在早年間被人下了一種罕見的毒。
這毒讓她再也沒辦法行男女之事。
從那之後,父親便再沒去過阿娘的院子。
而這毒,随着時間的推移早已入肺腑。
我跟方易之試過很多辦法,都沒能将這毒給解了。
雖沒有證據,但能做這事的人,除了大夫人,我想不出來會是誰。
翌日,在掌事姑姑的帶領下,我來到皇後居住的流華宮。
據說嫡姐以前是住鳳儀宮的。
現任皇後覺得膈應不肯搬,皇上也允了。
後宮之事,我知道得并不多。
但想來皇上應該是挺寵現在這個皇後的。
我約莫等了半盞茶的時間,便見到了當今的皇後孟無雙。
她的容貌極美,皮膚白皙如玉,最好看的當屬那雙清澈透亮的杏仁眼,看人時莫名帶着點清純嬌憨的感覺。
我倒是聽人說過,這個皇後以前是個癡兒,後來似乎是一夜之間便好了。
我不敢再作他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你便是沈傾辭?」她問。
「回皇後娘娘,正是臣女。」
「皇上讓本宮來安排,那便賜你霓裳宮,你看如何?」
我趕緊跪謝。
住什麼宮又有什麼關系,我的心裡除了方易之,不會再有其他人。
夜裡,我正準備就寝,宮女梨月匆忙向我禀告,說皇上朝着霓裳宮的方向來了。
我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最害怕的事情還是躲不過嗎?
門口的宮女齊刷刷地跪下,我也跟着照做,将額頭貼着手背,匍匐在地。
不多時,男子沉穩的聲音自頭頂上方響起。
「都平身吧。」
我卻并未動,也不曾擡頭。
一衆宮女見狀,也不敢起來。
半晌,那人又說:「擡起頭讓朕瞧瞧。」
我依舊一動未動。
一旁的公公見狀一聲怒喝:「大膽!皇上在跟你說話。」
我好似聽不見一般,将姿态放到最低,卻也在告訴那人我的堅持。
「罷了,走吧,安公公。」
不過轉瞬間,霓裳宮又恢複了平靜。
我暗自松了口氣,從地上起身。
經過這次之後,想來皇上也不會再來霓裳宮了。
隻要我平日低調一點,便不會引起注意。
至于大夫人那邊,我還得想辦法糊弄過去。
4
幾日後,我守在爹爹下朝的必經之路,看到的卻隻有兄長沈傅。
他找了個地方與我說話,臉上有幾分迫不及待。
「如何,皇上寵幸你了嗎?」
我搖頭不語。
沈傅冷哼一聲:
「你勾引方易之的時候不是挺有本事的嗎?怎麼現在就不行了?莫不是心裡還在想着他?」
指甲深陷掌心之中,我将脊梁挺得筆直,說道:「自從進宮後我就絕了那份心思,我已經想到辦法怎麼一舉拿下皇上,還請兄長轉告爹爹,讓他務必再等一等。」
「最好是這樣,不過你得快一點,前日皇上在朝堂之上當衆指責爹爹不作為,爹爹一氣之下告了病假,已經兩日沒上早朝了。」
「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要不是琉璃被孟無雙陷害,也輪不到你進宮。」
「你能等,你娘未必能等得了。」
我可憐巴巴地扯着他袖子,哀求道:「我會聽話的,求兄長再給我些時日,還請善待我阿娘。」
沈傅毫不留情地甩開我的手,十分狂妄地離開了。
我看着這紅牆綠瓦漫漫宮道,隻覺得喘不上來氣。
沈家想我争得皇上的寵愛,卻更想我鬥倒皇後。
可我豈會如他們所願。
不說這孟無雙深得皇上寵愛,我沒這個本事。
就單憑皇後的為人,我也犯不着去得罪她。
平日裡請安時,她從不為難任何人,凡事秉持着公平公正。
這樣的人當皇後,乃是萬民之福。
況且她馬上就要為皇上誕下子嗣,她在皇上心裡的地位沒人能撼動。
我不會去自尋死路,哪怕真要死,也是拉着沈家。
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會在宮裡見到方易之……
5
那日請安時,皇後突然腹痛,似有早産迹象。
事關重大,底下的人立馬去了請太醫。
皇上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
可一衆太醫瞧完後都面露難色,皇上頓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朕養你們何用!」
「安公公,傳朕旨意,誰要是能保住皇後腹中的胎兒,朕必有重賞。」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道聲音:「皇上可否讓卑職一試?」
衆人循聲看去。
人群中的我也不意外,隻是在看清來人的長相後,瞬間僵住。
怎會是方易之?他何時進的宮?
據我所知,他師從藥王閣,是不允許做官的。
隻見他幾步上前,跪倒在地。
「皇上,可否讓卑職一試?」
幾位老太醫不知是覺得臉上無光,還是皇後病情确實棘手,立馬對着方易之呵斥道:
「無知小兒,你才進宮多久,知道要給誰看病嗎?就敢上來!」
「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皇上一個眼神掃過去,那些太醫立馬噤了聲。
「你上前來給皇後瞧瞧。」
得了令,方易之立馬起身進去。
我和其他妃嫔一樣候在外邊,不同的是,她們看熱鬧,我心裡則十分擔心。
萬一方易之沒把握,皇上會不會一怒之下将他殺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我後背冷汗不斷往外冒。
慶幸的是,不多時,方易之便從裡面出來了。
安公公随後傳了皇上的口谕:「自今日起,方易之升為殿前太醫,為皇後娘娘養身安胎,直至娘娘順利誕下皇嗣為止。」
方易之謝過恩之後,微微側頭,目光掃向我所在的地方。
我的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不過,他還是及時收回了目光。
回霓裳宮的路上,梨月突然被禦膳房的公公喊走。
經過假山處時,像是心有靈犀一般,我回頭,果然看見站在身後的方易之。
「傾辭。」
隻兩個字,便讓我鼻頭一酸。
我忍着想沖上去抱他的沖動,說了句:「易之,好久不見。」
他将我拉至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然後問道:「在宮中一切可好?」
「我很好。」
其實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但時間緊迫,我隻能挑一些重要的問。
「易之,你為何會進宮,你師父他老人家同意了嗎?」
方易之眼神閃躲,沒有回答。
我又問:「那我娘呢?你見過她嗎?」
這一問,方易之的拳頭驟然收緊。
意識到什麼,我内心一陣慌亂。
「我娘是不是出事了?」
「方易之,你回答我啊!」
我有些崩潰,沒忍住沖他喊道。
方易之看向我,臉上隐忍着:「傾辭,對不起。」
淚水自臉頰滑落,内心的仇恨不斷滋生、蔓延……
我咬牙問道:「是大夫人嗎?」
「你進宮後,你娘就被大夫人囚禁了。或許是不想連累你,她,自缢了。」
「消息是小月傳出來的,沈家應該還想瞞着你。」
「他們以為我腿還沒好,隻派了人盯着我,可我深知,隻要我在京城一天,他們就會用我來威脅你,沈家的手再長,也不能遍布整個皇宮吧。」
小月是我娘的貼身丫鬟,一直忠心耿耿,斷不會拿此事開玩笑。
我哽咽道:「是以你違背了師命,進了宮,還在皇上面前露了臉,這樣沈家便不敢動你。」
「易之,是我連累了你。」
方易之搖頭:「你和我之間不該說這些,他們遲早要為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我目視前方,緩緩說道:「一定。」
6
自那之後,方易之每日都會趕在我們請安的時候來給皇後娘娘問診。
我們倒是日日能見上。
這時,沈家開始急了。
沈傅托人給我帶了一封信。
無非就是讓我抓緊時間獲得皇上的寵愛,還在信箋中放了一件我阿娘的貼身物品。
他們果然還以為我不知道阿娘已死的消息。
那我便裝作不知道。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皇後孟無雙。
從一些妃嫔口中得知,她以前很喜歡吃宮裡的糕點,有次被人下毒後就不敢再吃了。
偏偏我在做糕點這方面還挺拿手的,每次做好就将糕點給方易之,由他驗過之後再給皇後娘娘。
如此這般,幾次後,孟無雙偶爾還會留我說說話。
近來禦花園的牡丹開得極好,有人提議讓皇後娘娘舉辦一個賞花宴。
孟無雙許是有些力不從心,便囑咐我來操辦。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中間會出岔子。
原本一切都準備妥當,孟無雙也在宮女的攙扶下第一時間來到禦花園。
可就在她入席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身子直直往後摔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就連孟無雙身邊的宮女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千鈞一發之際,我迅速沖了上去,一個跪滑,穩穩地托住了孟無雙的身體。
我倆臉都吓白了。
将她扶到旁邊坐下,我才敢問道:
「皇後娘娘,你還好吧?」
她也是驚魂未定,看着地面,突然說道:「有人在地闆上撒了油。」
此話一出,我立馬跪倒在地:「皇後娘娘,是傾辭辦事不力,沒有及時發現,還差點害得娘娘摔跤,請皇後娘娘責罰。」
我不敢想,方才要不是我及時接住孟無雙,那這一摔,不但她腹中的胎兒保不住,就連我也會跟着遭殃。
到底是誰如此歹毒?
方易之得到消息很快就趕來了。
所幸孟無雙腹中的胎兒并無大問題。
我暗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