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中國,人們對世間萬物以及各種神奇現象充滿好奇,但因為科學發展尚不昌明,是以無法解釋其背後的原因。
一些學者試圖對其進行解釋,并由此誕生了理學、心學,但不少都求諸于玄學。
是以,古代優秀的哲學家往往還兼職玄學家,他們把對自然萬物運轉的思考和天道、太極等玄學内容結合在一起。
而這方面的巅峰之作就是北宋著名理學家邵雍撰寫的《漁樵問對》。
這篇6000字左右的文章包含了邵雍畢生所學,它通過漁夫和樵夫的對話洞徹了古今存亡、天道運作等厚重話題,精準诠釋了天地萬物、陰陽化育和生命道德的奧秘。
古代玄學集大成者——邵雍
在科技發展如火如荼的當下,《漁樵問對》仍然是很多國學愛好者力薦的經典讀物。
雖然其中包含了一些玄學因素,但這頂多算是瑕不掩瑜,它對世間萬物運轉的精妙诠釋依然值得人細細品味。
即便對《易經》之類的内容不感興趣,也應該認真去品讀,說不定就可以從中獲得啟發,達到觸類旁通的效果。
《漁樵問對》的作者名叫邵雍,對不熟悉玄學的人來說,這個名字可能比較陌生。
事實上,大部分人都拜讀過邵雍的作品,隻是不曾将兩者聯系到一起。這位理學家曾寫過一首名作——《山村詠懷》:一去二三裡,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它應該是最“平易近人”的古詩,算是很多人的詩歌啟蒙。
邵雍
宋真宗祥符四年,邵雍出生于林縣上杆莊的書香世家,從小就酷愛讀書,是遠近聞名的神童。
據史書記載,邵雍也曾有過追求功名利祿的世俗之心,畢竟時人皆以“科舉中榜”為榮。
據悉,邵雍不是一個閉門苦讀之人,他推崇“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效法古人的遊學之道,曾越過黃河、汾河,徒步遊覽了整個江淮和漢江平原。
在這個過程中,邵雍見識了山川風物,了解了世間百态,對于經典的了解更加深入,逐漸找到了“道”的門檻。
為了追求更高明的學問,邵雍拜到了名士李之才門下,後者是當時的易學大家。在李之才的指導下,邵雍學習了《河圖》《洛書》和伏羲八卦,進步極快。
這讓李之才驚訝不已,因為易學書籍都以晦澀難懂著稱,而邵雍不僅很輕易參透其中的智慧,還迅速融合進自己的想法。
很顯然,此時的邵雍已經初窺門徑,逐漸悟出了屬于自己的“道”。
慢慢的,邵雍對天地萬物變化規律的了解愈發深入,逐漸成為當時的易學大家,備受世人推崇。
皇佑元年,邵雍移居洛陽,随後與前宰相富弼、司馬光和著名詩詞家呂公著成為好友,他們常常聚在一起深入交流,暢聊對天地變化和陰陽消長的了解。
在尋找到屬于自己的“道”後,邵雍對功名利祿的熱忱徹底消退。宋仁宗嘉祐與宋神宗熙甯年間,朝廷兩次欲征邵雍入朝為官,都被其稱病婉拒。
潛居洛陽期間,邵雍創作了很多優秀作品,《漁樵問對》隻是其中之一。他撰寫的《皇極經世》《觀物内外篇》《先天圖》同樣有極高知名度,備受後世推崇。
《漁樵問對》如何解釋天道
邵雍被文人墨客視作古代玄學的集大成者,之是以能獲得如此高的贊譽,《皇極經世書》和《漁樵問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其中,《皇極經世書》一共有十二卷六十四篇,它以易數和易理為基礎,通過天道推演而确立人事治理法則,是一本非常優秀的“傳統實體哲學”書籍。
而《漁樵問對》在篇幅上要比《皇極經世書》短很多,隻有大概6000多字。
但其價值一點都不輸給《皇極經世書》,邵雍創作這篇文章後,迅速登上了玄學、理學領域的高峰。
在這篇文章中,邵雍設定了兩個人物,分别是樵夫和漁夫,前者提出問題,後者負責解答這些問題。
通過兩個人的一問一答,有關“天道”“人道”的各種理念被邵雍娓娓道來。
這其中,“天道”是古代哲學家最看重的内容,說白了就是對天地萬物運作規律的總結。
邵雍在《漁樵問對》中通過漁夫之口,向世間衆人闡述了自己對“天道”的了解。
和很多前輩一樣,邵雍也認同“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概念,不過他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做出了明确解釋。
在邵雍之前,道家雖然提出了“太極”的概念,卻沒有一個明确的解釋,聽上去總是讓人覺得雲裡霧裡。
而邵雍在《漁樵問對》中對“太極”解釋的很清楚,他認為這是一種萬事萬物正準備萌芽,但實際上并沒有萌芽的狀态,這個說法與大名鼎鼎的薛定谔定律有異曲同工之妙。
是以,所謂的“太極”指的不是具體事物,而是描述一種狀态。
之是以說太極生萬物,是因為它是唯一獨立于動靜之外的狀态。
萬物生發則代表靜态結束,而混沌狀态則代表萬事萬物都未誕生的靜态,太極正好介于兩者之間。
當太極進一步發展,就産生了陰和陽,它們就是所謂的兩儀。而這兩者催生了之後的四時與四維。
“四時”“四維”誕生之後,萬事萬物都開始孕育,并逐漸出現在天地間。
所謂的“四時”是時間上的概念,代指大家熟悉的春夏秋冬四個季節,而“四維”則是空間概念,代表了象、數、體、系四個次元
在《漁樵問對》中,邵雍對“陰陽”與“四時”之間的聯系進行了詳細的說明,清晰的概括了它們之間的聯系。
邵雍認為四季的運轉本身就是“陰陽兩氣”不斷變化,動态平衡的結果。
在一年的開頭,陽氣逐漸上升,陰氣逐漸減少,春天降臨人間。而當這種趨勢到達頂點,則代表已經進入夏季。
不過,正所謂“孤陽不生”,當陽氣達到頂點,徹底壓制陰氣的時候,後者就會迅速反彈,随後迎來了秋風陣陣。當陰氣達到頂點的時候,寒冬降臨人間。
這就是邵雍對天道運作的了解,他把這些内容深入淺出地寫入《漁樵問對》中,啟迪了包括司馬光在内的很多讀書人。
這本作品的獨到之處
事實上,邵雍的《漁樵問對》不僅僅是一本高高在上的出世文章,其中也包含了很多入世的内容,即所謂的“人道”部分。
這就是《漁樵問對》的厲害之處,其内容豐富完整,邏輯清晰。
在沒有進化論的時候,古人也會思考為什麼人會成為地球生物中最特殊的,于是便誕生了各種各樣的猜想,比如“女娲造人”的傳說就是古人對這件事的一種解讀。
而邵雍在《漁樵問對》中也對這一點做出了邏輯清晰的解釋,他借漁夫之口提出世間萬物都是由陰陽二氣互相作用而誕生的。
隻看這一點的話,似乎動物和人并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但邵雍普通生物隻能被動地吸收天地中的陰陽二氣,是以終其一生都無法開蒙,自然就不能擁有更高次元的智慧。
而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對陰陽二氣天然就具備很強的親和力,會主動吸周圍的陰陽二氣。
而且人體的五髒六腑中也會大量存儲陰陽二氣,存儲多了人的本質就會是以而提升。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人剛生下來智慧和很多生物一樣,但是伴随着年齡的增長,卻可以完成開蒙,擁有遠超一切生物的智慧和能力。
通過這一點,邵雍也解釋了為何在“人道”中一直存在層次的差别,因為不同人對陰陽二氣的親和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能吸收最多陰陽二氣的人自然會成為佼佼者,甚至被人封聖。
但邵雍的所有理論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個世界的陰陽二氣總量是恒定的,是以不可能出現人人皆封聖的情況。
從這一點來看,邵雍對于佛教“人人皆可成佛”的觀點明顯持反對态度。
可以說,邵雍以此為基礎,對《道德經》中“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的理論做了更全面的解釋。
最後,邵雍還以“陰陽之分”為基礎,駁斥了非黑即白的二進制論,提出了世上不可能沒有壞人的論斷。
對此,他在《漁樵問對》中是這樣描述的:“君子禀陽正氣而生,小人禀陰邪氣而生,無陰則陽不成。”
可以說,邵雍從根本上否定了“消滅全部壞人”的幼稚想法,帶着一種對人類本性的透徹解讀。
不僅如此,邵雍還以“良藥和毒藥”對應“君子和小人”。他認為毒藥雖然害人,但也有對身體有用的時候,由此可見,“小人”雖有害處,但善加使用,同樣可以利于國。
優秀的禦人之道,是在治理國家時親賢臣、重君子,但同樣别忽視“借用小人之才”。
結語
總的來說,邵雍的《漁樵問對》是古代哲學思想領域的一部力作,其篇幅雖然很短,卻包羅萬象,擁有豐富的内涵。任何一個人能讀通、讀懂這篇文章都必将會受益匪淺,擁有更廣博的眼界。
可惜的是,不少人因為邵雍是易學大家,就武斷地認為《漁樵問對》中的内容全部是封建迷信,不值得提倡。但實際上,這篇傳世之作闡述了豐富的人生哲理,放到當下依然還有很高的價值。
參考:
《邵雍<漁樵問對>文本考證和思想研究》
——李濱濱
《邵雍易學與新儒學思想研究》
——宋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