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
讓愛撸鐵的陽光開朗大男孩。
突然口吐鮮血。
是什麼。
讓時尚美麗的金高銀小姐。
瘋狂地跳起大神。
又是什麼。
讓《看見惡魔》裡令人聞風喪膽的崔岷植。
這一次輪到他自己吓破了膽。
真·看見惡魔。
歡迎來到最新一期走進科學：
破墓
파묘
前段時間火過一次。
被“嘲”火的。
因為南韓網友效仿劇中情節，将漢字印在臉上，讓中國網友感覺大寫的尴尬。
但《破墓》在南韓的确太火了。
首周末吸引近200萬觀衆購票，創下年度開畫記錄，南韓目前年度票房第一。
打破了《首爾之春》的記錄，力壓科幻大片《沙丘2》。
本以為電影傳到中國，争議會很大。
但Sir看完了感覺還好嘛，臉上寫字的情節在電影中說得通，并不牽強。
不僅不冒犯，甚至還很符合我們的“主旋律”。（暫時不劇透）
當然最關鍵的：
我們很久沒看到這樣一部高能恐怖片了。
老規矩，害怕的朋友請火速離場。
下面，鬼要開始吹燈了。
01
無形之鬼
電視上播的《走近科學》。
一旦有什麼遇襲、靈異，新聞上播的總是黑熊傷人事件，還讨論要不要無害化處理。
△ 黑熊：為啥老是我背鍋
電影的故事概括起來就是：
科學地，走進“不科學”。
一個現代資深的捉鬼敢死隊。
巫女李花林（金高銀 飾）帶着徒弟奉吉（李到晛 飾）去居住在美國的韓裔富人家中，解決這家長孫出生之後号哭不止的問題。
花林指出，是因為這家的先祖居住的墳不太舒服，在給自己的後人傳遞信号。
于是，巫師二人組又集結了頭号風水師金尚德（崔岷植 飾）和殡葬師高榮根（柳海真 飾），組成四人破墓小隊。
去幫樸家完成這個富得流油的任務。
卻不成想，樸家先祖埋在深山詭異的無名墳地裡，身份成疑。
還因為殡儀館人員貪心開棺，這極其兇惡的老人靈魂被放出後，開始殘害自己的家人。
好不容易在中段通過火化讓鬼魂消散，卻發現，那座無名墳底下，還有更難打的靈異BOSS。
（字面意義上的）鬼上加鬼，兇上加兇。
電影的主角團人設就透着一個“爽”字。
捉鬼達人，各顯神通，行事利落。
沒有太多其他恐怖片中的拖後腿與内讧、尖叫的戲碼。
年輕輩的巫女師徒。
冷臉黑長直+全身經文的沉默忠犬。
雙A組合在飛機上出現那一幕，南韓太太們就已經嗑爆這對姐狗。
無論是花林一出場就娴熟地吹巫哨。
△ 《哭聲》中薩滿教巫師出場也有同樣的展示
還是金尚德嘗了一口土，就能品出風水寶地的等級。
都在講，我們是專業的，觀衆大可放心。
就連看上去最油滑的殡葬師高榮根，可以注意到，好幾次“搖人”都是通過他的途徑。
多年的江湖地位，人脈這方面，就可以顯現出來。
團隊人設時髦值拉上去了，“鬼”這邊的營造自然更該上強度。
前半段，對無形之鬼的氛圍營造上，沉浸感是拉滿的。
比如，通過鏡子反射，來展示鬼怪入侵。
△ 夫人和祖先的鏡中舞
又比如，當社長被老金一通電話告知自己危險了、千萬小心鬼入侵時。
門外又傳來“老金”的聲音，說再不開門就來不及了。
到底誰是真老金，該聽誰的？
血腥的掏心，驚悚的180°脖子彎折的場景，也讓視覺刺激到位。
前期的視聽氛圍把控，導演主打一個“穩”和點到即止。
光線要麼是黃昏的神秘，要麼是陰天山區的陰沉。
伴着嬰兒的尖叫、以旋轉鏡頭環繞樸家男主人的無措，轉場至深邃不可知的隧道光那一幕，尤其有探索感。
音效也動靜結合。
在關鍵時刻以一兩聲尖利音效把氣氛拔高，每個段落，都有幾聲近似于開棺的悶悶定場音。
劇情鋪墊也被導演巧妙地塞入了鏡頭裡。
花林來到樸家大宅中，在一個表面的佛像背後，又找到了一個詭異的像。
這種“疊像”暗指了後期關鍵的“疊棺”。
紮實的細節、順暢的觀感，是類型片有效傳播的地基。
但這前半段的營造，卻在後半段迎來了一個大割裂的轉折，也是電影最有争議的元素。
民俗背後的，家國政治。
02
有形之仇
民俗恐怖，可以說是近年來東亞恐怖片的緻勝法寶。
△ 《咒》《哭聲》
《破墓》用一個美式置身事外主角團冒險的故事架構，塞入了大量能喚起民俗記憶的橋段。
光是那些對“鬼”寶具：鹽巴，馬血，糯米。
我們腦中，香港僵屍片即刻上線。
故事中，主角團方的民俗技能展示，打的都是“咱們國民宗教有力量”的安心牌。
無論是巫女一段完整的附身儀式，還是最終抵抗日本精靈的姐妹團巫堂傳統驅魔儀式。
都是影響了南韓人思維方式、居于宗教“同心圓”核心的薩滿教的勝利。
其他的殡葬風水與陰陽五行的運用，也與市民宗教生活息息相關。
包括中段寶國寺僧侶在被襲擊時給奉吉的托夢提醒，也是在暗示，本地僧侶會保護大家，請放心。
《破墓》的導演張宰賢本身就對民俗宗教文化有巨大的興趣。
他的上一部作品，19年南韓票房冠軍的《娑婆诃》也是這樣一部以邪教為主題的恐怖片。
為了講好電影中的架空教派，導演詳細設定了教義、經書、組織架構。
這裡，就可以看見導演喜歡将不同的民族的宗教文化一鍋亂炖。
電影中邪教四大天王的設定脫胎自中國道教文化，而作為主線的帝王殺死預言中的嬰兒，又和基督教傳說相似。
《破墓》中，我們自然也看見了一些熟悉的民俗混搭元素。
棺材豎葬。
林正英《僵屍先生》中出現過“先人豎着葬，後人一定旺”。
而在身體上寫滿了漢字經文的操作，又緻敬了小林正樹的《怪談》。
而通過一樁邪門事件，勾起不堪回首的日據曆史，這當然讓人想起《哭聲》。
家國政治的對壘就埋在了民俗鬥法之下。
電影中段揭秘，原來這遮遮掩掩的樸家祖先，發家的曆史原來這麼見不得人。
所有先前無形的詭異氣氛，都化為了有形的民俗文化大戰，和日占時期的民族憤怒情緒。
而這條日韓文化争端的線，早在一開始就埋下。
花林在飛機上，空姐用日語和其對話，最後被告知“我是南韓人”。
而一開始提到的把樸家先祖埋葬的“奇順愛”大師，日文發音其實是“狐狸”，也就是傳說中有狐狸血統的日本陰陽師。
日本傳說中的濡女也貢獻了電影中最驚悚的場景之一，這“美女蛇”被斬斷開啟了影片的後半程詛咒。
小
心
下
滑
武士精靈被縫合成了與房頂同高的怪物，給人以極其詭異的視覺驚吓。
而這一切的對壘，最終因為一句比喻而揭開真相。
“狐狸斬斷了虎腰”。
這是鬼說的一句話。
有什麼含義呢？
聯系到前面薩滿儀式是，巫師嘴裡唱誦“東九濟萬裡，是為白虎啊”。
這裡白虎是國家的象征。
再看這個墓的經緯坐标，剛好位于北韓半島的“腰部”。
“狐狸斬斷了虎腰”，看來是一個個風水局。
影片中的武士之棺，是日軍侵略時，插在南韓國脈上的一根鐵釘。
03
主旋律鬼片
“國脈中的鐵釘”，原本就是一個在南韓流傳已久的都市傳說。
傳說日本統治時期，曾釘了數百顆鐵釘以截斷老虎形狀的北韓半島的國脈，損害國運。
電影的核心，便是基于這個傳說。
就連電影海報中，主角之間的空白畫面，也是北韓半島的形狀。
對南韓獨立運動的緻敬也出現在影片的人物名字設定上。
幾位主角名字都是南韓獨立運動成員的化用。
包括運棺的車牌号。
0815是南韓的光複節，0301則意指南韓的三一節，而1945是日占結束的年份。
而反派，電影中，被“朝奸”祖先附身的男主人對窗外行日軍禮儀，而考據稱，那幢酒店正對着的方位，是曾經的北韓總督府。
電影中的主旋律意圖，除卻國家之間的文化争鋒，還有另一層。
就是年輕人對傳統文化、對老一輩的認可與回歸。
反派方，是祖先對子孫遺忘與掩藏的追究。
而在主角團，最終為殺死大BOSS出力的，也是附身在花林身上的巫女奶奶，以及老金這樣的傳統南韓文化老一輩從業者。
出場時就飄在空中的年輕人，終究還是被紮根這片土地的老人拯救。
張宰賢導演也在南韓電影雜志《Cine21》采訪中說：
我想以老一代職業人士和年輕巫師齊心協力守護子孫後代生存之地的意義結束。尚德在此之前也一直提到職業倫理，強調土地的意義。我想避免隻流向愛國的成分，想激活職業的成分。
因為電影中的宣傳表意太過明顯，國内觀衆有種“脫褲看這”的疲乏。
而南韓年輕人樂于吃這樣的主旋律大餐，大概也和導演對主旋律的巧妙縫合有關。
如何讓“愛國小隊”變得說服力？
張宰賢導演表示這不是一部簡單的抗日劇，他更想用一種較為共情力的方式打造主角團小人物。
他們也有普通人貪财的缺點，正義感也是逐漸挖掘的。
從一開始的明哲保身。
到對樸家的正義相助。
再到最後得知了盜墓團就是愛國義士團的真相，成為新的愛國義士。
電影沒有特别宣揚這群小人物的偉大，始終帶着反主流叙事、站在大衆身邊。
算是柔化了那些鮮明的政治表達。
國内觀衆對片中的政治表達不感冒的同時，也感覺一陣“可惜”。
當南韓恐怖片可以作為主流類型，招攬到明星陣容與大制作，一步步進行類型融合、更新疊代，以緻于走向了主旋律的“大雅之堂”。
而國内的民俗恐怖，還因為“封建迷信”被排擠為邊緣題材。
國産恐怖片在目前院線片中的存在感相當于無，停留在“粗制濫造”的層面。
看完《破墓》之後，大家屢屢在評論區提到了民俗恐怖網絡文學的諸多扛把子：
《茅山後裔》《鬼吹燈》《盜墓筆記》《道詭異仙》……
民間對這些靈異題材的熱衷不減，卻不見主流銀幕對此有進一步的開發。
相反。
去年“鬼吹燈”系列最新作《南海歸墟》上線一波三折。
不允許出現詳細的殡葬紙紮船、深海白棺，也不允許出現用西瓜殺死惡魚的血腥場面。
似乎，主流銀幕中，不允許出現灰階的動機，也無法容忍一滴不出于愛國主義情懷的“怪力亂神”的血液。
殊不知，也許，恐怖的，不僅僅是鬼神的外表。
更是人心給自己劃定的、孤立、僵化、無法成長的“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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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就是塗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