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賣員、快遞員等即時配送從業人員到上班族、學生等短途出行需求者，電動自行車已經成為重要的代步出行工具。4月7日，工信部資料顯示，目前全社會電動自行車保有量已達3.5億輛。
電動自行車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毛病”也不少，因其引發的安全事故讓人觸目驚心。國家消防救援局統計顯示，2023年全國共接報電動自行車火災2.1萬起，相比2022年上升17.4%。電動自行車有哪些安全風險？如何防範、讓出行更安全？對此，記者進行了采訪調查。
姚雯/漫畫
“帶病”電池隐患重重
電池是電動自行車的核心部件之一，也是唯一的動力系統。3月2日，據北京日報用戶端報道，有80%的電動自行車火災是在充電時發生的，其中一半以上發生在夜間充電過程中。
“你先買車，買完車再說電池的事兒！”“國标是時速25公裡，解碼後能達到時速40到60公裡。”……近日，天津某區，幾名共享單車騎行者奔走于20多家電動自行車經銷點、租賃點、蓄電池回收門店。這些騎行者其實是天津市檢察院第二分院的檢察幹警，此次作為特别“顧客”，正在調查轄區電動自行車安全問題。
通過多次摸排走訪，檢察幹警摸清了電動自行車生産、銷售、維修、回收全鍊條産業模式。“我們發現，一些電池生産小作坊為追求低價，牟取暴利，從網上或其他管道購買被替換下的二手電池，将電芯重新組裝并更換外殼後，進行二次售賣。”該院檢察官任婧告訴記者。
帶有安全隐患的電池就如一枚定時炸彈，一旦發生事故會造成慘重損失。
2022年10月的一天淩晨，上海一小區居民樓102室突然傳出一聲爆炸聲，租客嵇某夫婦被困，但最終因火勢太大，二人吸入高溫煙氣後不幸身亡。事故發生後，上海市徐彙區檢察院依法介入。辦案人員經調查發現，涉事房屋系項某從房屋所有人處租賃，為了分攤租金，項某将原本的兩室兩廳分割搭建成五室，項某和家人居住兩間卧室，其餘三間出租給嵇某等5名租客。嵇某是一名外賣騎手，有3輛電動自行車。此前，嵇某為提升電動自行車續航能力，購買了高于電動自行車48V标稱電壓的60V電瓶，為圖友善還經常把電瓶拿回家充電。事發當晚，電瓶正在屋内充電。
項某違規改變房屋使用用途，且在房屋群租過程中疏于監督，導緻發生火災并緻二人死亡，2023年8月，經徐彙區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以失火罪判處項某相應刑罰。
為推動公共安全治理模式向事前預防轉化，2023年11月，徐彙區檢察院針對小區物業在這起事故中暴露出的消防安全管理問題，依法向其制發檢察建議。
2022年10月，上海市徐彙區檢察院依法介入一起電動車引發的爆炸事故。圖為檢察官與消防部門從業人員實地走訪案發現場。 楊洋/圖
“電池的風險是最大的。”某電動車生産廠家法務楊磊表示，無任何生産資質的小作坊主要通過兩種方式生産锂電池，一種是将已淘汰電池中的電芯進行重新組裝，一種是購買小廠生産的電芯組裝锂電池，由于價格便宜，這些電池很受消費者歡迎。
對于電動自行車安全事故問題，鄭州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教授張嘉軍一直高度關注。他認為，違規改裝電池，對于貼有标簽的涉嫌侵犯他人知識産權；而對于未貼标簽的電池，僅能由市場監管等部門從源頭上抓起，對于一些小企業進行嚴格檢查，一旦發現違法行為要進行嚴懲。
北京市律師協會消費者權益法律專業委員會主任蘆雲也表示，電動自行車在出廠時往往是合格的，其電池組的裝配、限速規定和限速圈都是符合規定的。但到了銷售環節，銷售者為迎合消費者提速或加大電池的存儲量等需求，進行違規操作，如把限速圈剪掉、并聯電池組等，給電動自行車安全帶來極大隐患。
“問題”車輛頻頻“上崗”
除了電池安全風險，因充電器引發的安全事故也不容忽視。記者以“電動自行車充電器”為關鍵詞在購物平台搜尋後發現，各種明顯低于品牌正品價格的充電器比比皆是。
“充電器過載保護是很重要的元件，一旦電壓不穩定或充電時溫度過高，過載保護可以自動斷電，防止發生安全事故。”任婧告訴記者，一些網上銷售的充電器雖然價格誘人，但安全性卻難以保障。
2022年11月，江蘇搗毀了一個制作并售賣假冒僞劣充電器的團夥。“充電器發燙而且有鼓包的情況，後來找店家退換過一次，發現還是這種情況。”家住江蘇揚州的王先生此前在網上花費15元購買了某品牌電動自行車充電器，但在充電過程中出現了問題。王先生報警後，李某某等人被抓獲。
“我們生産的充電器比原版電源線細很多，元件品質也不同，充電器裡面的電路闆、風扇、外殼、商标貼紙都是從鎮上買回來再組裝的。”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李某某供述了粗制濫造電池的犯罪事實。今年2月，江蘇省儀征市檢察院以假冒注冊商标罪，非法制造、銷售非法制造的注冊商标辨別罪對李某某等人提起公訴。目前該案正在進一步辦理中。
除了僞劣充電器，違規改裝也是導緻電動自行車安全事故發生的重要原因。今年1月北京市消防總隊通報的電動自行車事故案例中，就有一起因車輛改裝（車主私自加裝電熱手把）導緻線路故障引發的火災。
“小區沒有給電動自行車設定充電的地方，也不能把電池拿回家充電，隻能拉線了。”“普通電動自行車充滿電要5個小時，電瓶更大的需要7至8個小時，充電價格每小時可達六七毛。”……記者注意到，充電難、充電貴等問題也充斥在社交媒體留言區。
事實上，“飛線充電”更暗藏風險。今年3月13日晚，湖北省鄂州市一居民樓樓道起火，樓内多人被困。經現場勘驗，火災原因為該樓居民尹某違規停放電動自行車，并私拉亂接電線為電動自行車充電，引燃周圍可燃物。最終，尹某被依法行政拘留15日。
“‘飛線充電’時，接線闆在室外日曬雨淋，容易造成絕緣材料老化，産生漏電短路，增加起火風險。此外，在樓棟、通道、場院内充電，如發生電動車起火，容易引燃周圍可燃物，擴大火情。”楊磊告訴記者。
近日，河南省淅川縣檢察院檢察官與消防救援人員一起到社群開展電動自行車消防安全問題整改情況“回頭看”。 劉潮傑/圖
如何防患于未“燃”
“事實上，對于電動自行車事故頻發問題，當下予以明确規制的法律并不多。”張嘉軍表示。
據記者查詢，2019年，電動自行車“新國标”《電動自行車安全技術規範》實施，規定最高設計車速不超過25km/h，裝配完整的電動自行車的整車品質應當小于或等于55kg，蓄電池标稱電壓小于或等于48V。2023年7月1日，電動自行車充電器領域首個“強制性國家标準”GB 42296-2022《電動自行車用充電器安全技術要求》落地，對電動自行車“新國标”充電器的國家标準進行了明确。
“消防法等法律條文中并未規定電動自行車充電問題，更未規定充電場所的問題，僅僅是從整體上對消防安全進行規定。從這一意義上來看，當下大陸缺乏直接針對電動自行車充電問題的法律法規。”張嘉軍認為，規制電動自行車充電頻頻引發火災的現狀，亟須出台相關法律。
事實上，為解決充電樁設施不足、“飛線充電”等問題，多地已經在積極探索。如《上海市非機動車安全管理條例》中明令禁止銷售拼裝、加裝、改裝的非機動車，規定不得違反用電安全要求，私拉電線和插座為電動自行車充電。
為此，張嘉軍建議，推動電動自行車安全溯源治理需要檢察機關、消防等職能部門、社群和小區物業等多方聯手，在查處違法的同時做好宣傳工作，讓人們充分意識到電動車違規充電的危害性和嚴重性，同時建議檢察機關積極推動電動自行車違法充電問題的專項治理公益訴訟。
對于日益火爆的二手電動自行車交易市場，蘆雲表示：“目前，電動自行車沒有辦法像汽車一樣通過第三方進行檢測，進而無法判斷電池的新舊程度、危險程度、安全程度及其行駛續航能力。”蘆雲指出，對于二手電動自行車交易經營者應強化告知義務，交易平台也應及時查驗電動車相關資訊，或以顯著的方式去提醒雙方，特别是買受人，在交易過程中應注意查驗相關材料，確定品質安全。
電動自行車安全充電的問題同樣引發了全國人大代表、中國鐵路哈爾濱局集團有限公司三棵樹機務段動車組司機邢雲堂的關注，在今年全國兩會上，他提出了解決電動自行車安全充電存放問題的建議。“電動自行車的充電和存放并非單純技術或管理層面的難題，而是涉及城市規劃、基礎設施建設、政策制定、環境保護等多個層面的綜合性問題。”邢雲堂建議，由國家出台充電樁設定的統一标準，完善電動自行車管理的政策規定，并加大監督執行力度。通過完善相關規定，明确電瓶車的停放和充電标準。同時，應規範居民行為，加大對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
（來源：檢察日報·法治新聞版 作者：趙曉明 高可）