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絲絲楊柳絲絲雨
九十六
雲珺叫蘇玙來，本來想說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但現在看到蘇玙用水果刀惡狠狠地紮蘋果的樣子，她不敢說了，她是真的被吓住了，生怕自己把那件事說出來，會被蘇玙罵得自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玙拿起被自己紮壞的蘋果，一邊慢慢地削皮，一邊看了眼捧着熱水杯發呆的雲珺，“你咋啦？這又不是冬天，你還捧個杯子暖手，你就不嫌熱啊？”
“我，我就是覺得手挺冷的。”雲珺回過神
“你不會是生病了吧？”蘇玙放下水果刀，摸了摸雲珺的手背，“你的手也不涼啊！”她又試了試雲珺額頭的溫度，“也沒發燒，我估計你就是太累了。要不然，我回去吧，你也早點休息。”蘇玙看了眼牆上的石英表，已經快十一點了。
“玙玙，我，我可能給你惹大麻煩了。”雲珺吞吞吐吐地說，一點不敢看蘇玙。
“啥大麻煩？”蘇玙看向眼神遊離的雲珺，着急了，“你真是急死人了，你倒是說呀。”
“我......”雲珺還沒有說出這個字，電話鈴驟響，她轉身拿起話機，立刻聽到了葛玮急急的聲音，“珺珺，玙玙是不是在你那裡？”
“嗯！”雲珺悄悄瞄了一眼正在切蘋果的蘇玙
“好，你讓她别走，我這就過去。”葛玮說完，就挂了電話。
“是不是玮玮的電話？”蘇玙把切好的一半蘋果遞給雲珺
“是！她讓你别走，說馬上過來。”雲珺接過蘋果，低着頭咬了一小口。
“玮玮這個時間點還過來，不會是有什麼急事吧？”蘇玙看了看牆上的表，又看向雲珺，“她是讓我不要走嗎？”
“嗯！”雲珺回避着蘇玙的注視，小聲回答。
“珺珺，我咋覺得你今晚特别不對勁。你老實說，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蘇玙可是知道雲珺從小就有個特點，隻要做了虧心事，她就特别老實，說話還不敢看人。
“沒，我沒有！”雲珺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咬了一大口蘋果。
“不對，你表現得太不正常了。”
蘇玙更加肯定地說，她的話音剛落，門鈴響了，雲珺連忙起身去開門，葛玮進來，邊換鞋邊問，“玙玙沒走吧？”
“我在呢！”不等雲珺回答，蘇玙就大聲應了一句。
“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怕你等不及。”葛玮說完，沖雲珺小聲道，“珺珺，給我倒杯水，我都要渴死了。”
“嗯！”雲珺應了一聲，便進了廚房。
“玮玮，你咋知道我在這裡？”蘇玙拍了拍沙發，示意走過來的葛玮坐。
“我先給你家打電話，沒人接，估摸着你是來看珺珺了。”葛玮在蘇玙旁邊坐下
“我都已經睡了，珺珺打的電話，一定讓我來。”蘇玙指了指蘋果，“要不要給你削個蘋果？”
“不吃，我就想喝水。”葛玮起身，迎向雲珺，接過水杯，邊輕輕吹着，邊喝了一小口水。
“珺珺說給你家打電話你不在，你是不是和司徒聰去看你爸媽啦？”蘇玙随口問道
“我是被我爸叫去興師問罪了！”葛玮看了一眼神情略顯緊張的雲珺
“為啥？”蘇玙不解
“珺珺把你叫來，她沒告訴你嗎？”葛玮看向雲珺
“她啥也沒說啊！”蘇玙看向雲珺，“珺珺，我一直說你今晚不對勁，你還不承認，快說，到底出啥事了？”
“我，我今天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雲珺向葛玮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今天到底做了幾件對不起我的事啊？”蘇玙是真被雲珺搞糊塗了，也急了。
“算了，我替她說吧！”葛玮揮了下手，“是這樣，上午珺珺回來，本來是同她爸媽聊我和司徒聰的事，雲叔叔說着說着就談到了葉文伯，說他和司徒聰都是個好孩子。珺珺脫口說司徒聰可能還算，但葉文伯就好不好說。”葛玮看了眼一直緊張地悄悄觀察蘇玙的雲珺，又看向專注聽自己講話的蘇玙，“你想雲叔叔多老道啊，立刻就察覺到珺珺一定是向自己隐瞞了什麼，就問珺珺。珺珺還耍小聰明，以為自己把雲叔叔糊弄過去了。其實雲叔叔是想讓她先休息一下，是以到了晚上，就來家裡找珺珺，讓她必須說清楚。”
“結果她扛不住雲叔叔的審問，就全招了。”蘇玙冷冷地看向雲珺，“對不？”
“嗯！”雲珺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極小聲道，“玙玙，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确實不是有意的，可你咋就一點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去年夏天，你把思娟的身世一不小心讓柏樹知道了。這次回來的路上，你又一不小心把我和葉文伯的事讓司徒聰知道了。常言說得好，在一、在二、不在三，同一個地方不能摔倒兩次，你倒好，同一個地方摔三次。”蘇玙越說越生氣，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些，對着葛玮指着雲珺，“我剛才還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她還不承認。玮玮你看，就她這樣，能騙得了誰？”
“你小點聲，孩子是不是都睡啦？”葛玮連忙小聲向蘇玙示意，然後轉向雲珺，小聲嗔道，“你也是，咱們三個從小一塊兒長大，你又不是不了解玙玙的性格，她最恨别人欺騙自己，你就該早點告訴她。”
“我，我是想說來着，可就是不知道該咋說。”珺珺的語氣中透着委屈
“哦，你還委屈啦？我啊，我......”蘇玙壓低了聲音，向雲珺揚了下手，吓得雲珺下意識地一躲，“我真想打你一巴掌，我要是想讓爸媽知道，還用你一不小心講出去啊。”
“算了，玙玙，你該說珺珺的也都說了，看她，都被你吓成什麼樣了。”葛玮放下杯子，拉着雲珺在沙發上坐下，“現在當務之急的是，這件事瞞是肯定瞞不住了。你好好想想，是由你告訴爸媽，還是由我爸媽他們告訴？”
“我現在心裡亂得很，不知道！”蘇玙瞪了雲珺一眼，小聲嘟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雲珺聽蘇玙這樣講，眼睛瞬間就盈滿了淚水。
“哭！哭！你就會哭，哭的人應該是我，我還沒哭呢，你倒先哭開了。”蘇玙又瞪了一眼雲珺
“好了，玙玙，别說了，珺珺已經知道錯了。”葛玮小聲說了一句，“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想法？”
“你說！”
蘇玙沒有看雲珺，伸手拿過放在茶幾上的小包餐巾紙，抽出兩張遞給雲珺。雲珺眼淚汪汪地接過餐巾紙，想說什麼，又忍住了。葛玮看了看倆人，想笑，也忍住了......
蘇玙見雲珺接過餐巾紙擦眼睛，沖想笑卻忍住笑的葛玮聳了下肩，又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接着前面的話題，“玮玮，你說吧，讓我看行不行。”
“嗯！”葛玮點了點頭，“玙玙，我先向你通報一下情況。晚上我到爸媽家時，雲叔叔和趙阿姨都在。我爸一見到我和司徒聰，不等我倆坐下，就劈頭蓋臉的一頓狠訓我，捎帶着把司徒聰也訓了幾句。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我爸發這麼大的火。要不是我媽和趙阿姨在旁邊替我和司徒聰說話，估計我爸根本就不給我倆講話的機會。”
“葛叔叔說你也就罷了，幹嘛說人家司徒聰？”雲珺小聲問
“還不是因為你，我爸說你告訴司徒聰這件事之後，他下了火車，第一時間就應該到我爸媽家，先把這件事告訴他們，而不應該直接回我們小家，還一直不講。我爸說就憑司徒聰這樣處理事情，快反營的營長是白幹了，再這樣下去，也當不好團參謀長，他還得繼續鍛煉。”葛玮搖了搖頭
“啥意思？這和司徒聰當沒當快反營的營長有啥關系？”雲珺糊塗了，也不抹眼淚了。
“意思是說對于突發情況，司徒聰的快速反應能力太差。”葛玮苦笑了一下，“其實我爸真冤枉了司徒聰，你倆不知道，晚上我回家剛說和玙玙在一起，司徒聰就問是不是談玙玙和葉文伯、柳葉的事。後來，我們又講起這事，司徒聰還提了兩點建議，其實一條就是建議玙玙一定要越早越快點破這件事。”
“對，對，司徒聰也是這麼對我說的。”雲珺連連點頭
“你就别‘對’了，在一邊給我安靜聽着。”
蘇玙瞪了一眼雲珺，雲珺立刻閉口，委屈地看了看葛玮，葛玮沖她安撫的笑了笑。
“葛叔叔這話講得就沒道理了，人家司徒聰剛知道，憑什麼被訓。”蘇玙為司徒聰打抱不平
“也不光他挨訓，雲叔叔在我家也給雲岩哥打電話了，把他也狠狠地訓了一頓。”葛玮無奈的雙手一攤
“咋又把雲岩哥扯上啦？”蘇玙是真不解了
“這就怪我了，他們四位老同志，你一句，我一句地讓我詳細交代事情的全部經過，我也不知珺珺之前都說了哪些？開始還說一點，留一點，雲叔叔說，不對，你少說了，然後我爸就說我少給他們耍滑頭，我就這樣一點一點全講了，包括葉文伯怎麼找的雲岩哥，雲岩哥又怎麼和我商量的，反正最後是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葛玮說到這裡，也是一臉的委屈，“你倆是沒看到他們那陣勢，和當年盤問咱們考大學時一模一樣。玙玙，就少了你爸和你媽。”
葛玮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向神情凝重的蘇玙，“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爸和雲叔叔準備明天找你爸談，說這不是你一家的事， 這是他們三個老戰友共同的事。但是，被我媽、趙阿姨、我和司徒聰勸住了，我們四個人的意思是，先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還打算瞞下去，他們就去找你爸談。如果你想通了，準備直接面對，他們四個老同志就陪你一起去和你爸媽講。”
“為啥他們要陪着玙玙一塊講？”雲珺忍不住又問
“真笨，連這都看不出來，叔叔阿姨是怕我媽那個爆脾氣給我爸火上澆油。”蘇玙斜了一眼雲珺
“這倒也是，丁阿姨那個脾氣确實夠意思了。”雲珺嘟囔
“玮玮，我腦子現在亂得很，你覺得哪種方法好？”蘇玙微微皺起了眉，看向葛玮。
“我是這樣想的，你去談，以我對蘇叔叔和丁阿姨的了解，就算是他們四位老同志陪你談，也隻是暫時攔住你爸。最後，你爸還是會因為太心疼你這個掌上明珠，第一時間就會暴跳如雷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聯系葉文伯。丁阿姨就更不用講了，她絕對會埋怨你當初不聽父母的話，沒在雲岩哥和我二哥之間選一個，這樣做的結果隻會讓事情越搞越亂。”葛玮說着自己的觀點
“嗯，這也是我一直不願意和爸媽談的原因之一。”蘇玙點了點頭
“第二個辦法，就是我和珺珺去找叔叔阿姨說，但這件事太大了，我倆恐怕隻能起個通風報信的作用，最後還得你自己去面對他們，是以，我是不贊同這樣做。”葛玮看了一眼雲珺
“我也不同意，你倆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怕丁阿姨。”雲珺見葛玮看自己，立即連連擺手。
“你口無遮攔時就沒想到怕我媽嗎？”蘇玙回嗆了一句雲珺，雲珺又被她的氣場吓住了，又老實地閉了口。
“玮玮，讓你這麼一說，就隻有讓你爸媽和珺珺爸媽找我爸媽談了，他們六個人談，隻要有祝阿姨在，就肯定吵不起來，沒準還是和風細雨呢。”蘇玙突然無聲地笑了
“你笑啥？”雲珺被蘇玙笑得莫名其妙
“我在想他們六位老同學談話的場面！”蘇玙笑着說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你倆都知道，我媽特别受你倆爸爸的尊重，我相信再加上趙阿姨在旁邊幫着說話，你爸媽最後肯定能心平氣和地幫你化解這件事。”葛玮看向蘇玙，“當然，最後的決定權在你手裡。”
蘇玙端起茶幾上自己的杯子，遞給同樣看着自己的雲珺，語氣是特别的平和，“珺珺，幫我倒杯熱水。”
“哎！”雲珺立即接過杯子，起身去廚房。
蘇玙站起身，活動着身體，苦笑着看向蘇玙，“玙玙，我現在是真相信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了。你看啊，上午，柳葉給我來了個鴻雁傳書，演了一出‘逼宮’，恨不得立刻馬上就和葉文伯變成梁山伯與祝英台，化成彩蝶雙雙飛。”
“他倆可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啊，那是悲劇。”葛玮笑了，她知道蘇玙這是調侃葉文伯和柳葉。
“他倆能成喜劇嗎？我把他們比成梁山伯和祝英台，都算是高擡他們了。他們的結局，隻能是那個周萍和四鳳。”蘇玙歎了口氣
“那你呢，你是這出戲中的哪個角色？”葛玮有意和蘇玙開着玩笑，她不希望蘇玙太難過。
“我？我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的檻外人。”蘇玙的神情平和極了
“聽到沒有，玙玙終于承認自己是妙玉了。”葛玮沖端着水杯過來的雲珺道，雲珺笑了笑，沒敢說話。
蘇玙接過雲珺遞來的水杯，也沒感覺到燙，就那樣捧在手裡，接着道，“晚上，珺珺你呢，又給我來了一個吞吞吐吐，演了一出‘半路殺出程咬金’。”
“什麼意思？”雲珺因為剛才去廚房倒水，不知道蘇玙為什麼講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