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曾經的運動品牌第一股，被稱作“中國鞋王”的貴人鳥，正式摘牌退市。
巅峰時期，ST貴人的股價一度到69.37元/股，如今，股價被定格在0.67元/股。
圖源：貴人鳥公告
從2008年的“貴人鳥，無人可擋”，到2009年的“生活，就是一種運動”，再到2010年的“運動快樂”，貴人鳥也曾引領鞋圈時尚，成為一代人的青春回憶。
直到貴人鳥退市的消息傳開，人們還有些恍惚：“品質還是可以的，怎麼就倒下了。”
有人統計，貴人鳥從誕生到走向巅峰，用了12年，而它從400億元市值到被迫重整，隻用了5年。
等不來“貴人”的貴人鳥，究竟怎麼了？
退市、虧損成為了當下貴人鳥的熱門讨論詞/圖源：微網誌
1988年，閩南語歌曲《愛拼才會赢》一夜之間紅遍全國。
像歌裡唱的那樣，許多閩商堅信“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赢”，貴人鳥創始人林天福，就是其中之一。
1987年，林天福開始做代工廠，承接國際運動品牌的生産需求。這樣的起家方式，與安踏、喬丹、特步等運動品牌相似。
當時的國内市場俨然一個龐大的接單工廠，競争激烈，殺價無情。
意識到代工的局限性，2002年，林天福決定成立自主品牌。
2004年，貴人鳥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生産和銷售各類休閑運動鞋。
根據定位，貴人鳥品牌主要經營時尚、舒适、優雅的運動裝備，主體消費群為16-28歲時尚運動愛好者，輻射範圍為14-35歲的運動愛好者。
所請代言人都是年輕消費者中的高人氣明星/圖源：電商報
彼時，擅長靠名人效應營銷的貴人鳥，在一種品牌中異軍突起。
品牌成立之初，貴人鳥就簽下了劉德華、張柏芝作代言人，并且出手闊綽。
代言廣告鋪天蓋地之餘，貴人鳥的名氣也迅速傳開。
劉德華在貴人鳥産品形象代言人釋出會上笑稱“我沒想到我那麼值錢”
到了2007年，貴人鳥贊助了多個現象級選秀節目，在年輕消費群體中刷足存在感。
如湖南衛視《快樂男聲》、東方衛視《我型我秀》、江蘇衛視《絕對唱響》，在年輕群體當中有了更大的知名度。
圖源：貴人鳥官網
到2008年，又一個轉折點來到，北京奧運會的舉辦，掀起了全民體育熱潮，貴人鳥借勢擴張。
那幾年，貴人鳥的門店數量從2009年的1847家激增至2011年的5000多家，火爆程度不言而喻。
直到今天，依然有網友在社交媒體回憶：“我第一雙運動鞋上學的時候買的就是貴人鳥，可香了。”
“初高中那會兒很流行，街上貴人鳥還挺多，那個時候做活動下來也得好幾百塊。”
大好的發展勢頭下，2014年，貴人鳥在上交所上市，成為“A股運動品牌第一股”。
此後，貴人鳥股價一路高漲，到2015年市值突破400億元，達到巅峰。
這一時期，李甯、361°等運動品牌企業的市值，還不到100億元，貴人鳥可謂“遙遙領先”。
2015年，林天福也以190億元的身家成為“泉州首富”，遠超當時安踏創始人丁世忠的112億元。
圖源：中國新聞周刊
可惜的是，貴人鳥的風光，沒有持續太久。
巅峰過後，等待貴人鳥的是境況開始刹不住車似的往下滑。
“我，貴人鳥，不當大哥好多年。”貴人鳥發展式微後，有人這樣調侃。
事實上，貴人鳥的“大哥寶座”并沒有坐上太長時間。
上市後，為應付行業庫存危機，解決主營業務單一的問題，貴人鳥走上了收購之路，試圖從鞋服向體育全産業發展。
貴人鳥的淨利潤自2012年以來大體上呈現一路滑坡的趨勢
根據統計，2015~2018年，貴人鳥共投資與收購了12家公司。
包括收購傑之行和名鞋庫、投資西班牙需求經紀公司、入股體育門戶虎撲等，涵蓋體育相關的社群、遊戲、經紀、保險領域，以及一些小衆運動品牌，累計金額超過30億元。
貴人鳥的求變之路，走得并不輕松。
2017年，貴人鳥曾意圖改名為“全能體育”，但相關公告僅存在一天，就遭到了董事會的全票否決。
類似的操作不出意外收貨的“如兒戲”的評價
“全能體育”這一名字，或多少能看出林天福的野心，即通過資本實作快速擴張，成為體育産業集團。
這樣的野心還展現在具體的收購行動中。
2016年，貴人鳥收購B2C電商網站名鞋庫。當時，除了收購金額，名鞋庫重金購買的頂級域名s.cn也引發熱議。
圖源：貴人鳥公告
業内人士對此分析，“這也許與貴人鳥的野心很配，但對其業務并無太多幫助，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滿足而已。”
事實證明，在加速的擴張與布局中，貴人鳥的能力的确無法撐起野心。
不僅沒能成為“國内體育産業第一公司”，反而成為運動品牌發展的負面教材。
2015年-2019年，貴人鳥的淨利潤從33.18億元一直降到了-10.18億元，資産負債比從50.6%上升到87.2%。
行業普遍認為，資産負債比值超過70%就會讓公司陷入财務危機。
對于這一失速發展，貴人鳥二代接班人林思萍在内部進行複盤時曾提到——
“對于我們自己來說，一家運動裝備公司一下子去做整個産業的投資，其實對這個産業的了解根本不到位，步子跨得太大了。”
也許是因為忙于加速多元化，無暇管顧鞋服業務的發展，也可能是貴人鳥本身不夠重視鞋服産品的設計。
“太難看”成了消費者對貴人鳥的普遍評價，也成為被消費者抛棄的最直接理由。
圖源：貴人鳥官網
“雖然真的很便宜，也很想支援，但鞋子有點醜說實話。”
“他們家的鞋品質做得真沒話說，但是确實做得有些其貌不揚，如果外形設計可以改進，或許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有人甚至直接@貴人鳥，希望能夠提升設計水準，讓鞋子好看點。
這幾年，失速的貴人鳥試圖“撲火”自救。
2021年，貴人鳥破産重組引入泰富金谷作為股東，主營業務從運動鞋服轉變為糧食貿易。
隻可惜或許是醒悟得太晚，或許是方向不對，貴人鳥已經“飛”不起來了。
官網的榮譽更新也停留在2021年
消費者開始清晰地感覺到，“不知道啥時候開始，我在街上已經看不到貴人鳥的店面了。”
在一路下行的過程中，貴人鳥曾有過機會。
近年來随着一衆國貨品牌的崛起，人們也将目光從國際品牌轉向了國産品牌，給予了國貨更多關注。
期間不少運動品牌借此東風，摘掉了“LOW”“山寨”“廉價”的标簽，實作了轉型更新。
其他品牌卷生卷死時，貴人鳥的官網還是透着一股21世紀初的氣息/圖源：貴人鳥官網
但一心想要“全能”的貴人鳥，顯然誤判了自己的能力與機會，既沒能在全産業鍊中大展身手，也因忽視鞋服賽道錯失了國貨紅利。
最典型的機會錯失，是在2021年。
當年，貴人鳥因為河南捐款捐物，獲得社會廣泛關注，并迎來“潑天流量”。
當時，有網友發現，貴人鳥2021年一季報顯示“手頭并不富裕”，貨币資金僅有2268萬元。
于是，不少網友在社交平台表示：“憨鳥，都快要倒閉了，還捐那麼多。”
圖源：人民資訊
為了支援貴人鳥，一衆網友喊着“要野性消費”，沖進貴人鳥的直播間。
2021年7月25日下午，貴人鳥官方運動旗艦店的直播觀看人數超過50萬人次。在這之前，貴人鳥的直播觀看人數僅有一兩千。
可惜“潑天的富貴”貴人鳥并沒能接住，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提了又提：
“嚴正聲明：本人已經在貴人鳥買了一身行頭，日後穿出去不好看，那是我長得醜，跟貴人鳥的産品沒有任何關系。”
“野性消費”終究是一時的，消費市場最終比拼的還是産品與實力。
正如網友評論的：“國産貨又怎麼了？市場經濟下，做不好被淘汰這不挺正常的事嘛。”
“跟不上時代潮流就會被淘汰，不是同情牌能拉起來的。”
圖源：圖蟲創意
而除了自身“不争氣”，迅速崛起的同行更是讓貴人鳥毫無招架之力，徹底失守陣營。
2023年，貴人鳥預計虧損4.85億元，相較2022年淨虧損的941.37萬元，同比擴大超50倍。
貴人鳥給出原因：2023年宏觀經濟形勢較為嚴峻，市場有效需求不足，公司所處的糧食行業和運動鞋服行業市場競争壓力較大，經營業績受到較大影響。
事實上運動鞋服“國貨之光”，早已悄悄換了接棒人。
資料統計，2021年，中國運動鞋服市場佔有率前五名，分别為耐克中國、安踏、阿迪達斯中國、李甯與斯凱奇中國，份額分别為25.2%、16.2%、14.8%、8.2%與6.6%，合計占比超70%。
圖源：艾媒資料
根據貴人鳥的推算，2021年貴人鳥的市場占有率為0.28%-0.31%。
小紅書搜尋貴人鳥、安踏、李甯，對應筆記數分别為1萬+、41萬+、49萬+，其中部分“貴人鳥”還是《甄嬛傳》中的安陵容。
貴人鳥在年輕人心中，逐漸沒了存在感。
透過百度指數同樣可以窺見，近十年來“貴人鳥”的搜尋指數持續落後于李甯、安踏，部分節點更“遠遠落後”。
圖源：百度指數
在貴人鳥“偏航”之餘，其他的品牌在更新轉型，抓住了一波又一波時代的紅利，站上了一個又一個風口。
等貴人鳥晃過神來，發現“步子邁得太大”時，追趕已經力不從心。
貴人鳥再次印證了那句話：時代抛棄你，連一聲再見都不會和你說。
反倒是曾經消費過這雙鞋子的人，像是突然聽到一位老友令人不安的消息，然後喃喃自語：咋了這是。
從巅峰走到退市，即使看它一路走來的人安慰着“退市又不是倒閉”。
但不可否認，就像當年畢業時，和同學朋友彼此揮手告别一樣，“你也知道，再相見不會那麼容易了”。
有人懷念曾經那雙穿了很久依然穿不壞的鞋；也有人感慨，做得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貴人鳥真的努力努力白努力”。
曾經“大城市看阿迪耐克，小城就隻看貴人鳥”，如今即便是小城也難尋貴人鳥蹤迹。
“誰能擋住你？是别人，還是自己？如果你知道你要去哪兒，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這是貴人鳥的廣告語，有人說它飽含智慧，诠釋了人生成敗的奧秘。
但跟這句廣告語而來的還有句話：“如果你不知道你要去哪兒，那通常你哪都去不了。”
貴人鳥早期廣告
37年鞋王落幕，就像那首已經成為“懷舊老歌”的《愛拼才會赢》一樣。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
潮起潮落之間，最終留給岸上人的，或許隻有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