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路在何方》這首歌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
《西遊記》是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中第一部被搬上電視熒屏的電視連續劇。該劇由央視第一代電視劇女導演楊潔執導，1982年7月3日開機，同年10月1日播出試播集《除妖烏雞國》。1986年春節，央視連續播出前11集。1988年2月1日，25集全部播出。2000年，補拍的16集《西遊記續集》在中央電視台播出。至今，該劇仍被公認為是一部無法超越的經典，曾經創造了中央電視台89.4%的最高收視率，重播超過3000次。
提及《西遊記》的音樂和插曲在中國電視劇史上可謂空前，僅插曲竟有23首，背景音樂也令觀衆耳目一新。尤其是那首脍炙人口的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更是被廣為流傳，亦稱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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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西遊記》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
作詞：閻肅、作曲：許鏡清、演唱：蔣大為
本文講述的正是《敢問路在何方》這首歌背後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一、“敢問詞在何方？詞在腳下”—作詞閻肅
1982年，閻肅接到創作《西遊記》片尾曲歌詞任務初始，并未感到有何難度。回到家中不久，開頭的幾句歌詞很快就寫了出來。豈料當寫到歌詞的最後一句“路在何方”時，竟在“問”字前“卡了殼”。先是用“要問路在何方”，後來又改成了“願問路在何方”，接下來，又試着用“若問”、“試問”、“你問”...... 但都覺得不合适。後來還是從魯迅七律詩《辛亥殘秋偶作》中“曾驚秋肅臨天下，敢遣春溫上筆端”中找到了“敢”字這個靈感，最終落筆“敢問路在何方”。
閻肅
“敢問路在何方”的提問出來了，答案呢？閻肅再遇“瓶頸”。冥思苦想，踱步輾轉的他就是理不出個頭緒來。豈料閻肅的此舉卻驚擾了正在做功課的兒子，便不耐煩地抱怨起來：“你在地上走出一條道兒來了”。兒子的這句話令閻肅如醍醐灌頂，他突然想起了魯迅小說《故鄉》最後的一句話“其實世上本無所謂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原來“詞兒就在腳下”。于是乎，“敢問路在何方”有了答案-“路在腳下”。多少年後，閻肅回憶起這段創作經曆時，曾感慨“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這句歌詞是站在魯迅這位巨人肩膀上創作出來的。正因如此，閻肅就以“敢問路在何方”命名了這首歌曲。
二、“曲好名不紅”—作曲許鏡清
《西遊記》攝制組成立伊始，導演楊潔責成擔任音樂編輯的王文華先找人寫一首該劇的片頭曲。為此，他先後聯系了不少作曲者，其中不乏像王立平，李海晖，彭修文，張福全，張殿英，牛暢，石夫這樣的名家。盡管交過卷兒的曲子似乎并未入導演的“法眼”，但最終還是用了王立平作詞作曲的那首《百曲千折顯精誠》作為《計收豬八戒》、《三打白骨精》和《禍起觀音院》這三集的片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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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西遊記》片頭曲《百曲千折顯精誠》
作詞作曲：王立平、演唱：吳雁澤
至此，《西遊記》的音樂，尤其是片頭、片尾曲成了導演楊潔的一塊“心病”，也使音樂編輯王文華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不得已的他不得不“有病亂投醫”地到處尋找能擔此大任的作曲人。一天，他找到了紀錄片《丹頂鶴之死》作曲盧世林幫忙。雖然盧以“《西遊記》人魔仙道衆多無法駕馭”為由婉拒了他的邀請，但還是推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許鏡清讓王文華“試試”，且告知此人“有想法，随手撿塊石頭也能玩出幾個好聽的音符”。
王文華-《西遊記》音樂編輯
當王文華找到許鏡清，讓他為王立平寫的那首《百曲千折顯精誠》重新譜曲時，許鏡清感覺有些為難。其實，都是音樂人的許鏡清和王立平私交不錯。已是電視劇《紅樓夢》禦用作曲家的王立平，一門心思都在紅樓夢上分身無術。他也對許鏡清說：“要不然，你把詞記下來，你來譜曲吧。” 最終許鏡清并未對《百曲千折顯精誠》重新譜曲，因為他可預測到一旦譜了曲，且當字幕出現了“作詞王立平、作曲許鏡清”的字樣時，觀衆肯定認為是名字打反了。
創作中的許鏡清
于是乎，他譜了一曲被名為《歡樂的花果山》的音樂。曲子送楊潔聽後，立即被她相中。當被告知作曲者并沒有什麼名氣時，楊潔的答複倒也直白：“我不要名，我要曲。” 後來，這支曲子改名為《雲宮迅音》，替換了王立平的那首《百曲千折顯精誠》，成為了電視劇的片頭曲。每當這段熟悉的音樂響起時，老百姓就知道《西遊記》就要開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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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西遊記》片頭曲《雲宮迅音》作曲：許鏡清
不僅許鏡清這首片頭曲被采用了，許鏡清這個“沒有名氣”的人也被導演楊潔相中了，成為了電視劇《西遊記》的作曲。
許鏡清與導演楊潔
當然，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的作曲自然也就落到了許鏡清的身上。與閻肅創作歌詞不同，許鏡清的創作靈感并非從踱步而來，而是來自公共汽車上的觀望。一天，許鏡清從西直門乘公共汽車去機關，看着路邊擺攤的小販，聽着他們的一片吆喝聲，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觀察着他們行色匆匆的身影。“人這一生忙忙碌碌到底為了什麼？”的感概突然從許鏡清心頭油然而生。閻肅的那兩句歌詞“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場場酸甜苦辣”不由地閃現在他眼前。不知不覺的他就哼出了這兩句的旋律，哼着哼着，他自己都被感動了。下車後的他，生怕忘了這段曲兒，趕緊從兜兒裡摸出了一個香煙盒拆開作紙，又向過路的一個國小生借了一根鉛筆，愣是趴在電線杆上把這兩句旋律記了下來，回到辦公室後，曲子便“一氣呵成”了。
許鏡清《敢問路在何方》手稿
或許正是許鏡清的這個名字使他竟“清靜”了大半世。這首《敢問路在何方》随着《西遊記》的熱播迅速走紅，但尴尬的是人們隻記住了閻肅這個詞作者和蔣大為這個演唱者，卻不曉得曲作者“姓甚名誰”。至今，他寫的歌曲被制作成彩鈴下載下傳量驚人，但卻很少有人向他支付版權費。許鏡清一直想開一場西遊記音樂會，但“清貧”的他卻因“囊中羞澀”無力舉辦。盡管後來靠着網友們衆籌捐款這場音樂會才得以成功舉辦，但他在音樂會上發表感言時，隻說了一句話“他想哭”。這句話包含了他太多的心酸與無奈。當央視主持人董卿采訪許鏡清時，曾感慨地對他說：“這場音樂會來的太晚了。”，但許鏡清卻知足地答道：”不晚，隻要我還活着，就不算太晚。”
西遊記主題音樂會（2016年12月4日北京人民大會堂）
三、演唱風波
在《西遊記》二十多首插曲中，《敢問路在何方》無疑是插曲中的那塊“天花闆”。然，這首歌究竟由誰來演唱卻成了争議最多的一個焦點。不但手握“生殺大權”的導演楊潔與作曲許鏡清之間的争議始終不斷，而且還因更替演唱者引起了一場風波......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敢問路在何方》原唱非蔣大為莫屬。其實不然，此歌首唱為以一曲《鼓浪嶼之波》成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張暴默。或許是因當時片頭曲《百曲千折顯精誠》已由男高音歌唱家吳雁澤演唱，按照慣例片尾曲拟選一位女歌手演唱的緣故，偏好通俗風格，且對張暴默演唱風格情有獨鐘的許鏡清找到了張暴默。
張暴默
豈料她的第一反應卻是“不合适”，理由是《西遊記》講述的是四位男性師徒的故事，用女聲演繹這首歌似顯“不對路”。但在許鏡清的反複勸說下，張暴默還是來了。沒想到試唱後，她對這首歌的态度發生了轉變，并傾入情感地對這首歌進行了二度創作，且演唱效果也令許鏡清滿意。于是乎，在《西遊記》前11集便使用了張暴默演唱的那首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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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第1-11集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
作詞：閻肅、作曲：許鏡清、演唱：張暴默
然，令許鏡清始料不及的是觀衆的反響卻顯得有些“差強人意”，人們感覺片尾曲過于溫柔，似與原著的磅礴滄桑“不搭嘎”。在此壓力之下，導演楊潔執意要搞一男聲版的《敢問路在何方》。無奈之下，遴選男歌手的工作便展開了。導演“先入為主”地選了當時還很年輕的郁鈞劍，因他已演唱了《西遊記》的多首插曲，且其抒情的男高音令楊潔印象極佳。但許鏡清卻堅持讓李雙江來演唱這首歌，緻使郁鈞劍與這首歌“失之交臂”。
郁鈞劍
蔣大為演唱這首插曲的機緣純系偶然。一次他到央視錄制歌曲時偶遇許鏡清，錄制完成後，許鏡清讓他試唱了《敢問路在何方》，結果他的演唱出人意料地征服了所有的人。據悉，楊潔聽後竟流下了眼淚。鑒于李雙江當時嗓音出了問題尚未痊愈，導演當即拍闆定案，蔣大為版的《敢問路在何方》就這樣将張暴默版的片尾曲替換下來。
蔣大為
然，當張暴默仍在各種晚會及文藝演出中頻頻演唱《敢問路在何方》時，她對悄然發生的“換人換唱”之舉竟全然不知。當從電視上看到新播出的《西遊記》片尾曲已沒了她的演唱，她的名字也從電視劇中消失，張暴默不再“暴默”，勃然大怒的她打電話找到許鏡清“讨說法”，激勵的言辭中竟夾雜了魯迅先生提及的那個“國罵”。心中有愧的許鏡清對此除表示了解外，再多的話也似顯多餘。張暴默還找了楊潔追責，導演當即回怼一句話“這是台裡的決定”則令張暴默”啞口無言“。從此，張暴默發誓再也不唱《敢問路在何方》，也不再見蔣大為。蔣大為也很知趣，處處回避張暴默，二人就此尹邢避面，從此不相往來。
光陰似箭，時光荏苒。當年《西遊記》的導演楊潔及《敢問路在何方》詞作者閻肅均已作古。2024年，《敢問路在何方》的曲作者許鏡清已是82歲高齡的老人了。曾因《敢問路在何方》走紅的蔣大為已77歲了。20多歲演唱《敢問路在何方》的張暴默也已66歲了。
在加拿大溫哥華的蔣大為和夫人
當年演唱《敢問路在何方》這首歌的蔣大為和張暴默的人生也有了不小的變化。蔣大為出國謀生不成，又回國撈金，弄得自己聲名狼藉，盛名不再，有人調侃蔣大為”已不知路在何方”了。張暴默也有“出國又回國”的經曆，但與蔣大為不同的是，回國後的她依然受到聽衆和觀衆喜愛。今天的她，已很平靜地接受了當年那場“換唱”風波的結果，在她參加的晚會和綜藝節目上，張暴默又重新演唱起帶有自己風格的《敢問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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