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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作者:草根茶社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1968年我上山下鄉到了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第八團。當年連隊裡知青和職工在繁重的勞作之餘,除了收聽有線廣播裡播送的節目外,文化生活十分枯燥,看電影就成了業餘生活的一項主要内容。隻要聽說晚上放電影,連隊裡下午就可以提前收工,職工回家做飯,然後早早地就帶着小凳子到場子上占地方,孩子們更是樂得在場上跑來跑去,如同盛事一般。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連隊戰友在一起

我們剛到八團時,團部有一個電影放映隊,配有35mm提包機和35mm座機,還有16mm放映機,既在俱樂部裡放電影,也到連隊輪流放電影。由于人員和裝置有限,全團40多個放映點,每個點一年也看不上幾場電影。為了豐富兵團戰士職工業餘文化生活,1971年各營成立了電影放映組,配備一台南京産的長江牌FL5202型16mm移動式放映機,這時我就和另外一位哈爾濱知青當上了放映員。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我倆一起放電影

電影放映員是個技術崗位,需要經過教育訓練,取得放映員資格證書才能上崗操作。通過師團兩級教育訓練,我們在師傅們的耐心輔導和手把手的指導下,通過對放映機各部件的拆卸群組裝的練習,逐漸對輸片、光源、還音、機械傳動、控制電路五大系統的性能和構造有了清晣的了解,掌握了日後維護保養和故障排除的基本方法。給各營配備的16mm放映機是單機放映,每部影片拷貝一般會有四至五盤膠片,每盤放映20至30分鐘,是以放映一部電影,中途需要停機三至四次進行換膠片。

為了縮短觀衆等候換膠片的時間,放映員必須具有娴熟的換片技能。一盤膠片從挂到供片軸芯上後,一直到進入收片臂上的收片盤,應該在二十秒鐘内準确無誤地操作完成。我們就利用一段舊膠片反複在機上苦練,終于能順利較快地完成這一流程。

電影放映過程中出現故障,觀衆着急,放映員更急,在實際操作教育訓練中,師傅逐一告訴大家突然沒電怎麼辦?擴音器沒聲兒了怎麼辦?膠片斷了怎麼辦?等等,掌握了這些,我們獨立放電影時就有了點底氣。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教育訓練,我們通過考試領到了蓋着兵團鋼印的《電影放映員證》

第一次在營部學校操場上放電影那天,我們早早就在操場上支起了架子,挂上了幕布,接電源、鋪設音箱線、固定好音箱、将放映機在從學校搬來的課桌上安置好,一切順利。天漸黑了,操場上站滿了大人小孩,許是想看看我們這放映新手到底技術如何,似乎這晚來看電影的人格外多。

準備放映了,我們啟動放映機,讓鏡頭對準幕布,并調整好大小,這時雪亮的光柱射到幕布上,隻見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孩子們把手伸到光柱上,在幕布上顯示出兔子的形象,引起一陣陣大呼小叫。我們又拿出話筒,試了試音箱,聽到了聲音,準備工作到此就緒。

開始放映了,我們從片盒中取出一盤影片,熟練的裝到放映機各個部位,然後一擰開關,影片片頭上的電影制片廠的徽标和音樂清晰地展現在觀衆眼前。第一次在沒有師傅陪伴下的獨立放映成功了。

我們到連隊放電影都是連裡派膠輪拖拉機或馬車接送,近一點的連隊有時派個牛車來,老牛慢慢悠悠,機器放在車上倒也穩當。有一次到以畜牧業為主的連隊去放電影,派來的是一個大種馬駕轅的馬車,高大的種馬使車前高後低,機器箱子放在車上,馬一跑起來,直往後溜,我們隻好坐在箱子後面,用身子頂住箱子,防止颠到車下。隻有來了新片,又隻給一天,這時想多放兩場,營裡有時才派輛汽車拉着我們轉。

連隊裡幾乎都沒有禮堂,電影都是露天放映,春秋天還好,夏天就不行了,蚊子、小咬滿天飛,而且往亮處飛,放映機周圍就成了它們的聚集地,我們隻好邊放電影,邊轟蚊子。可到換膠片時,兩手操作就顧不上轟蚊子,蚊子就乘虛而入,每放一場電影,臉上就會被咬出幾個大包。

北大荒的冬天氣溫常常在零下20℃到30℃左右,在這種條件下,人們在露天看電影的熱情仍舊不減,隻是再沒有人坐着看了,個個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揣着手站在銀幕前看電影,還不時地跺腳取暖。

我們放電影的也不坐在放映機旁了,而是在機旁邊走動,邊觀察放映機運轉情況。記得有一次在營部學校操場上放映《多瑙河之波》,放完手凍得都不靈活了,隻好趕快跑進旁邊的教室裡,借着火爐中的餘溫暖和了一會兒,才又出去收拾機器。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露天放電影

1972年麥收季節,新片《龍江頌》輪到我們營放映,但隻有一天時間,按慣例隻能當晚在營部地區放映一場,有個連的上司來電話,說他們連剛剛蓋好個大禮堂,要求白天去那裡放一場。

其實,說是大禮堂,不過是間大屋子,隔出三分之一當食堂,剩下三分之二用作開會,頂頭有個­­土台子,算是舞台,台下也沒有固定的座椅,是一排排用磚頭搭起的木闆,既使如此簡陋也不是哪個連都有。

雖然有屋子,但沒有遮光措施也會大大影響放映效果。沒想到等我們到連隊一看,整個禮堂的幾個大窗戶都被知青們用自己的毯子、被子,場院上的苫布擋了個嚴嚴實實,連隊大人小孩摸着黑擠滿了禮堂。

連隊上司為了讓每個戰士職工都能看到電影,特地把在地裡幹活的人都叫了回來。當時這個連正在奮戰洪水搶收小麥,有的青年戰士在地頭休息時還學唱影片中的唱段:“腳跟站田頭,心向紅太陽,争做時代的新闖将,讓青春煥發出革命光芒”。

最令人難忘的是1973年冬天北韓電影《賣花姑娘》在團裡上映的情景。《賣花姑娘》是部寬銀幕彩色電影,為了放好這部電影,團電影隊配置了寬銀幕鏡頭,在俱樂部安裝了寬銀幕的幕布,整整布滿了舞台。

沒想到輪到我們團放映的前兩天,下起了大雪,路都封了。放映前一天的晚上到鄰近的十團取片首先成了問題,沒想到團裡專門派了輛前後驅動的吉普車拉着放映員去取片,并指令沿線的連隊派推­土機在前面一路鏟雪,直到第二天清晨取片的車傳回。

由于是頭一次放映寬銀幕電影,戰士職工觀影勁頭高漲,俱樂部裡擠滿了各機關派來買票的人,電影隊不得不增加場次,放映員分成兩組輪換,一場連着一場放。不少連隊的人坐着大卡車、膠輪拖拉機或馬車冒雪走幾十裡地趕到團俱樂部看電影,無一例外的是各營通往團部的公路上,都有臨近連隊的推­土機在鏟雪開路。

《賣花姑娘》曾被譽為一部眼淚凝成的膠片,片中主人公花妮、順姬姐妹的悲慘命運和凄涼酸楚的插曲催人淚下,俱樂部裡一片哽咽聲和低泣聲。就這樣,從早上6點多開映至半夜交片下一個團,一天放了多少場已不記得了。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冒雪到團俱樂部排隊看《賣花姑娘》

除了到連隊放電影外,有時還會擔負在慰問活動中放電影的任務。每年冬天,團裡都要派人去小興安嶺林區伐木。有次團裡派電影隊進山慰問放電影,我也有幸參加。

汽車出發後,直奔黑龍江,在凍得結結實實的江面上向西北林區駛去。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車在冰上走,聽見車輪下“嘎嘎”冰聲,心裡還真有點不安。離開江面開始進山,路兩旁都是高聳入雲的樹木,真是壯觀,讓我見識了大森林是什麼樣。

伐木隊都住木頭搭建的屋子裡,兩側是木闆通鋪,中間一個大油桶燒着碎木塊,爐火正紅。我們就在過道上架上放映機,幕布挂在屋子的一頭,放開了電影。伐木隊員都在炕上有坐,有跪,看得津津有味,電影給這些戰鬥在大山深處的戰友帶去了樂趣。後來有了北京新産的FL-8.75毫米小型放映機,更适合在比較小的室内放映。

我放電影那兩年,可放映的片源很少。片源少,隻好來回放僅有的幾部片子。同部片子看得次數多了,大家對劇情不但能講得滾瓜爛熟,而且記住了其中不少經典台詞,并運用到生活中去,來形象表達同感和诙諧。

如在生活中需要互相安慰和鼓勵時,常用《列甯在十月》中列甯貼身警衛瓦西裡安慰妻子時說的那句台詞“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當大家稱贊一個人出了個好主意時,往往用《道地戰》中湯司令拍鬼子馬屁之說,“高!實在是高”;當看見有不認識的人來了時,會小聲地對周圍的人說《鐵道衛士》裡的經典台詞:“海外來人了”;當人們自告奮勇承擔某項任務時,常引用《英雄兒女》裡的戰士王成在最後緊急關頭的台詞“為了勝利,向我開炮”;《摘蘋果的時候》裡的一句台詞“五百個工分”常被大家暗地形容那些又胖又壯的女人。

此外,“電話局的小姐都昏過去了!”“趕快占領冬宮!”“讓列甯同志先走!”“不見鬼子,不挂弦兒。”“漂亮的臉袋能長出大米嗎?”《看不見的戰線》中“老狐狸”的接頭暗号,“你拿的什麼書?”“歌曲集。”“什麼歌曲?”“阿裡郎!”《海岸風雷》中遊擊隊的暗号,“消滅法西斯!”“自由屬于人民!”《冰山上的來客》中的“阿米爾,沖!”等都一時為大家津津樂道。

一位兵團老戰士的回憶:當年我在北大荒當電影放映員

四十年後當年的電影放映員重回俱樂部再相聚

看電影當然是件充滿樂趣的事,可是要一部片子連着看幾遍,就沒有什麼樂趣了,而是枯燥了,電影放映員就要忍受這種枯燥了。不過,看到連隊職工對電影的期盼和看完電影那種滿足感,也為自己能給他們帶來歡樂而欣慰。(本文來源老知青家園,感謝何老師薦稿!)

作者:俞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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